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紅繡姐姐正讓人查五妹妹蝴蝶珠花那件事?」楚明涵放下手中的繡活,不動聲色地問貼身婢女彩雲。
「是啊,我親耳听到紅繡姐姐吩咐賴嫂子的,說是查查是誰先說五小姐的珠花是大夫人給的。」彩雲邊整理著手里的五彩線球,邊回答。
「那現在查出來什麼沒有?」楚明涵問。
「好像沒有吧,不過我倒是听說這話是從七小姐院里傳出來的。」彩雲伏近楚明涵耳邊,神神秘秘地說道。
「哦?七妹妹一向與五妹妹不對盤,一時斗氣傳出這樣的話也不足為奇。」楚明涵拿起手邊的茶小小的抿了一口,淡淡地道。
「可不是,誰都知道五小姐和七小姐是打小看對方不順眼的。」
「這話你在我這里說說也就罷了,可不能到外頭亂說,否則要是出什麼岔子,我也保不了你。」楚明涵掃了她一眼,警告道。
「奴婢知道,奴婢也就是在二小姐面前說說罷了,在外頭可不敢多話。」彩雲點點頭。
「嗯,知道就好,你也不用再收拾了,放這吧,我呆會親自弄就可以了!」楚明涵吩咐道。
「哎!」彩雲應了一聲,放下線球便躬身行禮退了出去。
彩雲離開後,楚明涵翻著手中尚未完工的繡活,心中有點忐忑不安。嫡母此舉是查到了什麼嗎?可自己明明計劃得好好的,再怎麼查也只能查到七妹妹院里去。
一時又深悔自己不該沉不住氣,其實就是想著讓五妹妹和三妹妹鬧一場,給那個楚*添添堵,順便挑撥一下,給她豎個對頭罷了。只是沒有想有想到一向揉不得半點沙子的三妹妹這次倒能忍受得住,竟然把五妹妹勸服貼了,更是沒有想到三嬸會鬧開來,還牽扯上嫡母。如今反倒有點騎虎難下的感覺了,若是讓嫡母查出一切都是自己在背後搞的鬼,以她的手段,自己肯定落不到好。想到大夫人狠辣的手段,楚明涵不禁打了個寒顫。
一定不能讓她查到自己身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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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你這是在做什麼啊?」楚*看著陶氏一下子皺眉,又一下子撫額的樣子,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
「還不是為了你二哥哥的親事!」陶氏有點無奈地道。
「二哥的親事?」
「是啊,娘正在頭疼呢,看這個不錯那個挺好,另一個也挺適合的。」陶氏揉揉太陽穴。
「娘都看中哪幾個啊?」楚*好奇問道。
陶氏便又把看中的三位姑娘的具體情況說了一遍。
楚*目瞪口呆,這三人當中除了最終成為自己二嫂嫂的凌尚書家大小姐外,另兩個可是不久之後京城社交圈里有名的人物。
先是這位徐小姐,再過不久便以一首詠梅詩一躍成為京城第一才女,引得不少閨閣女子、世家子弟及清流學子們的追捧,人人都以得到她的詩句為平生第一得意事;再來就是那位安寧侯家的大小姐,出閣後不久便充分展現了經商才能,她名下那家名為「四海之家」的酒樓,生意紅紅火火,都在好幾個州省開了分店,雖說不少貴夫人抨擊她滿身銅臭,可她卻是毫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楚*記得自己曾無意中听到她教導親妹,說什麼‘經濟基礎決定家庭地位’、‘男人靠得住,母豬能上樹’之類的驚人話語,而那會自己正和慕錦毅好得蜜里調油般,自然對這些話嗤之以鼻,如今看來,倒是字字珠璣。
卻是沒有料到,原來她們曾經是自家娘親看中的二嫂嫂候選人。
只是想想前世的二嫂凌氏,亦是個難得的賢妻良母,與哥哥成親後相敬如賓,對爹娘孝順,對弟妹友愛,是個溫和寬厚的。而凌尚書一家也是厚道的,前世爹爹因試題泄露一事被青衣衛帶走後,凌尚書多方奔走到處求情,雖然結果不盡人意,但到底也是盡心盡力的。即便爹爹被流放,凌夫人也時常上門慰問娘親嫂嫂。是故這一世,楚*還是希望凌小姐當自己的嫂嫂,只是前世娘親最終看中的也是凌小姐,這一世自己不用多做些什麼,順其自然的讓娘親自己選擇,想來結果也與前世一樣吧。
「哎,還是得再仔細瞧瞧,畢竟關系到彥兒的一輩子。」陶氏有點無奈地撫撫額。
楚*听罷一笑,「娘親這是挑花了眼!」
陶氏啞言,片刻才笑道,「其實這是娘親私下確定的名單,囡囡可不能外傳,否則對這幾位小姐的名聲有礙!」
楚*點點頭,「女兒知道!」
陶氏笑笑,也知道自家女兒是個懂分寸的,只是這畢竟是關系到幾家人的大事,這才特意再提醒一番罷了。
「二夫人,大夫人派人來問小姐們賞花宴的事準備得怎麼樣了?可有缺的?要有的話派人跟紅繡姐姐說一聲,回頭大夫人再讓人添上。」翠竹進來對著陶氏回道。
陶氏點點頭,正欲轉身問楚*,便覺眼前一花,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嚇得楚*和翠竹二人忙上前一人扶手一人抱腰,牢牢穩住。
陶氏晃晃腦袋,拍拍楚*抱著她腰身的手,強笑道,「娘親沒事,囡囡不要擔心!」
楚*含淚搖頭,高聲命人請大夫來。
陶氏張嘴正打算再安慰幾聲,便被女兒驚恐莫名的神情嚇了一跳,連忙柔聲道,「囡囡,娘親真的沒事,就是覺得有點勞累罷了。」
楚*睜著紅紅的雙眼,眼中淚珠堪堪地掛在里面,偏她還咬著嘴唇死死地不讓眼淚滴落。
