清晨的惠斯勒,太陽清醒了過來,發出相當耀眼的光,足以恐嚇所有的雲彩;它們不聲不響的溜走了,留下一片明亮的天空。
安妮雙手握拳,還在睡著,仿佛睡覺對她來說是件新鮮事兒——的確,在朱諾開始拍攝後,她就沒有好好睡過一覺。
她生怕自己的表演得不到大家的認可,因此幾乎連睡覺的時候都在頭腦里演戲。女孩太累了,也許受傷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壞事,她可以安心的睡覺了,不是嗎?
有些人卻偏偏破壞了安妮的酣夢。
一道刺眼的光線驟然投射到安妮的眼楮上,刺激著她緊閉的眼瞼,不得不睜開。她下意識的用手捂住眼楮,口中憤怒的吼道︰「米莎!你難道不知道病人需要休息嗎?」
耳邊傳來米莎巴頓特有的,猶如夏天微風拂過風鈴的無辜聲音︰「安妮,可克里斯醫生說,你應該多曬曬太陽——其實在陽光下睡覺的感覺也很不錯。」
「我要殺了你米莎巴頓!」安妮徹底睜開了眼楮,她不會說不,不會說「嗨,讓我再睡睡這樣的話。」,只會躺在床上胡亂的揮舞著雙手,張牙舞爪的表示自己的不滿。
米莎巴頓聳了聳肩膀,繼續拉開窗簾,然後將坐墊放在大玻璃窗台的下面,坐下,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之中。光線在她身體周圍灑下了一圈五彩的光蘊,勾勒出一圈生動的顏色;再配合上女孩甜美的笑容,那樣的景象美輪美奐。
「嗨,安妮。你看看我,多舒服的陽光啊。」
米莎試圖用自己的親身感受來打破安妮,但顯然,安妮是個有主見且倔強的女孩。
「想也不用想,米莎。我可不想讓太陽弄黑我的皮膚。」
「你是在嘲諷我比你黑嗎?」
「當然!你這個黑妞!」
「安妮——我要殺了你!」
……
女孩之間的嬉戲開始,鑒于安妮還是個病患的現實,米莎只能憑空在一邊比劃、恐嚇,真正觸及到安妮身體的攻擊,幾乎沒有。相比起來,安妮就顯得肆無忌憚了,倘若不是病床的限制,她一定會大佔上風。
一會兒功夫,安妮就感覺疲倦。她的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一顆一顆在陽光在閃爍,就像最璀璨的珍珠。她大口大口的喘氣,誘人的胸口一起一伏,在配合上臉上那自然的紅潤,倘若有男人看了,一定會心跳加速。
「安妮,你應該休息了。」米莎正色說。她將安妮按在病床上,替她蓋上被子。
「你現在是病人,應該好好休息。」她說。
安妮露出了性格里與淑女相悖的一面,咬牙切齒的說︰「我現在那怕只是動一動,都會滿頭大汗,該死的!」
「你能活下來就不錯了,醫生說你需要修養。」米莎笑著說。
安妮知道米莎說的事實,具事後詢問,匕首刺穿了她的肺葉,距離心髒只有幾厘米。滲出的血液讓她的肺葉看起來就像一座游泳池。
克里斯醫生也不敢確信她是否能活下來,但索性她活下來了。
生活又重新恢復正常,每天都過的很輕松。安妮終于有時間能夠忘掉讓人擔憂的那些事。
她躺在病床上,將白色的被子拉高,蓋住整個身體。她微閉著眼楮,安靜極了,就像睡美人一樣。
米莎從窗口回到了病床邊上,她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溫柔的瞧著安妮——瞧著她偷偷睜開眼楮。
「米莎,和我說說mtv電影獎吧。」耳朵捕捉到了安妮的聲音。
米莎想了想,開口回答︰「那是觀眾評選的獎項,是美國電影專業電影獎項之一。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次頒獎推後到了3月份,幾乎就在奧斯卡的前幾天,真是奇怪。」
米莎笑了笑,眼珠在眼眶中轉了兩圈,「也許是因為你吧。」
「因為我?」安妮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不可思議。
米莎點了點頭,「因為他們想要迎接公主殿下。」
「呃,那可能是我演藝生涯最糟糕的角色。」
「可你只演過兩部電影,安妮。」米莎幽怨的盯著安妮,妄圖從那張透露著無辜的表情的臉上看出一絲竊喜。但可惜,她看到真就只有無辜而已。
「該死的安妮!你是在刺激我嗎?你的第一部電影就被提名了mtv電影獎,有多少大明星一輩子都得不到這個獎!」
「因為——他們不演喜劇吧。」
米莎徹底抓狂了,她嫉妒身邊這個柔弱的女孩。她迷迷糊糊的,像個來自鄉下的柴火妞,可好運卻偏偏眷顧她,始終縈繞在她身邊。先是出演了迪斯尼的電影公主日記,後又出演蘇的獨立電影《朱諾》。
天啊!也許外人並不看好朱諾的前景,但作為演員之一的米莎卻清楚的知道這是一部怎麼樣的電影。
按照老加里的話說就是︰《朱諾》完全可以站在美國電影的最高獎台!
