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未來的導演 第一百七十七章 謊言

作者 ︰ Jane Eyre

呼吸的味道苦澀而慌張,就像咽下了一口澀口的海水。一直咸到了喉嚨。蘇頡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就看雷蒙德是否相信他。

「他會相信的。」蘇頡自言自語,像是在為自己打氣。可誰也不知道這樣的言語究竟幾分出自真心,只是——他不得不說而已。

蘇頡笑了笑,努力將那件惶恐不安的事情從頭腦里扔出,他努力讓自己面帶笑容的走出房間,步履悠揚的走下樓梯。他看到了麥高芙,那個女人依舊在等待,電視被打開,喧鬧的聲音響徹房間,但她的眼神卻是迷離的。

「麥高芙,」蘇頡輕聲呼喊著她的名字。

「什麼?」她一個激靈,像是猛地從幻象空間里被抽離了出來。

「沒什麼,只是看見你坐在沙發上發呆而已。」

「我沒有發呆,在看電視。」

這顯然是句謊言,電視里正播放的是她最討厭的月兌口秀,一名長相怪異的主持人站在台上說著無法令人發笑的冷笑話。

多麼精彩的節目!

「不如我們出去走走。」蘇頡下意識的開口。

「當然,」麥高芙回答,「我的意思是——沒問題。」

女孩套上一件棕色的長衣外套,帶上黑色的檐帽,素面朝天的陪著蘇頡離開別墅。

晚風淒涼的拍打著面頰,如刀割似得。這種滋味並不好受,但沒人提出回家的打算。

在三十二號大街和五號大道的交叉口有一座噴泉公園,蘇頡和麥高芙並肩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細看著眼前的雕塑,一名luo身的天使雙手拖著水壺,水從壺口噴出。

這件藝術品坐落在公園的正中央,四周是郁郁蔥蔥的林木。

「說來已有三年歷史了,我是說這座雕像。還記得三年前這里只是一塊荒地。」蘇頡搖晃著腦袋,介紹著公園的歷史,「後來听說政府想將它建成高檔寫字樓,是附近的居民聯合游行,讓那群政客改變了主意,最後這里變成了一座公園。」

「那一定是在選舉期,只有在那個時候游行才會有作用。」

「你說的沒錯,是在選舉期。他們特意選的時間,政客們措手不及,只答應他們的要求。」蘇頡轉過頭,瞧著麥高芙漂亮的側臉。恰到好處的弧線就像彩筆畫成的最曼妙的線條。

他繼續說︰「多少個夜晚,每當我思路受阻的時候就會來到這座公園,坐在這張長椅上,思索著這件藝術品背後蘊藏的含義,我為它的造型而深深著迷過一段時間。」

「結果呢?你想明白它的含義了嗎?」麥高芙問。

蘇頡笑著搖了搖頭,「沒有,」他說,「但我後來知道了它的含義。」

「什麼?」麥高芙瞧著身前的這座雕塑,它看起來是那樣的普通。

蘇頡訕笑著回答︰「後來我認識這座雕塑的作者,在某次酒後的渾渾狀態下,他告知了我雕塑的含義——只是他信手涂鴉的,隨便創作的東西。」

麥高芙笑了起來,聲音在空蕩的公園里傳遞。

蘇頡繼續說︰「我無法相信這是真的,它浪費了我無數的時光去思考,我質問他,‘你這麼能這麼不負責。’你知道他是怎麼回答的嗎?」

「不知道。」麥高芙實話實說。

「他是這樣的說的,」蘇頡模仿起那個落魄藝術家的語氣,「嗨,伙計!這只是一座公園雕像而已,不是那些豎立在教堂里的藝術品。」

「糟糕透頂,」蘇頡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認為米開朗基羅的街邊雕塑也能保持一貫的水準,所以他永遠成不了真正的藝術家。」

「那後來呢?後來怎麼樣?」麥高芙問,她撲閃的眼楮在黑暗里閃爍,水汪汪的,分不清是笑意還是其他。

「後來,」蘇頡訕笑一聲,「後來這個‘藝術家’回到了德克薩斯,繼承了他父親的農場,現在成為了一名農場主。前幾月還給我寄會一張明信片,是講訴農場風光的。他說他早已放棄了雕塑。」

「真可惜,一名藝術家就這樣放棄了。」

「也許吧,但他活的不錯,有滋有味。娶了個漂亮潑辣的德州姑娘,生了一對龍鳳胎。說實話我有些羨慕他了。」

「那你就和安妮結婚啊!」麥高芙月兌口而出,然後她發現不對勁了。內心竟如刀割似得,絲毫沒有嘴上的爽朗。

她支支吾吾的解釋︰「我的意思是說,你可以嘗試一下。」

蘇頡大笑了起來,「我可不能那個自私,」他說,「安妮現在可是美國‘著名演員’,是青少年心中的偶像,我可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將她據為己有。」

