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兄果然好福氣,一下就得了一對麟兒,來來來,兄弟敬你一杯!」
「周兄客氣了!」楚仲熙亦不推辭,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對方見他如此豪氣,不由得哈哈大笑。
二人客套過後,周大人道,「沒想到皇上竟然派慕錦毅那小子領兵,這小子雖然功夫不錯,但畢竟沒什麼戰場上的經驗,讓他領兵……」
楚仲熙笑笑,「這些小打小鬧的,還犯不著用上朝中大將,像慕世子這種頗有些本事的年輕人最好不過了,就當是一番歷練。」
周大人點點頭,「說的也是,若是派大將去,說不定人家還覺得大材小用了,年輕人好,有些本事卻資歷尚淺,多多歷練,保不定將來就是軍中棟梁!」
楚仲熙笑笑也不接話,只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你也不過是個孬種,以前靠父兄,如今靠兒子……」二人正閑話間,便听外頭傳來一把有點氣急敗壞的聲音。
「那是我慕某人有福氣,年輕時有父兄罩著,老了有兒子護著,你老小子想都想不來!」接著又響起一個有點洋洋得意的聲音。
周大人听了不覺失笑,「這慕國公倒是個有意思的!」
楚仲熙一怔,尋聲望去,見那得意地搖著扇子搖頭晃腦的中年男子正是慕國公。
「虧得他看得開,若是既沒本事又愛抓權,慕世子就算再有本事也施展不開來!」周大人又笑著道。
楚仲熙點點頭,「周兄言之有理!」
名門貴族中才智平平卻又貪戀權勢之人不泛少數,像慕國公這種既有自知之明,又不戀權的大家長確實不多見,關鍵是他本人心胸夠廣闊,旁人明里暗里的取笑他沒本事,他也完全不放在心上,照樣我行我素。
「你、你也別得意,說不定你兒子這一去就跟你父兄一樣,躺著回來!」對方被慕國公的神情語氣氣到了,開始有點口不擇言。
「你老小子說什麼?我兒子你也敢咒?」慕國公大怒,說他不要緊,左右他的確是沒本事的,父親兄長在世時靠他們護著,父兄離去後幸得兒子爭氣,慕國公府才不至于後繼無人,如今對方竟然詛咒他最有本事的兒子!
慕國公越想越怒,掄起拳頭用力朝對方揮去……
對方沒想到一向笑嘻嘻任你怎麼罵都不在意的人竟然會突然動起手來,一個不著便被擊中了右肩。
「你、你竟然敢打我?!」對方也怒了,同樣掄起拳頭迎上來。
一時間,酒樓亂成一團。
楚仲熙二人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如今地步,一見場面開始失控,周大人連忙抓住圍欄,翻身一躍而下,「都給本官住手!」
這突然爆發的氣勢十足的大吼,一下子便把下面的人震住了,正撕扯間的二人也不由停下了動作。順著聲音望去,見一身穿便服的魁梧中年男子朝著這邊走來,仔細一看,竟然是黑面神京兆尹周大人!
二人一驚,也顧不得動手了,急急整整凌亂的衣裳,各人的隨從也急忙上前幫忙整理扯歪了的頭冠。
「周大人!」慕國公率先上前討好地打招呼。與他對打的順邑侯府二老爺,人稱溫老二的中年男子也連忙上前拱手見禮。
周大人一臉正氣地道,「二位也是大家公子,怎可帶頭鬧事擾民!」
「一場誤會,一場誤會!」慕國公不停地打著哈哈。
「什麼誤會!大人,明明是他先動手的!」溫老二不服。
慕國公見對方還死咬著不放手,也不禁惱了,「若你不口出惡言,我會揍你?」
「我難道有說錯?你父兄當年可不就是躺著回來的?你兒子……」
「溫二老爺慎言!」溫老二話未說完便被人打斷了。
扭頭一看,見晉安侯府二老爺,吏部侍郎楚大人踱步過來。
「慕世子尚未出征,溫二老爺就大放闕詞,這是要擾亂民心嗎?我大商國難道還勝不了小小的西其人?」楚仲熙正色道。
溫老二听他這樣一說,不禁有點慌亂了,這罪名可擔不起,若父親知道了還不剝了自己的皮?
「我、我可沒那個意思,只不過、只不過……」
「在下自然知道溫二老爺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這番話一旦傳揚出去,旁人會怎麼想就不得可知了!溫二老爺可曾听過禍從口出?」楚仲熙好意地提醒。
「我,我……」溫老二結結巴巴地‘我’了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慕國公得意地掃了他一眼,「可不是,小心禍從口出,我兒必定會得勝歸來!!」
「如今這事兩位打算如何處置?」周大人見率先挑撥的溫老二氣弱了,立馬將矛頭轉回到打架鬧事一事來。
「我們賠,我們賠,我們賠償店家一切損失,還請周大人網開一面!」二人異口同聲地道。
周大人見二人願意私了,也不欲多生事端,左右也不過一樁小事,若能和平解決自然最好,這些老紈褲最多不過鬧兩句口角,只要不鬧出大動靜來,他也懶得理會,嫌府衙事不夠多麼?
