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國雄在病房里陪了他娘一個晚上,等他娘睡去後,他怔怔的看著他娘,仍舊後怕不已。就像他舅說的,若是他娘真叫他給氣死了,那他這後半生也別指望睡上一頓安穩覺了。
蔡國雄一整夜沒睡,腦海中回憶的都是小時候的事,他娘在他爹死後如後艱難的帶著他們姐弟過活,她娘又是如何笑中帶淚的為他們撐起一片天。他娘的笑,他娘的淚,他娘的怒,他娘的罵,歷歷在目。雖然他娘不像別人家的娘那麼溫柔細膩,他娘甚至是凶狠霸道又蠻不講理的,但他娘對他的愛只有更深更沉。
若是他娘真就這麼去了,那他真的欠她太多太多了。
黎明破曉之時,蔡國雄打了個盹。
夢中有個悄生生的姑娘,甜膩膩的靠在他的懷里,蔡國雄只是稍微猶豫了下,然後就大大方方的將她攬進了懷里,不知怎地,蔡國雄就是理所當然的認定,那就是他媳婦。
蔡國雄從背後抱著她,摟了片刻,小媳婦就在他懷里不安分起來,蹭來蹭去,蔡國雄被她勾的火起,一雙大手忍不住的在她身上游走,最後竟無師自通的探進了她的衣服里。
蔡國雄正想進一步,那小媳婦突然回頭,脆生生的喊了一聲,「大叔!」
蔡國雄看清那張臉猛的驚出一身冷汗,這一驚就驚醒了。
蔡國雄愣愣的看了眼窗外已經大亮的天色,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竟是小丫頭那天洗澡時光著身子的香、艷畫面,蔡國雄狠狠揉了揉頭發,企圖趕走腦海中這些不著四六的齷蹉念頭。
年紀大了,又沒個女人,傷不起啊!
「哼,」陡然一聲冷哼。
蔡國雄抬起頭,看到他娘已經氣色大好的靠在床上,拉了老長的臉,偏著頭故意不看他。
「娘,」蔡國雄低低的喊了聲。
「哎,別這麼叫我,我可沒這福分。」蔡大娘朝著他擺了擺手,「從今後咱倆斷絕母子關系,天地為證。」
「娘……」
「誰是你娘!反正咱老蔡家的香火肯定是斷在你這了,你既然不願意娶媳婦,那我要你也沒啥用處了,你還是趕緊的,收拾東西回部隊去吧,啊,我啊,等哪天血壓一上來,就去和你爹會師,咱那,下輩子也不要做母子了,糟心。」蔡大娘這麼說著還抹上了淚。
同病房的病友們也搞不清狀況,都善意的勸上了。
有人勸,蔡大娘更來勁了,老淚縱橫道︰「老姐妹們,你們說我容易嗎?這混賬小子爹死的早,我屎一把尿一把的拉扯大,我真是里里外外,就跟老爺們似的,什麼髒活累活都干下來了。含辛茹苦的將他拉扯大,眼見這孩子也長出息了,當了兵,現在還當了官兒,中校呢,可是個大官兒。可你們說這孩子糟心不?一門心思的報效國家,就是不願意娶媳婦。我今年好不容易托他舅給介紹了個大閨女,那大閨女啊,水靈靈的,你們真是沒見過那麼俊的孩子,那皮膚喲,一踫就會破似的,那黑眼珠喲,有葡萄那麼大,珍珠那麼黑……」說到這兒蔡大娘突然頓住,橫眉冷對的盯著蔡國雄,「小妹呢?你把小妹弄哪去了呀?」
小妹,鳳小妹,是鳳家小姨走丟的小女兒的名字,蔡大娘那天故意擺了龍門陣讓小媳婦認祖歸宗後,在大隊的證明材料上也填的這個名兒,這不,大家為了方便也就這麼叫上了。
其實自方才蔡國雄從夢中驚醒就在掛念著小丫頭,昨晚他只顧著擔心他娘,應付一干親戚去了,倒將小丫頭的事給忘的一干二淨,這會兒見他娘沒事,心里也開始有些不安了。也不知小丫頭跟民警同志說了實話沒,更不曉得田家全那小子是不是一直陪著小丫頭。小丫頭現在住在哪?凍著沒?餓著沒?聯系到家里人了嗎?
不對,昨晚遲些時候田家全也來醫院看他姥姥了,怎沒听他提起小丫頭的事?
