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蹦蹦跳跳地了,辛世綰不一會兒也昏昏沉沉地再次睡去。再度醒來已是傍晚,寧貴妃坐在桌旁攪著銀耳。雙成給她墊了一個墊子扶著她坐起來。然後到外面把風。寧貴妃把銀耳遞了過來︰「吃不吃?」
「當然吃!」灌完一碗銀耳,她抹了抹嘴,「你怎麼沒跟著回去?」
「等你唄。」
「呵呵……誰信。」
寧貴妃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確實是騙你的。我幫了你的忙,你也該兌現你的承諾了。」
「真是情種啊。……其實我關了宋盡兩個月之後,就讓他順順利利地逃啦!」辛世綰說到這兒看了寧貴妃一眼,「之後我也不知道他到哪兒去了。」
「怎麼信你?」寧貴妃冷笑了一聲。
辛世綰沉默了一下︰「其實這事也由不得你信不信吧。你根本沒有選擇。不然你也不會幫我。——上上個月我遇刺你還記得吧。就是宋盡。」她比了一個二晃了晃,「我放他兩次了。挨的毒鏢還在絳月宮里,你回宮後可以找雙成拿。他那架勢似乎是想來找你的,運氣不好撞上了我,沒忍住出了手,中間這一年半他跑哪去了我真不知道。」
寧貴妃站了起來︰「你當時怎麼不告訴我!」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寧貴妃一拍桌子,聲音厲了幾分︰「辛世綰!」
話音未落,雙成已經大力推開了門︰「寧貴妃!」
辛世綰卻忍不住戲謔地扯了扯嘴角,微微偏著頭看著寧貴妃︰「告訴你又怎麼樣?你什麼也做不了。寧家是你掙不開的枷鎖。」末了,她細聲反問,「寧貴妃,你說,是不是?」
寧貴妃冷著臉離開。雙成拍了拍心口說︰「您何必惹她呢。寧貴妃入宮前可是敢提著刀追著人砍的。」
辛世綰看著頭頂的走馬燈,半晌才慢吞吞地說︰「你也說是入宮前了。」
似乎覺得不夠味兒,她又補充了一句︰「人都是會變的。」
雙成幽幽開口︰「像您嗎?」
辛世綰嘆了口氣︰「雙成啊……有些事它真的就說不清楚你能明白嗎?」
雙成不會明白在這一個陌生的世界里,她有多麼地害怕,又有多麼地想家。她常常會感到難以言說的壓抑,那些壓抑在寂靜的夜晚就像洪水猛獸,讓人猝不及防。
大祭司閉關,阿繁每日準時送來祛疤的新鮮藥膏。半月之期眨眼將至。辛世綰一身傷痛已悉數痊愈。在第十五天,秋意漸濃的早上,天邊有微微的亮光。東來山起了很大的晨霧,走出十幾米她回頭看了一眼。古老的寺廟隱匿在蒼白的霧氣里,青石板路像是被水潑過似的濕漉漉地膩滑。她攏了攏領口,帶上兜帽,身影只幾步便消失在濃煙樣的霧氣中。山風涼涼地吹過,林中樹葉發出「嘩嘩」的聲響。
走了小半個時辰,馬蹄聲「噠噠」地從前方傳來,辛世綰停住了步子。寧貴妃坐在一匹高大的黑鬃馬上,旁邊是一棵挺拔的青松。她看向辛世綰,眉心微微蹙著。
辛世綰平靜地問︰「你是來給我送行的還是來攔路的?」
「那日你說的話,雖然很讓人生氣,但我必須承認你說的是事實。辛世綰,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拋夫棄子,背家遠親,全然不顧後果。」
「因為我比較有個性。你馬能給我嗎?」
寧貴妃扯了扯嘴角,沒說什麼。干脆地下馬,湖綠裙邊劃出漂亮弧線。辛世綰走過去牽過馬道了聲謝,騎上馬調轉馬頭時開玩笑地問了一句要不要一起走。
寧貴妃搖了搖頭︰「我沒你那麼冷血。」
「別嘲諷我了。寧貴妃,人總要為一些東西豁出一切的。我們其實差不多,我不過比你不怕死一點。」天色已經亮開,卻十分陰沉。可以預見不久將會下雨。
「你快些回去吧,要下雨了。哦對了,——上次遇見宋盡的時候,我看見他的脖子上掛了一塊紫玉。秀秀氣氣的。你送的嗎?挺漂亮的。」辛世綰狀似無意地說。
寧貴妃听了眼中閃過好幾重情緒,臉色有些難看,眼中最後是一抹破罐子破摔的決絕︰「辛世綰,你這樣一走了之。不管太子了嗎?」
「君恆?他會被照顧得很好。」
「呵,禹王已經回帝都,江無暇現在大概也在宮里了。」
辛世綰攥著韁繩的手緊了緊︰「君恆畢竟是太子——」
「他是你兒子!辛世綰!」寧貴妃忍無可忍地打斷她,「你難道真以為只有一個江無暇嗎?你怎麼會不明白皇宮有多少雙眼楮在盯著君恆!你竟然想把他一個人扔在那個狼窩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