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錦毅離開後,不遠處一名綠衣女子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小姐,你怎麼在這?大小姐她們正命人到處找你呢,說讓你幫忙招待客人。」彩雲邁著小碎步急急走過來對著女子道。
綠衣女子楚明涵斂起那股悵然若失的感覺,若無其事地道,「知道了,我這就去!」
說罷,帶著彩雲往專門招待女客的花廳方向走去。
「今日祖父那里有什麼貴客嗎?」楚明涵裝作不經意地問彩雲。
「這個——只隱隱約約听說二夫人娘家祖父和佷兒到了。」彩雲想了想,回道。
「二嬸的佷兒?難道就是他?」楚明涵暗暗思量,想起剛才所見到的那名氣宇軒昂的男子,臉上不由浮起一絲紅暈。
「你曾外祖父身體可硬朗?」楚*未來二嫂,凌家大小姐柔聲問道。
「老人家年紀雖大了,可瞧著還硬朗,姐姐有心了。」楚*笑笑回道。
「好了,知道你們這一對未來姑嫂有很多體己話要說,可現在趕緊準備入席吧!」楚明婧走來對著二人沒好氣地說。
凌小姐被她這樣一說,臉上不由的一紅,有點不好意思了。
楚*抱歉地對她笑笑,挽起她的手臂道,「那我們也入席吧!」
待主客雙方用過膳食,眾人便在丫頭婆子的引領下往搭著戲台的院子里去。
「小姐,太夫人等下子會與大夫人一起來看戲。」盈碧悄悄拉著楚*的手,小聲道。
「大伯母畢竟是主母,這樣的場合不出現的話難免讓人說道,祖母這樣做也無可厚非。」楚*早已料到了。
盈碧想想還是有點不甘心。
「傻丫頭,我們的目的不已經達到了嗎?」楚*好笑地點點她的額頭。
是了,小姐本來的目的也只是讓太夫人察覺而已,盈碧想明白後便憨憨地模著後腦勺對楚*笑了笑。
「好了,我們也趕緊過去吧!」
「凌大小姐可真有福氣,未來夫君可是本朝年紀最小的舉人,將來說不定更有一番前途。」楚*正帶著盈碧往戲台所在的院里去,經過小花園時便听到有人在小聲議論。
「可不是,說不定她將來還是本朝年紀最輕的一品誥命夫人呢!」又听到另一女子酸溜溜的聲音。
楚*暗暗好笑,她倒不知道自家兄長原來行情這麼好,這些夫人小姐對他評價這麼高。
「男人靠得住,母豬能上樹!」楚*搖搖頭,也不欲驚動那幾位女子,正欲待著盈碧往另一條路上去,便又听到女子的低語。
一听這熟悉的話,楚*一下子就知道來人是誰了。
未來京城的風雲人物之一,安寧侯府大小姐,奇女子韓玉敏!
楚*不由朝著聲音望去。只見韓玉敏正坐在被花草擋住的石凳上,一只手放在身前的石桌上,一只手托著下巴,有些困倦地小小打了個哈欠。
韓玉敏正郁悶間,察覺有人盯著自己,快速整整衣裳,擺出名門貴女的範端正坐好。
「噗呲!」楚*見她那個裝模作樣的樣子實在好笑,一個忍不住便笑出聲來。
笑聲驚動了剛才還在說道的女子,大概她們也覺得在別人府上作客還對主人家說三道四的實在不成規矩,故也顧不上是何人听到了,手拉著手偷偷溜走了。
韓玉敏也被楚*的笑聲嚇到了,心里不禁嘀咕,難道剛才她都看見了?抬頭便看見今日的壽星女正望著她微微笑著。
韓玉敏見她這個樣子,知道剛才自己那番裝模作樣被她看在眼里了,不禁有點不好意思,連忙站起來對著楚*行了一個禮,「讓楚三小姐見笑了!」
楚*給她回了個禮,笑道,「姐姐倒是個真性情的!」
韓玉敏見她神色間不像客套的樣子,也看不出半點不悅和鄙視,不由心生幾分好感。
「我是個愚鈍的,一向听不懂這些戲曲,所以才偷偷出來透透氣,也怕攪了別人的興致。」韓玉敏不好意思地道。
「姐姐與我倒是同道中人了,我也听不懂戲曲。」楚*亦笑笑。這話倒不是客氣,她真的對這些戲啊曲啊什麼的都听不懂,為此前世沒少被慕錦毅取笑。
韓玉敏有點意外,她還以為大多數女子都愛听戲呢,沒想到這個楚三小姐倒是個例外。
「姐姐若是覺得困了,不如到我房里歇息片刻,待到戲快唱完了我再命人叫你?」楚*見她一副困極了的樣子,不由提議道,說起來她也是想結交這位奇女子的。
韓玉敏本想拒絕的,但見對方言辭懇切,並不是客套,而且這一個多月前被母親請來的教養嫫嫫狠狠教導了半個多月,她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加上今早一大早便被婢女叫起來,到現在都沒合過眼,實在是困極了。
猶豫了片刻,又想到據說今日收到請帖的夫人小姐都是往日與楚二夫人母女有一定交情的,看這個楚三小姐對自己的態度,大概是母親與那位楚二夫人比較要好吧。又細細想了一遍,確定自己沒有什麼讓人可謀算的,而且到底睡覺的誘惑太大了,便吞吞吐吐地說,「我還有婢女一起來的。」
「這個不妨事,我命人悄悄把她帶來就好。」
「那多謝三小姐了!」韓玉敏感激道。這可不是客氣話,是真的非常感激的,總算能偷偷睡個安穩覺了!
