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槍李的一句「草鬼婆」震動了全場,朱彪也吃驚的看著水蛇腰。
「草鬼」就是蠱,「草鬼婆」既可以是身上附蠱的女子,也指放蠱的巫師。蠱術在湘西流傳甚廣,蠱的種類繁多,小的有各種肉眼難以發現的神秘蟲蠱,大的有蛇蠱、蛙蠱、麻雀蠱、烏龜蠱,等等。幾乎每年都有大量中蠱的病人死去,但真正的「草鬼婆」卻很少見。傳說中,這些神秘女子終日在深山密林中煉蠱,一旦出山就會帶來一場災難。
鐵槍李鎮定下來後,一直琢磨怎麼就著了道。他的手下與青龍山的人混坐在一起,食物也是混著亂吃,甚至酒碗都分不出你我。如果下毒,怎麼會毒不到青龍山的人呢?他又仔細想剛才的癥狀,月復痛時感覺到有東西在里面蠕動,這讓他聯想起「蠱蟲」。
鐵槍李又悄悄問菜刀譚剛才的感覺,菜刀譚說肚子里好像進了什麼東西,並翻起衣服露出肚皮讓鐵槍李看。鐵槍李見他肚皮上有幾道紅線,似乎是什麼東西皮肉下面爬過的痕跡,。再聯想起吸長氣便引起月復痛,一定是吸氣時氣血翻騰快,激發了蠱蟲動作造成的,所以他就認定是中了蠱。
中了蠱只有放蠱人可以解,因為旁人無法判斷中的是什麼蠱。放蠱的人可以用藥物控制蠱蟲不發作,也可以用藥物殺死蠱蟲,但其他人要解蠱,九成反倒激發了蠱蟲。
有些蠱蟲食人血肉,發作時從人體內部開始吃,當人的外表還完好的時候,肌膚里面卻已經空了,這時人會癟下去,好像個掏空了的布袋一樣。有些蠱蟲在人體內產卵、孵化,幼蟲以人血為營養,長大後才出來,此時會看到人的皮膚破成一個個洞,無數小蟲從洞里爬出來。還有的蠱蟲專門往腦子里鑽,不致命但令人發瘋,中了這種蠱的人往往會自殘身死。
能夠如此大面積放蠱,而且準確的找到目標,一定有「草鬼婆」在附近。而朱彪的新娘子水蛇腰顯然嫌疑最大。要想活命,也只有等候水蛇腰開恩了。
朱彪並不傻,听鐵槍李一說,馬上想到當時賽木蘭是中了蠱,而放蠱人就是水蛇腰。他後悔得幾乎想撞死,扭頭看荷花剩下的一堆爛肉眼淚幾乎要流下來了。他倒不是心疼荷花,而是惱恨少了個能在床上伺候自己的。水蛇腰功夫當然好,可他膽子再大,也不敢跟「草鬼婆」睡覺。
比朱彪受震動更大的是蔣報國。他上山時,見到朱彪請來了十二寨頭領心里大為高興。因為帶朱彪去烏龍峰的時候,他就授意朱彪吞並這些小股土匪,沒想到才幾天功夫朱彪就實施了。這些小土匪頭子上了青龍山,無論有多強橫也躲不過這一劫,對朱彪的殘暴蔣報國很有信心。
看到荷花的四肢被生生扯離身體時,蔣報國也幾乎吐了出來。但他知道這就是朱彪的秉性,他這樣做一半是為了嚇唬這些頭領,一半是滿足自己嗜血的本性。但再往回後的發展就出乎他意料了,山上竟然出現了大面積中毒,他怎麼也想不出來怎樣下的毒。而後,當鐵槍李說出「草鬼婆」的時候,蔣報國的臉色變得慘白。
放蠱的傳說在湘西很多,但在湘西之外則更神秘。蔣報國早就听說過,內心對蠱蟲充滿了恐懼。如今朱彪娶了個放蠱女巫做老婆,這青龍山他也不敢再待下去了。本來想和朱彪商量拿些槍去妙峰山贖人,可朱彪已經說了把槍分給大家,所以也不必在這里繼續耽擱。
蔣報國起身,呵呵笑著說︰「朱司令,恭喜你娶了美貌能干的新娘子,大功告成啊。你去烏龍峰整訓隊伍,我先去辦些別的事情,咱們後會有期。」
「不行,不行。特派員,我老朱有今天全憑您栽培,怎麼也得再待兩天,讓老朱表示感謝啊。」朱彪哈哈大笑著說。
「我們都是自己人還談什麼謝。朱司令,我要辦的事對你也有莫大的好處,不過事情機密,恕兄弟在這里賣個關子。」蔣報國說。
「那好,我也不遠送了。不過最近共軍查得緊,下山很不安全,這樣吧,我送給你十個兄弟做保鏢,有什麼緊急情況就趕緊回來。」朱彪見只有蔣報國和牛疤臉上山,已經猜到他的手下著了黃三姑的道。他也不提起,免得蔣報國難堪,畢竟朱彪還是對蔣報國送給自己烏龍峰心懷感激。
牛疤臉見蔣報國不提槍的事,心里又急又怒。可是他更怕「草鬼婆」,因為在緬甸和日軍作戰時,他親眼看到過中蠱的日本兵慘死,到現在還會作噩夢。所以,蔣報國不提,他也不敢多話。
蔣報國和牛疤臉離開青龍山寨,走出很遠有後牛疤臉才問︰「特派員,槍都在朱彪手里,我們怎麼辦?」
「你沒看透嗎?很快青龍寨就不是朱彪說了算了。槍被那個水蛇腰控制,我們是拿不到的。」蔣報國走得累了,大口喘著氣說。
