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節集市上的故事(四)
「小兄弟,不打不相識,我兄弟今天多有得罪,我代他道歉了,以後交個朋友,今天就算了?」這個眼鏡男子抱拳說道。
鄭子浩斜睨了對方一眼,看到眼鏡男子身旁那個女孩似乎還有些不忿,毫不領情的冷冷一笑道︰「我覺得你們應該懂規矩才對,鐵哥已經提醒了你們,為什麼還要明知故犯?是覺得自己是過江猛龍壓得住我們地頭蛇?」
「呵呵,小兄弟,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這兄弟並沒有那些意思,不過是一時手癢,開個玩笑罷了。」眼鏡男子一臉坦誠的笑著,臉上滿是歉意,「真的,我們不是吃這口飯的,就算是要吃,也不會來這里,對不對?」
鄭子浩注視對方良久,目光中的寒意讓這個閱歷練達、心境沉穩的眼鏡男子都有些微微色變,這時鄭子浩方才點點頭,順勢將手一揮,那個呲牙咧嘴的年輕人被他這一揮,再也立不住腳,身體踉蹌幾步,被送到那眼鏡男子身前,「好,你說服了我,這一次就算了,記住,無論在哪里,無論你有多大本事,**的天,是翻不了的,不要作這些無聊的事情。」
「呵呵,小兄弟,你說話有些意思,能交個朋友麼?我叫****,他們一般叫我軍哥。」听著鄭子浩略帶威嚇的話,眼鏡男子並沒有介意,他也沒有唐突的伸出手來與鄭子浩相握,只是笑了一笑,等待對方反應。
在****看來,眼前這個小伙子雖然說話沖了一點,但是無疑是一個值得一交的人物,身手敏捷不說,頭腦反應和立身處世都極有分寸,年紀輕輕就能做到這樣,可說是極不簡單。
「我叫鄭子浩,」他指了指身邊的李鐵,「這是李鐵李哥,他是馬王堆派出所的,這里是他的轄區。」鄭子浩沉吟了一下才回答道。鄭子浩既沒有答應對方,也沒有一口回絕對方,他知道這個眼鏡男子說得沒錯,那個年輕人先前那番動作不過是見獵心喜,手發癢,想要在同伴面前炫耀一番罷了,並不是真干扒竊一行的,以他以及後來出手的那個青年的身手也真不用吃這碗飯,
「好,小兄弟,今天我陳軍承你情了,我們有事就先走了,後會有期。」這個叫****的眼鏡男子為人也很灑月兌爽快,見鄭子浩沒有深交的意願,也沒有多余廢話,和鄭子浩、李鐵揮手道別之後,便帶著三個人施施然離開了這集市。
鄭子浩目送著這四人的背影消失,才掂了掂手中的膠皮筆記本,走向那個在打斗一起就駐足在旁邊觀看的那個被竊的中年人,「大哥,你看看,這東西是你的吧?」
「呵呵,謝謝了,」這個被竊的中年男子面容顯得清瘦,但看起來感覺身體硬朗,一頭短發,年齡看起來有四十出頭,但卻是精神十足。「這東西雖然不值錢,但是上邊記了一些老戰友、老同事的聯系地址與電話,若是丟了,也許一輩子就聯系不上了,那我真是對不起他們了。」
「哦,既然是這種東西,那你可得保管好,不過那個小子也只是想要炫耀一下,要不然先前你兜里的錢包可就不翼而飛了。」鄭子浩也笑了一笑,「下一次也許就不像今天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小兄弟,看樣子你是干公安的,為啥不把他們抓起來?」中年男子似乎對鄭子浩的表現很好奇。
「你說錯了,我不是公安,」鄭子浩又指了指李鐵,「我找在這里當所長的李鐵鐵哥有點事,順便陪他在集市上轉一轉。這幾個人又沒有犯罪,憑什麼抓起來?就算是偷你筆記本那個家伙,他也沒有犯罪故意,不過是想要顯擺而已,何況這筆記本雖然對你意義重大,但法律上只會認定其本身的實際價值,根本夠不上犯罪,所以給他一個教訓足夠了。」鄭子浩很平靜的解釋道,他覺得這個家伙似乎有些找碴的意思。
「不是犯罪,那違法算吧?」這個中年男子對于筆記本被竊一事依然緊追不舍。
「可算可不算,這要看辦案人員如何看待認定了,按鐵哥的意思,是就這樣算了,所以給了他一個口頭警告。」鄭子浩看了一下李鐵,李鐵則眯縫起眼楮,這人是吃錯了藥?還想要干涉公安的處置權?