「可安妮希望你將她‘據為己有’」麥高芙忍著心口的疼痛說道,「她告訴過我,我知道。」

麥高芙很想說她無力阻止安妮這種瘋狂的想法。她極不樂極的對此表示了贊同。那是違心的贊同,絲毫沒有發自內心的認可。

「那是安妮,她還年輕,想法還比較單純。」蘇頡仰望著天空,喃喃說道,「她認為兩個人在一起就是幸福,但其實在一起便意味著徹底進入彼此的生活,那是一種艱難的改變,或許我們之間會出現不適應,會出現爭執,接著會發現彼此之間的差異,然後越走越遠——」

麥高芙打斷了蘇頡的話︰「典型的婚姻恐懼癥,你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

蘇頡並不介意自己被形容成一名婚姻恐懼癥患者,「我可不需要看什麼心理醫生。」他笑著說,「事實上沒有醫生能夠治愈我。想想心理醫生都是怎麼干的——他們將自己的意識強加在你身上,改變你原有的意識。真是一群恐怖的人。」

「你這算職業歧視嗎?」麥高芙對話題拉遠非常滿意,調侃道,「聯邦政府可是拒絕職業歧視的。」

蘇頡瞧了一眼麥高芙,不屑的說︰「聯邦政府還禁止種族歧視,但實際情況呢?」

公園的路燈驟然熄滅,四下變成漆黑一片。僅靠著月亮那一絲清冷的光,不過映出了巴掌大小的地塊。

麥高芙下意識的尖叫起來,抱緊了蘇頡的胳膊。

「不必擔心。」蘇頡一邊輕扶著女孩的背,一邊勸慰道,「公園的路燈有定時裝置,到了十二點就會全部熄滅以節約市政府的開支。」

麥高芙緩過神,逐漸松開緊抱著蘇頡胳膊的手。「真是糟糕透頂的一向決議。」她恨恨的說。

蘇頡笑了笑,用一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回答︰「事實上這項決議經過了市政府的投票,幾乎所有的市議員都認可了這一條。」他停了停,繼續說︰「其實從環保的角度來看,他們做的棒極了。」

麥高芙恨恨的瞧了一眼蘇頡,小聲的嘀咕︰「我打賭他們只是想節省開支而已。環保?這些的眼中從來都沒有這種東西。」

蘇頡搖了搖頭,「你錯了。」他說,「至少在選舉的時候他們會想到環保。要知道環保組織手上可有不少選票。」

麥高芙點了點頭,做出深以為然的表情。「我就知道會這樣。」她說,「政客,政客!」她的語氣透露出顯而易見的不屑。

交談的**就像這熄滅的燈光,逐漸變得淡漠。接下來的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們只是相互依偎著,靜听著噴泉的聲音。水流撞擊石頭發出的清脆響聲一如蹩腳的交響樂,並不悅耳,但卻玲瓏剔透。

麥高芙率先開口,打破了長久的靜默︰「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拿那電話到底有什麼用。」

「別敷衍我,如果是敷衍,你可以不說,我——我不介意的。」麥高芙沮喪的低下腦袋。她覺得自己沒有足夠的立場去探究事件的真相。他們是什麼關系,戀人?家人?最親密的朋友?好像都不是。

她感覺自己與蘇頡之間隔著一道看不見的牆,他們始終相敬如賓,卻從不曾親密無間。

這是一種惱人的感覺,甚至令人絕望。

語言在此刻變得蒼白,蘇頡臉上的表情凝重,嘴唇貼著牙齒緊閉著,似乎要讓唇邊消失無形。

他在思索著是否要將事實真相告訴麥高芙,那意味著他們之間關系的轉變——將變成分享秘密的摯友。蘇頡不覺得麥高芙會相信他所說的話,事實上,他不確定任何人會相信他。包括從小一起長大,對他了解到事無巨細的安妮。

在反復斟酌了語句後,蘇頡終于開口︰「這件事情比較復雜,我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說起——」

麥高芙打斷了他的話︰「就從能說的地方開始說起。」她表現出少見的不依不饒,或許在麥高芙心中,蘇頡對她說出真相,要比自己了解真相更加重要。

蘇頡沉默下來。從可以說的地方說起?他不知道有什麼地方是可以說的,重生嗎?那是必定永存于心中的秘密。

直到最後,他只能冷靜下來,轉過身子,雙手扶著麥高芙的胳膊,漆黑透亮的眼楮在清冷的月光下閃爍。

「如果我說,我的眼楮能看見未來,你相信嗎?」

麥高芙死死的瞧著蘇頡的眼楮,從那無比熟悉的眼楮里,她看到了男孩的誠懇,看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真誠,讓人以為那宛若天方夜談的事情可能是真的。

「你說什麼,我不明白。」麥高芙慌張的躲閃著蘇頡的視線,害怕自己再盯上一秒鐘,就會被他說服。

其實她已經被說服了,只是潛藏在心底的理性告訴她︰那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

她不認那是真的,雙眼看透未來?任何有理性的人都不相信這是事實的真相,但想想——《公主日記》和《朱諾》的成功,想想他投資的無往不利。麥高芙不敢繼續想下去。她掙扎的站起身,逐漸遠離那令人迷戀的懷抱,直到一個安全的社交距離才停下。