「沒有槍,怎麼去贖回我的那些兄弟?你就不該把槍都送給朱彪。」牛疤臉埋怨道。
「哈哈,老弟,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怎麼可能把槍都給朱彪?槍還有的是,只是我見黃三姑這婆娘跟我們不是一條心,如果她實力漲了,對我們反攻大計沒什麼好處,。所以不能輕易把槍送給這婆娘。」蔣報國道。
「特派員,不給也得給呀,那可是我們五十多個弟兄的性命。當初要不是你堅持去妙峰山,我的弟兄們就不會被綁架。現在事已至此,想什麼都沒用了。」牛疤臉听蔣報國的語氣不對,心里一急說話更不客氣。
蔣報國不高興了,冷著臉說︰「弟兄們性命當然重要,可和黨國的反攻大計比起來,也算不得什麼。黃三姑私自吞並許一刀手下,自封什麼司令,還竟敢扣押我們的飛虎隊,擺明了是要造反,我們怎麼能把槍給這種人。」
「他女乃女乃的,老子這批兄弟都是緬甸和日本鬼子拼過刺刀的,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受那個變態婆娘的折辱。特派員,你帶我拿槍,我還是你的保鏢,要是你想拋棄我的弟兄,哼哼。」牛疤臉已經忍了很久,這回真的翻臉了。
蔣報國見牛疤臉眼楮瞪得滴溜圓,就軟了下來,干笑兩聲道︰「老弟,我也沒說不救弟兄們。我先帶你去看槍,然後再商量怎麼運。不過,藏槍的地方有點那個,啊,只能白天進去,夜里不安全。」
牛疤臉哼了一聲,冷笑道︰「老子自打入伍就夜里在山溝里轉,我看夜里比白天還安全,你就說在什麼地方吧。」
蔣報國道︰「地方你倒是去過,就在上次你打埋伏消滅共軍的那條路。你如果再往前走,能看到一個沼澤,穿過沼澤到了山腳下有個溶洞,槍就放在里面。不過這沼澤有點邪門,到了夜里總有些奇怪的聲音,好像是鬧鬼。」
牛疤臉哈哈大笑,說道︰「我說特派員,你是大城市里享福習慣了。我們革命軍人在戰場上殺了多少人?鬼見了我也要躲得遠遠的。別廢話了,我們快走,要是耽誤了時間別怪老牛翻臉不認人。」
牛疤臉既然已經翻臉就不再客氣。他本來就有尚方寶劍,要是蔣報國有負黨國可以就地處決。「有負黨國」是個非常靈活的罪名,前次圍攻隆回縣城導致損失慘重可以算是有負黨國,飛虎隊被黃三姑扣押也能算,牛疤臉已經想好,找到了槍就殺掉蔣報國,然後再回頭和朱彪談判,以一部分武器做酬謝請朱彪派人幫助運槍。
蔣報國知道牛疤臉的身手,而且這人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所以他忍著氣沒吱聲。
四個啞巴轎夫抬著滑桿又往回走,接近黃昏時進了森林,又走了一段路,朱彪得意的指著幾顆樹對蔣報國說︰「特派員,老子就在這里挖出了三顆共軍的心,哈哈。你要說鬧鬼,我倒想看看這三個共軍的鬼魂怎麼找老子報仇。」
蔣報國卻笑不出來。他估計時間,到達沼澤時天將大黑,也就是說要走夜路穿過沼澤。沼澤里到底有沒有鬼魂不得而知,但以前的經歷讓他心有余悸。不過,他不能對牛疤臉明說,只好硬著頭皮往前走。
當他們來到沼澤邊緣的時候,月亮已經升了起來。沒了樹木遮擋,月光灑下照在烏黑的泥上,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路。能穿過沼澤的路只有一條,稍微走歪了就可能遭受滅頂之災。滑桿是不能用了,蔣報國在前面帶路,牛疤臉緊緊跟隨,四個啞巴轎夫跟在後面。
兩個小時以後,他們走到了沼澤中央。這時一片烏雲飄了過來遮住月亮,朦朧的美景變成一片漆黑。蔣報國和牛疤臉打開手電,最多也就照出十幾米遠,光線射進黑暗中好像被吞噬了。
忽然,後方響起了奇怪的聲音,好像是女人在唱歌,又像是女人在哭泣,時有時無,忽左忽右。蔣報國變了臉色,身體顫了顫,加快了腳步。很快,更多的聲音響起,在他們四面八方,忽遠忽近,如泣如訴。
「什麼人,媽的,管你是人是鬼,老子就在這里,有種的就來。」牛疤臉听到這些聲音心里也犯怵,就大聲嚷著給自己壯膽。
「唔唔,唔唔唔。」走著最後的啞巴突然發出恐怖的聲音,前面幾個人都听到了,忙回身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