那是什麼?奧斯卡,米莎巴頓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而面前這個女孩就有希望憑借《朱諾》觸及到那金燦燦的獎杯。
真是沒天理了!米莎在心中抱怨了一聲。
「安妮,你讓我嫉妒了,知道嗎?」米莎委屈的說,「你現在已經是個大明星了,還有個前途無量的男朋友——」
「停!」安妮尖叫了一聲,打斷了米莎的念叨,「第一,我可不是什麼大明星;第二,蘇也不是我的男朋友!」
「好了,安妮別裝了。」米莎醋味十足的說,「你當我們是聾子嗎?他走的時候對你說了什麼?天啊!‘我的眼楮里有你微笑的顏色!’你認為這句話是對誰都能說的嗎?」
米莎拍打著自己的胸口,恨恨的說︰「這是**luo的表白,**luo的表白知道嗎?酸死人了。」
安妮的面頰浮現出一抹誘人的隻果紅,她低垂著腦袋,支支吾吾的扭捏了半天,卻沒有一句反駁。
「你們……你們居然偷听!」安妮終于開口,只是語氣略顯羞澀。
「我們只是湊巧听到了而已。湊巧!」米莎將音調拉的怪異且冗長。
安妮的臉瞬間黑了下來,她學著米莎的語氣,怪異感十足的說︰「那米莎小姐能不能告訴我听到這句話的都有誰?」
「幾乎所有人,杰森、邁克爾、加里、詹妮弗、還有我,我們都听見了。」米莎果斷的將所有人都出賣了出去,或者在她的腦海里正浮現著法不責眾幾個大字。
但顯然,她低估了一個只能躺在床上的女孩,那邪惡的報復心。
「米莎——我要殺了你們!」安妮大吼了出來。
就像米莎巴頓所說的一樣,mtv電影大獎並不是以評委眼光來評定影片。它是由mtv全球音樂電視網設立的一個國際性電影獎,完全靠普通觀眾的投票來決定最後獎項的歸屬。
所以很多能夠奪得其他電影節獎項的藝術片,在這里往往一無所獲,觀眾們關心的大多是電影好看與否,而不是所謂的藝術。那是少數人才懂的東西。
加拿大飛往洛杉磯的泛美航空公司波音747飛機在跑道上滑行,從靜止到加速,速度由慢到快,幾秒鐘時間就月兌離了跑道,斜刺向西南的天空。透過舷窗,蘇頡突然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傾斜、旋轉。
這種感覺很痛快,卻不淋灕盡致,至少對于蘇頡來說不是。他討厭飛行,那是將生命交給上帝,誰也不知道那個老頭是否會月兌崗。
飛機在月兌離地面的一刻是最令人不安的!情緒還來不及醞釀,失重的感覺就遍布全身。你能夠明顯的感覺到飛機在拔高,那些兩側的高大建築變成了一只只斜伸的手臂,在向他們招手——或者說告別吧。
不過幾分鐘,也可能是幾十秒的時間,身子便覺得平穩了。地面的一切都變成了黑點,那些飛馳的車輛和高大建築變得就像螞蟻一樣。
空中小姐是一個金發碧眼的——中年大媽。不知是出于什麼考慮,她竟然沒有化妝,蘇頡能夠明顯的看出她臉上密布的雀斑,就像月球的表面一樣,坑坑窪窪。
都說西方女人一旦年過三十,臉上開始出現雀斑臉就毀了。一開始蘇頡還不相信,他所接觸到的女性即便是那些三十歲以上的,也保養的很好,但現在,看到這個空中小姐,他相信了這些雜談。
那是真的,這張臉真的被毀掉了。