陶氏嘆口氣,摟住她的肩膀道,「好,娘親看看大夫,娘親答應囡囡,一定要好好的!」
楚*點點頭,眼淚也終于如缺堤般掉落下來。
她實在是非常害怕,前世的娘親就是這樣倒了下去,任她再怎麼呼喚怎麼哭喊也再醒不過來,那種面對至親離世而束手無策的無助感和恍似被這世間拋棄了的孤單感,她再也不願經受一遍。
待陶氏歪在雕花床上,從薄衾里探出手腕讓老大夫搭上把脈,楚*仍沒從驚慌中回過神來。
「夫人這脈……」老大夫收回手,皺著眉頭有點遲疑地道。
「大夫,我娘是怎麼了?可有大礙?您別怕,照實說來便可!」楚*見大夫遲遲疑疑的樣子,心中‘咯 ’一下,急急道。
陶氏見狀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夫人最近勞累過度,脈搏有點虛弱,而且……」老大夫頓了一下,接著又道,「而且老夫現在也沒十分把握,但模著有點像是滑脈,只是日子尚淺,暫且還不能確定。」
眾人听罷臉上均是驚喜莫名的神情。
「你、你是說我、我們家夫人有、有喜了?」翠竹激動得磕磕巴巴地道。
「雖無十分把握,但五六分還是有的!」老大夫笑道。
陶氏亦是十分激動,手輕輕撫著月復部,一時有點不太敢相信。自生囡囡時損了身子,大夫都說了日後受孕困難,如今十幾年過去了,自己也早早死了心,沒想到這會倒又懷上了。
楚*心中也甚為歡喜,雖然早知道娘親這時日應是懷上了,但一天沒有確切消息,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現今听得老大夫如此說來,才覺得總懸著的心終于落回了實處。
「那往後可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對了,剛您說我娘她脈搏有點虛弱,這可會影響到肚子里的孩子?不了不了,您還是把需要注意的事項一道道慢慢說來,我用筆把它記下以防日後哪里疏忽了。那,那個,翠竹姐姐,去把我的筆墨紙硯端來,順便讓盈碧磨好墨!」楚*興奮得圍著老大夫嘰嘰咕咕地說過不停,引得陶氏和翠竹直掩口不住地笑,而滿頭銀發的老大夫也是一臉的無奈。
「得知夫人有孕,三小姐都歡喜得傻了!瞧瞧她這個熟門熟路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自個生養過呢!」翠竹終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陶氏听罷也是滿臉笑意,嗔了翠竹一眼,「什麼生養過,這也是能混說的?」
「對對對,都是奴婢說錯話了,三小姐可千萬別見怪!」翠竹拍了一下嘴巴,歉意著道。
楚*听到翠竹那句‘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自個生養過呢’,神色一黯,前世的自己可不是曾懷過,只可惜最終孩兒卻死在他親姑姑手里。想到那未曾謀面便痛失了的孩兒,心中不由對罪魁禍首慕淑穎又痛恨上幾分。
「你也不用取笑她了,你自個也好不到哪去,快去把張嬤嬤喊來,讓她听听大夫怎麼說的。」陶氏掩著嘴笑了聲,便對著翠竹吩咐道。
「哎!」翠竹應聲施禮退了出去喊張嬤嬤。
這張嬤嬤是陶氏的女乃娘,如今在晉安侯府二房任掌事嬤嬤,陶氏生長子楚晟彥和長女楚*時都是由她照料,如今大夫雖說沒十分把握,但想來十之*也是懷上了的,故讓翠竹把張嬤嬤叫來,日後這胎還是得讓張嬤嬤親自照料。
待老夫人細細向張嬤嬤等人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又給陶氏開了張補身子的方子,叮囑陶氏這段時日里要注意休息,免得過于勞累,便拿著診金在小廝的帶領下出了晉安侯府。
這晚楚仲熙歸來得知喜訊也是笑得合不攏嘴,他現眼看就到不惑之年,而妻子當年生長女*時又傷了身子,是故如今膝下僅一嫡子,心中也不是不遺憾的,要不也不會听從妻子的安排納了如今的妾室林氏,只可惜林氏生下的又是一女。而自己對妻子情深意重,也不耐再納什麼妾室通房,再加上這些年來果不見妻子懷得上,故也死了心,只一心一意教導長子。如今听得妻子又有孕,楚仲熙喜得磨著手掌在屋里轉了好幾個圈,口中也絮絮叨叨的不知在說著些什麼。陶氏豎起耳朵仔細一听,原來他竟然在計劃著給還未出生的孩兒出個什麼樣的名字。
陶氏哭笑不得,對著丈夫嗔道,「人家大夫都說了還沒有十分確定呢,你這倒把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若是空歡喜一場,還不讓人笑話嗎?」
楚仲熙走過來扶著陶氏的手笑道,「林大夫是個穩重的,他既說了有五六分可能,那就十之*是懷上了。只不過現今還是要暫且保密,得過了三個月再說。而且,就算這次沒懷上,日後也總還有機會!」
陶氏紅著臉瞪了丈夫一眼,半晌又幽幽嘆道,「到底是妾身沒用,這才讓二房人丁如此單薄!」
「夫人胡思亂想些什麼呢,這怎能怪你!一切都是為夫決定的!」楚仲熙不滿地道。
陶氏張張嘴欲再說些什麼,待見到夫君不悅的神情,便什麼也說不出口了,只是輕輕撫模著還看不出異樣的肚子,心中默默地道,「希望這胎是個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