「你看見了什麼?」麥高芙說。

「一場災難。」蘇頡回答。

他將關于911的一切告知了麥高芙,包括那些最不可思議,最令人恐懼的部分。他說的活靈活現,就像真的一樣。

麥高芙的思維陷入了混亂,蘇頡的訴說太過逼真,猶如身臨其境,讓她無法做出具備任何可行性的懷疑。她甚至無力去質問。這絕非平常的她。

她想象著有一天自己能夠揭開真相,但當她逐漸接近真相時,思緒卻愈發混亂。

「事情就是這樣,我借用你的手機只是為了給政府提前報警而已。」蘇頡說,他向麥高芙伸出手。

麥高芙心里的恐懼與理性正在交戰,他很難百分百確定蘇頡所說的事。這讓她看起來比平常更加嚴肅。

「你的意思是說,在2001年9月11日那一天,紐約的世貿大廈會遭到恐怖襲擊?」

「恐怕會這樣。」蘇頡平淡的說,听不出任何悲喜,仿佛風平浪靜。

麥高芙杏眼圓睜的說︰「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真是一場恐怖的災難。」

麥高芙接過了蘇頡的手,將自己的手深入那雙大手的掌心,緊縮了一下。「這件事情你告訴過安妮沒有?」

蘇頡搖了搖頭,「除你之外,沒人知道。」

「好,好,」麥高芙心有余悸的拍著胸口,接著語氣一變,嚴肅的說道︰「記住,你不要告訴任何人。雷蒙德那里也不會再打電話了。如果他相信了你的警報很快就會有動作,如果他不相信,你再打多少次電話也沒用。」

就像感覺這麼強調還不夠似得,麥高芙又說道︰「記得,千萬不要把這件事情透露給任何人,你已經做的夠多了。」

蘇頡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這麼說你相信我的話?」

麥高芙搖了搖頭,「不相信,」她說。蘇頡的眼神暗淡下來,可很快耳邊又傳來麥高芙的聲音,「可我正在嘗試著去相信。」

「對了,你手上還有多少現金?」麥高芙突然問。

「怎麼了?問起這個問題。」蘇頡不自然的一笑。

「告訴我你還有多少就可以了。」

「大概還有1.5億美元的現金,還沒好想投資的方向。」

「1.5億,」麥高芙口中念叨,然後對蘇頡說道︰「將這1.5億給我,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或許我們可以利用這些錢做一些事情。」

「什麼?」蘇頡詫異的問。

「賺更多的錢。」麥高芙神秘的一笑,回答道。

紐約曼哈頓克洛大街,紐約警局總部的最高層辦公室里。雷蒙德手持听筒,焦急的踱著步子。

有多久時間沒有如此焦急,上一次好像還是他身為緝毒科探長的時候,為將販毒團伙一網打盡,他親自布控,設下了一個陷進。那是一場斗智斗勇的戰爭,他僥幸走到了最後。也正是因為那一次的突出表現,他得到了晉升的機會,最後一路坐上了紐約警局局長的寶座。

其實誰也不知道,那一次布控其實是一場賭博,在最後的牌面翻看之前,即便是他不清楚輸贏。現在的局面和那時一樣,同樣也是一場賭博,所不同的是,這一次的賭注是他後半生的政治生涯。

听筒里盡是忙音,連綿不斷的忙音。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幾分鐘了。雷蒙德熟悉國土安全局的程序,如果是平常,他不會緊張,但此刻他的雙腳卻在不停的點擊的地面,心底更是在不停叫喊︰快點!快點接電話!

又過了幾分鐘,听筒里響起了一個嚴謹的聲音︰「雷蒙德,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天啊!阿斯利爾,你終于接電話了。」

「到底怎麼了?這不像平常的你。」

雷蒙德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緊張已是顯而易見了,他很快調整了情緒,用一種平靜的語氣說︰「這個電話安全嗎?我要和你單獨通話,沒有任何監控的通話。」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阿斯利爾像是正在進行一場長考。

「好的,你等一下。」

雷蒙德松了口氣。電話里又響起了忙音,但听在雷蒙德耳朵里,卻是如此可愛。

很快,電話再次接通。

「好了,雷蒙德,現在沒人會知道你我之間的談話。有什麼事情你可以直接說。」

「阿斯利爾,你听好,就在剛才,大概半小時之前,我接到了一個報警電話,電話宣稱有恐怖分子會在2001年9月11日劫持飛機襲擊世貿大廈,我覺得你必須重視這件事情。」

「雷蒙德——」電話里聲音出現片刻猶豫,「雖然我很願意相信你,但國土安全局每天都會收到類似的電話——」

雷蒙德粗暴的打斷了阿斯利爾的話︰「去他的,那些電話能和這個電話相比嗎?我們紐約警局的追蹤技術竟然無法追蹤到這個電話。就好像它是從月球打來的,很允許我這樣形容,真的,這的電話真的不同。這一次你必須重視起來,如果是真的——」

雷蒙德壓低聲音,「後果無法想象。」

「雷蒙德,我很難決斷。這樣,你那里應該保存有電話錄音,我馬上派人來取。如果核實後沒有問題,我們會采取行動的。」

「好的,阿斯利爾,很高興你能這樣做。」雷蒙德的臉上露出一絲輕松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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