蔡國雄憂慮更勝,剛好他姐端了早飯推門而入,蔡國雄二話不說沖他姐說道︰「姐,你看著會老娘,我有事出去會。」
蔡大娘緊接著叫罵了句,「混小子,不給老娘帶回個兒媳婦,你也別回來了!」
蔡國雄第一時間去了派出所,昨兒值班的民警,剛好有一位在辦公室內。蔡國雄記性好,當即詢問了他小丫頭的事,民警愣了愣,不明所以道︰「什麼呀,你剛走,她就跟著田老師走了啊。」
蔡國雄听著奇怪,也沒多問,直接又找到了田家全的家。
田家全師範畢業後,一直在鎮里的學校當老師,之後和鎮里的姑娘林真真處了對象。當時林家是反對倆人婚事的,原因無他,田家窮而且又是鄉下人,田大壯又是個不能勞動的殘廢。林家料定了田家沒那能力給兒子在鎮子上買房,自然舍不得讓閨女下嫁。
當時小年輕正愛的死去活來,你說愣生生被拆散了,誰能受的了?田家全就是個心肝脆弱的,為了婚事差點兒鬧了自殺,後來還是蔡國雄從蔡大娘那听說了這事,將自己僅有的存款全拿出來給了外甥在鎮上買了個挺大的商品房。
林家總算松了口,可臨到訂婚的時候,林家又朝田家要了六萬塊的彩禮。
這錢,也是蔡國雄跟戰友們借的。
最後好歹這婚算是結了。
自打林家曉得田家全有個在部隊里當大官的親舅舅後,對他也分外不一樣了,有什麼事兒也總要麻煩一下那在部隊里的舅舅幫個忙兒。
蔡國雄當兵這麼些年,也算是認識不少人,一些打聲招呼的小事,只要不違法亂紀,蔡國雄為了外甥過的好,也願意做個順水人情。
可有道是一碗米養恩人,一斗米養仇人。
林真真的哥哥後來因為無賴耍橫,跟人打架鬧事傷了人,也想托田家全幫忙找老舅給疏通下關系。但這回蔡國雄可不答應了,一點忙沒幫上不說,還對打電話過去詢問情況的轉了業的老下屬下達命令道︰「那傷人林強的我不認識,你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依法辦理,從嚴懲處!」
蔡國雄是軍人,時刻銘記紀律,徇私枉法的事他做不來,更不可能縱容親戚知法犯法。
之後林家被罰了款,林強還被勞教了一年。這事兒林家自然是記恨上了蔡國雄。
林真真見哥哥吃了虧,又被父母挑唆,自然對蔡國雄也心有怨言,就這麼枕頭風一吹,田家全也跟著媳婦兒對老舅有了些意見。
為此,田大壯蔡大姐夫妻倆是沒少自責過,她倆一邊恨兒子不懂事,一邊又覺得對不住兄弟,心里是真真愧疚的要死。
既然說到了這里不得不提一下現在田大壯一家住的二層小洋樓。
其實吧,建這幢小樓的錢全是蔡國雄一個人掏的。
當年田大壯跟著他娘是討飯討到了蔡家莊,蔡大娘見他娘倆可憐就在自家地基旁給他娘倆搭了個棚,讓他娘倆遮風擋雨。
這之後田大娘去世,田大壯就將蔡大娘一家當成了自己的親人,剛滿十六歲時,他就隨著村里的青壯年一起外出打工了,掙了錢也都全數寄給蔡大娘家改善生活。
後來蔡大姐與田大壯漸漸長大成人,生了感情,蔡大娘便做主讓倆人結了婚。
做為外姓的田大壯,娶了蔡家莊的蔡大姐,在當時來說也算是高攀了。那會兒許多蔡家人包括村里的長輩都勸蔡大娘干脆讓田大壯入贅到蔡家,更細數了女婿入贅的種種好處。
可蔡大娘只是大笑著搖了搖頭,沒同意。
無論是任何時候,入贅的女婿都是被人瞧不起的,蔡大娘既然將田大壯當成了自己兒子,自然不忍心兒子受這份委屈。
後來蔡大娘還拿出了田大壯做工這些年寄給她的錢,在村東頭尋了塊宅基地,又給倆人建了新房。
當時也有不少人暗地里罵蔡大娘傻,說她盡貼外人去了,不曉得給自己兒子留點兒,這眼看著就干不動了,萬一往後兒子娶不起媳婦就有的她哭得了。
蔡大娘笑的豪氣,「我可不是那種偏心眼的娘,賣了閨女給兒子娶媳婦的陰損事我可做不來。」
就因為這句話,得罪了不少賣閨女娶兒媳的人家。
後來蔡國雄當兵,田大壯便接了蔡大娘與他們一起住,蔡家的老房子也因為常年沒人居住,年久失修,早就破敗不堪了。
這之後蔡國雄每回探親回家,也都是習慣性去姐夫家,口袋里有了閑錢了也都是第一時間買材料修繕姐夫家的房子。
四年前,家家戶戶都在大興土木蓋新房時,蔡國雄也是毫不猶豫的出全資將姐夫家的房子推倒了重建了二層小洋樓。
就為這事,村里人少不得說道,甚至蔡家的長輩都跑到蔡國雄跟前勸他要建新房也要回蔡家的老宅子建啊,這隨隨便便建在了田家的地基上,往後涉及到產權說不清。
蔡國雄回的簡單,「我這輩子注定吃喝住都在部隊了,老家的房子我還要它作甚?我這就是建給我娘我姐住的啊,他們住的高興就成,房子嘛往後留給家全娶媳婦吧,哈哈……」
關于建房這事,田大壯起先也是反對的,後來見攔不住,便找了公證人,寫了契書將房子過給了蔡國雄。蔡國雄笑了笑,並沒當回事。田大壯卻很鄭重,仔仔細細的將那份契書壓在了自個兒的箱底。,就等著蔡國雄隨時要房子隨時給他。
蔡家的好,田大壯常常感嘆自己這輩子都還不清了,早十幾年前田大壯在工地上做工,出了意外砸折了腿,後來接好後,也不能干重活,家里一度過的非常艱難。
蔡國雄每月的工資津貼也基本上全都寄回了老家,一家人的衣食住行,包括孩子們的上學差不多全靠了這個弟弟的補貼。
所以說田大壯夫婦除了對蔡國雄這個ど弟,除了本能的親情層面的疼愛之外,更多的卻是感激與愧疚。他們甚至認為蔡國雄娶不到媳婦也是因為他們一家拖累了他。
這也就是田大壯夫婦甘願冒著犯法的危險也要幫著蔡大娘替蔡國雄買媳婦的緣由了,他們覺著欠了弟弟的,總想著通過這件事去彌補他一些。
哦,話題一不小心扯遠了,咱言歸正傳,不是正說到蔡國雄找到了大外甥田家全的家了麼。
話說蔡國雄敲開田家全家大門時,正是外甥媳婦林真真開的門。林真真乍一見到一虎虎生威的軍人,嚇了一大跳,恍了好一會兒神,才拍著胸口,不高興的埋怨道︰「原來是老舅呀,嚇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