又吩咐店家清點一下損失,再讓二人立了字據,周大人便打發二人回去了。
「世子爺,剛長喜來報,國公爺受傷了!」慕維急急推門進來,也顧不上行禮,直接對慕錦毅道。
「什麼?」慕錦毅大驚失色,「速帶我前去!」
慕維不敢耽擱,領著慕錦毅直奔慕國公外院的小書房。
「哎呦,你要痛死你家老爺啊?小心點!」剛走到門口,便听到慕國公痛呼聲。
「父親!」慕錦毅一把推開房門,直奔里面去。
慕國公一見兒子進來,慌慌張張的就要把傷口遮住。
可慕錦毅是誰啊,三兩下就制住他的動作,順手把他身上的外袍撥開。
定楮一看,見慕國公後背、前胸全是一塊塊的淤青。
其實慕國公只是身上有些傷,臉上卻完好無損,只因為這幾個老紈褲私底下也奉行打人不打臉的‘君子之風’,畢竟他們也害怕被家人得知會有一頓責罵。是故慕國公雖受了傷也能一路無聲無息地回到府中來,若慕錦毅不是重生之後出于避免將來那樁禍事的目的,提前將長喜送到他身邊伺候,今日也不會得知他受了傷。
「誰打的?!」慕錦毅臉色一沉。
「老大、兒子,沒事沒事,父親不小心摔的,沒事啊,沒事啊!」見兒子神情不對,慕國公急忙安慰道。
「摔的?」慕錦毅懷疑地望著他。
「哈、哈、哈,就是,就是,摔的,老了眼楮看不清楚,不小心摔的!」慕國公有點心虛地打著哈哈。
慕錦毅定定地望著他好半晌,才把手伸向拿著藥油垂手站在一邊的隨從長福,「把藥給我!你們都出去!」
「是!」長福雙手遞過藥油,躬身退了出去,慕維見狀亦跟著退了出去,並小心地關上門。
慕國公見兒子把藥油倒在手上,又對著手搓了搓,知道他要替自己上藥,便縮了縮身子,「這、這還是讓長福來做便好!」
慕錦毅不贊同地望了他一眼,慕國公縮縮脖子,不敢再有異議。
待上藥完畢,慕錦毅又小心地幫他披好外袍。
「老大啊,這兵咱不帶了行不?讓別人去吧,咱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慕國公輕輕側靠在靠墊上對慕錦毅道。
慕錦毅一怔,「父親為何這樣說?」
「你祖父與大伯父……唉!」慕國公長嘆口氣,「以往總想著要讓當初那幫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知道,慕國公府還是當初威名赫赫的慕國公府,如今這麼多年都過去了,父親也不想那麼多了,名聲啊,權勢啊,哪比得上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好!」
慕錦毅停下手中動作,眼眸里閃著溫暖的笑意,父親終究還是那個最疼愛自己的父親,旁人總盼著兒子出人頭地,他卻只希望兒子一生平安順暢,無論旁人如何議論慕國公是怎樣不靠譜、沒本事,但在自己眼里,他卻是世間上最好的父親,是小時候那個頂著自己滿府亂跑、爬樹掏鳥的父親。
「父親放心,這只是一場小仗,目的是震一震這幾年越發猖狂的西其人,並不會有太大的危險!」慕錦毅安慰道。
「這、戰場上刀槍無眼,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慕國公還是不放心。
慕錦毅又溫言安慰一番,再三保證絕不會以身犯險。
慕國公見兒子這番模樣,也知道事情不可挽回,只是今日溫家老二那番話又讓他想起戰死沙場的父兄,心中一時有點惶恐罷了。
頓了頓,又不死心地道,「萬一,我說萬一有什麼危險,你一定要保存自己,打不過,咱就逃!千萬別學那些迂腐的搞什麼以死存義!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慕錦毅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這才是父親,什麼大義在他眼里都是狗屁,哪抵得過自家兒子一條命,難怪祖父生前總說他不是當官的料,真要當官也只能是個昏官!
「好,兒子答應您!一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歸來!」
隨著陶氏坐滿了月子,又在楚仲熙的強烈要求下又多歇了一個月,如今陶氏終于得到了夫君的赦令,能自由外出了。
想想大房即將出嫁的楚明婉及剛訂了親事的楚明婧,陶氏對自己寶貝女兒的親事也開始急了,雖說與慕國公府有了共識,但一日沒有落定總也安不下心來。
這日,陶氏接到袁夫人下的帖子,邀請其過府一聚,送帖子的婢女還傳達袁夫人的話,說慕國公府大夫人與國公夫人也會出席。
陶氏一听就明白了,想來兩家是要相看了,如今慕世子領兵遠赴邊疆,自然是自己帶著女兒一同前往了。
想明白後,陶氏欣然答應赴宴。
楚*接到婢女的話,說二夫人要帶小姐一同往袁府赴宴,讓二小姐好生準備。
楚*乍听到消息也不甚明了,這袁夫人是怎麼回事?從未听過娘親與什麼袁夫人有過交情。
待又听那婢女掩著嘴神神秘秘一笑,道了句‘慕國公夫人也去’之後,楚*便明白這場宴請的目的了,敢情這是要相看呢!
只是,慕國公夫人夏氏也去?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夏氏在府中就算再沒話語權,作為慕錦毅生母的她,即使決定不了兒媳婦人選,但也得走走過場裝裝樣子,如今可不就親自來‘相看’了嗎?
楚*嗤笑一聲,想來夏氏現在心里堵得很吧,上次慕淑穎肯定向她告狀了,如今這對母女對自己肯定是極為不待見的,可迫于太夫人的壓力還得出面訂下兒子與自己的親事。
只是,既然她無意,自己也無心,這正好,倒不如各人都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