「空中大媽」來到蘇頡面前,露出並不職業的微笑,本來應露出六顆上顎的牙齒,她卻將自己的整副牙齒都顯露了出來,笑容一直咧開到眼角,便消失不見。
「請問你需要些什麼?」
不得不說,這聲音是甜美的,就像聲訊電話的接線員。蘇頡總下意識的將甜美的聲音與美麗的面孔連續在一起,因此得出了一個結論。「大媽」在年輕的時候是極美麗的。
「給我一杯水,謝謝。」蘇頡說。
他終于發現「大媽」是化過妝的,她和他說話的時候,粉底一個勁的往他身上飄,刺激著他的鼻子。他只想快點將這個大媽趕走,她在這里再多待一會兒,他就會失態。
不一會兒,「空中大媽」自作主張的為蘇頡送來了飯菜,當然還有他要的白開水。蘇頡被想拒絕不屬于他的東西,但肚子卻不爭氣的提醒他︰從早上和安妮告別,一直到現在,他還沒有吃過東西。
「謝謝。」他禮貌的回應了大媽的熱情,可過了幾分鐘,這位大媽就推著餐車給美味乘客分發了事物。這讓蘇頡的感激顯得有些尷尬。
與蘇頡的起飛緊張,空中飛行放松不同,瑪麗-馮麗德幾乎是全程緊張的。她置食物于不顧,將自己裹在毯子里,僅露出腦袋。當然,倘若算上頭頂的藍色兜帽的話,蘇頡所能看到的僅僅是她面頰的一絲邊緣︰皮膚在顫抖,並且呈現出蒼白的顏色。
「你怎麼了?」蘇頡小心翼翼的問,他猜測女人一定是暈機。這樣的病癥並不算少見,但多發生在汽車旅行和游輪上——飛機總比這些東西來的平穩,而且沒有太多異味。
「沒什麼,只是不喜歡做飛機而已。」瑪麗小聲的回答。
說實話,蘇頡並沒有听清她說的每一個字,只能從一些起音和尾音來判斷她說了些什麼,顯然,坐在他們前排的米歇爾更精于此道。
「需要換頭等艙嗎?」他問。
在飛機上,只要頭等艙還有座位,經濟艙的乘客是可以和機組人員商量移過去的。這全憑空中小姐和少爺們對你的喜好,倘若你是那種長得帥又不吝嗇金錢的人,那幾乎沒有問題;倘若你長相不能令人滿意,並且惹人討厭的話,那絕無機會。
「是啊,要不你移過去好了。」蘇頡說,「其實我們一開始就該定三張頭等艙的。」
「不,謝謝,沒什麼。我已經習慣了。」瑪麗俏臉一紅,小聲回答。英國女孩的小農思想讓她在定機票的時候選擇了經濟艙。不過幾個小時的時間,頭等艙和經濟艙沒什麼分別,除非它會半途將你從飛機上拋下——這是她的想法,現在看來有些作繭自縛。
米歇爾聳了聳肩,開口說︰「那好吧,不過有什麼不對勁就早些說。」
「好的,先生。」瑪麗回答。
在確定瑪麗無恙過後,蘇頡開始享受他的空中午餐,和想象中的一樣,簡單且味道不佳。一個高熱量的披薩餅佔據了午餐盒的大半空間,剩下的空間只能擺下刀叉和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可憐的青隻果。
「這是新品種嗎?」蘇頡插著那顆隻果,開著玩笑。
「這是老品種了,事實上這樣的東西已經存在了十年。」米歇爾回答,「我听一個朋友說的。」他補充了一句,明顯是要加強這句話的可信性。
蘇頡搖了搖頭,相比起前世一些國際航空公司提供的營養搭配合理的午餐,泛美航空的大披薩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油乎乎的一塊盛在盒子里,表面漂浮——對,就是漂浮著一些紅甜椒和火腿腸,一見之下就讓人失去了食欲。