「姐姐不必客氣,叫我*就好。」
「好,我也不和你客氣了,我姓韓,家中排行第一,家父安寧侯,你叫我玉敏好了!」韓玉敏亦干脆的道。
「好,那往後我便叫你玉敏!」楚*也不客氣。
待吩咐婢女帶韓玉敏主僕二人頭往自己院里去後,盈碧不由問道,「小姐,你怎麼對這個韓小姐與別家小姐不同啊?」
楚*失笑,沒想到盈碧都感覺到了,「你家小姐對她一見如故知道嗎?」
盈碧撓撓頭,「不知道!」
楚*也不理她,施施然地往戲台那邊去了。
而慕錦毅自見到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後,整個人都處于極度興奮之中,又見傳說中的大儒陶老先生和藹可親,加上又是楚*的親人,便使出十八般武藝討好陶老先生,一時間老少二人竟然有股相見恨晚的感覺,若不是輩分不對,都恨不得兄弟相稱了。
待離開後,楚晟彥酸溜溜地對他說,「不知道還以為你才是他的曾外孫呢!」
凌佑祥也是同樣的語氣,「你不是武官嗎,干嘛對陶老一副敬仰已久的模樣!」
慕錦毅見兩人這幅樣子不由好笑,「我雖是武官,可也對陶老先生甚為敬佩,這兩者又沒有什麼沖突,再說了,誰說武官就不能敬佩文人了?」
凌佑祥撇撇嘴,不再理會興奮勁還沒過的某人。
「行了行了,是我不對,不該冷落了你們,明日我便把收藏的古籍每人送一本當賠禮如何?」慕錦毅無奈。
凌佑祥听了他前半句本來想反駁一句‘誰在乎你冷不冷落的’,待听了後半句後不由大喜,「當真?」
「當真!」慕錦毅點點頭。
「讓我們親自去挑?」楚晟彥也上前幾步問道。
「讓你們親自去挑!」慕錦毅更無奈了。
「好,我們果然沒有交錯你這個朋友!」凌楚二人一人一邊地拍拍‘沒有交錯的朋友’的肩膀。
「嗯,你們都有一雙慧眼!」慕錦毅更深的無奈了。
凌楚二人有點不好意思了,忙殷勤地上前,一個給他倒酒,一個給他端點心。
「來來來,錦毅兄,難得今日大家聚在一起,我們一醉方休!」凌佑祥端起酒杯說道。
慕錦毅撇了他一眼,「一醉方休什麼的我倒無所謂,相信晟彥也是可以的,但不知凌大少夫人那里——」
凌佑祥臉上一僵,想到家中那個明明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但發起飆來不比府上喂馬的老王頭家中母老虎差多少的妻子,不由打了個寒顫。
正想偷偷放下手中酒杯,便見慕楚二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不由惱羞成怒,「做什麼,本少爺今日就要一醉方休,那母老虎敢有意見,本少爺休了她!」
慕楚二人暗暗好笑,別看他現在‘本少爺本少爺’的叫得中氣十足,凌大少夫人眼楮一紅,他立馬屁顛屁顛地上前賠不是了。而且每次都听他私下里跟自己兩個說什麼家有河東獅,可明明凌大少夫人是個溫柔賢惠的女子,要不一向要求高的凌夫人也不會挑中她。
「笑什麼笑!本少爺說到做到,日後定要給那河東獅一個教訓,讓她見識見識什麼是夫綱!」見好友們臉上隱隱笑意,凌佑祥怒了。
慕錦毅斂起笑意,誠懇地對炸毛的凌大少爺道,「我不是取笑的意思,只是羨慕佑祥兄家中有那麼一位十分在意關懷你的賢妻!」
「什麼賢妻,明明是個表里不一的河東獅!」凌佑祥小聲道。
慕錦毅也不再說,只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曾今的*不也是這樣對自己管東管西的,只是後來傷心絕望後就再不理會自己了,日常事都交給下人去打理。就連自己故意說要再納房妾室來伺候,她也是渾不在意的樣子,大概是對自己再沒了往日的情意吧。
想到這里,慕錦毅一片黯然,又不禁灌了幾杯酒。
「誒,你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剛才還興高采烈的。」楚晟彥見他倒有點借酒消愁的意思,不由關心問道。
「沒事,只是今日听陶老先生說起祖父生前事跡有點感傷罷了!」慕錦毅隨口道。
「令祖竄下有知,見你有今日成就,想必也甚為欣慰!」楚晟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說起來自前慕國公父子戰死沙場後,爵位落在次子即慕錦毅生父頭上,慕國公府便開始走滑坡路了。現任慕國公是個不成氣候的,平日里只愛做些听曲捧角之類的風流事,不知多少先慕國公的同輩之人嘆息曾經威名赫赫的慕國公府落到如今這個地步。直到先慕國公夫人,現在的太夫人死死限制慕國公的日常用度,又狠狠發落了一批慫恿兒子盡干些討好戲子的下人,才使得慕國公的行為有所收斂。
直到五年前,西其國王子來訪,隨身的大臣提議兩國勇士比試一番,在西其國勇士接連打敗幾位將領後,當今皇上臉色越來越差,眼看就要丟盡天朝上國的臉面了,當時年僅十三歲的慕國公世子慕錦毅主動請纓,願與西其國勇士比試,結果一槍把對方挑落下馬,大震國威,在場的大臣才仿佛又見到先慕國公的風采。
自那以後,再沒有人敢小瞧這位少年,慕國公府也一掃之前門庭冷落的狀況,府里來往的人剎時又變得絡繹不絕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