這是蘇頡的感覺,周圍的其他乘客吃的津津有味。這就是美國人的習慣,與其去準備一些復雜的午餐,不如就一塊大披薩劃算——正反無論怎麼準備,都眾口難調,不如就選擇最大眾的口味。
蘇頡幾乎一眼就看出了泛美航空的作風︰一切以盈利為中心,好的有助于盈利的便要,妨礙盈利的就不要——真他媽的狗屎一樣的經營理念。
蘇頡氣呼呼的開始用餐刀分割披薩,他無法做到想其他乘客那些直接上手——抓著撕咬,那太野蠻了,也不優雅。他強迫自己將披薩分割成小片,用叉子將其插起,送入口中——味道果然不敢恭維。
「這是我吃過的最難吃的披薩!」蘇頡小聲的對瑪麗說。
瑪麗-馮麗德開始轉好,她將毯子放在一邊,開始進食。女人直接將披薩扔到一邊,選擇了那顆青色的小隻果。
「你應該保持健康的飲食習慣,至少今天應該這樣。太多高熱量的食物攝入會讓你精神萎靡。你也不想在全美觀眾面前展示自己最萎靡的一面吧。」瑪麗一邊小口小口的咬著隻果,一邊說。
蘇頡無奈的搖了搖頭,將披薩推到一邊。
由于安妮的傷勢不允許她出現在飛機上,所以蘇頡不得不代替她參加mtv電影頒獎禮。倘若是一個由善于吹毛求疵的精英評委評出獎項的頒獎禮,蘇頡也就無欲無求了;但mtv電影獎卻是又觀眾通過官網投票選出最後優勝。
在觀眾心中,公主日記顯然也要高出一籌。即便今年入圍的有《拜見岳父大人》這樣的強手,但蘇頡依舊認為安妮取得這個最佳喜劇表演將的可能性更大。
「可惜不是最佳女主角。」蘇頡笑出聲來。
「得了吧,安妮還年輕,有的是機會。」米歇爾說。「好多女星一輩子都得不到一女主角獎項的肯定,但我相信安妮有機會,她是個天才。」
蘇頡挑了挑眉毛,他想到了安妮在《朱諾》里的表演︰她從一個乖乖女一樣的天主教女孩,變成了一個滿口粗話,舉止粗魯,卻熱情奔放的女孩。其中的巨大反差也只有從小和安妮一起長大的蘇頡和米歇爾能夠知道。
「她會有機會的,而且我相信這個時間應該不會太長。」蘇頡說。
「你的意思是《朱諾》?」米歇爾搖了搖頭,「我不相信,朱諾能否正常上映都是個問題。」
他笑出聲來︰「我妹妹算是被你迷住了,放棄了迪斯尼的優厚條件,選擇了參演你的《朱諾》,我真應該剖開她的腦袋看看她到底在想著什麼。」
「米歇爾,那會是一個正確的選擇,相信我。」
「我從不相信你,蘇。你就是大騙子。」米歇爾無奈的搖頭,「可惜安妮相信你,她被你騙到了。」
「該死的!」米歇爾重重的對著空氣揮起了拳頭。
「對了,你相好穿什麼衣服出席頒獎禮沒有?我可不想看到你在台上出丑。」米歇爾突然說。
蘇頡笑了笑,「難得你為我擔心——」
「我的意思是你代表我的妹妹,不能給她丟臉。」
蘇頡的額頭上飄起了三道黑杠,「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去領獎!」
米歇爾不屑的擺了擺手,「你更有話題性,明白嗎?話題性!」
「好吧,我算被你們利用了。」蘇頡無奈的說,「瑪麗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惠特尼會提前為我們準備好服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