中年男子似乎也覺察到了鄭子浩語氣中的生硬,笑了起來,「小兄弟,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探討一下而已,說實話我還真得感謝你幫我拿回這東西呢。」
「不客氣,」鄭子浩也笑了起來,「我也不想大哥游子剛歸鄉,就鬧出不愉快的事。」
「你怎麼知道我是游子歸鄉?」中年男子驚喜的一揚眉,似乎不敢相信。
「听大哥的口音應該就是潭洲人。」鄭子浩點了點頭。
「你還听得出我的口音?我以為我普通話講得很不錯了。」這中年男子略疑惑地地說道。
「大哥你的普通話講得很標準,但是你的發音尾子仍然有我們潭洲的特有的口音,雖然味道變了許多,而且我看你方才一直在這地方張望打量,頗有些懷念感慨的神氣,估計著你應該就是這邊的人。」鄭子浩也不掩飾什麼。
「啊?」中年男子沒想到鄭子浩的觀察來得如此細致入微,贊許的點點頭,又指了指南邊,「我是星沙鎮那邊人,不過就挨著馬王堆這邊,小時候經常來這邊玩耍,當兵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如今物是人非,真有些懷念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時光。」
這時站在一邊的李鐵掏出煙丟給這中年男子一支,插了一句話,「馬王堆變化不大,只是加了一個療養院,其它的地方沒變什麼樣。尤其是這集市還保留著原來的風味,每月「逢六」都像過節一樣熱鬧,星沙、春華、黃花甚至更遠的老鄉們都有來這里趕集的。」
「哦,這邊屬于你馬王堆派出所管吧?你們是不是每個月「逢六」都要來這里巡邏?」中年男子邊說邊點燃香煙吸了起來。
「每個月「逢六」都要過來,這邊趕集的時候人流量大,難免就有些搞「空頭路」(本地方言,意指歪門邪道,小偷小模的行為。)的家伙來這里亂搞,不敲打一番不行。鄉親們那點錢來得不容易,興沖沖地「逢六」跑來趕個集,得讓他們高高興興回去才行啊,我們這做公安的就算苦點累點也值得。」李鐵把這中年男子當成一個老朋友一般隨意聊了起來,鄭子浩站在一邊听著沒作聲。
中年男子聞言點點頭,「說得沒錯,當公安確實不容易,但鄉親們看你這搞公安的行不行,好不好,就是看你能不能讓他們安心安全地工作生活,這要求並不高。」
「大哥,你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想確實落到實處也難做到。」李鐵搖搖頭。
「舉個簡單例子,像今天如果你被盜,小鄭沒幫你找回筆記本,你回到你現在所在的地方後必然四處埋怨,很快就會傳得四鄰皆曉,夸張一點地說,讓別地方的人都知道這潭洲有小偷。也當然,這麼久才回一次家鄉,就被偷了東西,你心情自然不好。但公安要想挽回這個印象,就得破十件案子也未必能彌補甚至彌補不了,因為你可能再不會回家鄉。所以說,老百姓都是很實際的,他只注意自己身傍發生的事情,于己無關的事情都自動忽略了,而且好事他往往記不住,一旦傷害了他的利益,他便是過上十年一樣記憶猶新。」李鐵頗有點訴苦的意思,一說就一大堆。
中年男子听著李鐵的訴苦,笑了起來「嘿嘿,小兄弟,你對公安這工作似乎有很深的感觸似的?」。
李鐵自傲的一笑︰「我湘南公安專科學校畢業,曾在寧鄉縣局治安科見習了兩個月,後來又在瀏陽派出所實習了三個月,然後分配到潭洲市郊區公安局刑警隊工作了將近三年,又下到這馬王堆派出所已經快二年了。參加工作的時間不算短,但是經歷的事更不少,城市派出所、農村派出所、刑警隊、治安科都干過,基本上什麼都模過。」
「噢?你是省公安專科學校畢業的?怎麼在刑警隊干了三年才下派出所?」中年男子似乎對公安工作有些了解。
李鐵也不多說,輕描淡寫的解釋道。「馬王堆派出所是郊區第一大所,一直缺人,領導覺得我適宜干這份工作,所以就讓我到這來了。」
這個時候,鄭子浩看了看日頭插了一句︰「大哥,離開家鄉這麼久,你這次怎麼是一個人回來地?」
對于鄭子浩的疑問,中年男子有些傷感︰「剛轉業回來,家屬還沒跟過來。眼下還沒有正式上班,有點空閑時間,所以就一個人來溜達溜達散散心。星沙那邊沒啥親人了,昨天回去了一趟,喝了一肚子酒。」
「這是難免地,老朋友見面總得熱鬧熱鬧才是。」鄭子浩張望了一下四周,現下日頭正當下午,離吃晚飯還早,「大哥若是不嫌棄,就請你去喝杯茶?」
「好啊。」中年男子很爽快地答應了邀請。
鄭子浩又看了李鐵一下,「鐵哥,你派出所下午應該也沒事吧?一起去?」
李鐵看了一下手表,尋思了一下,很爽快地答到︰「好。」
潭洲人喜歡喝茶,大事小情的都要邊喝茶邊說,所以這茶館在潭洲數不勝數,既有高檔的,也有街頭巷尾平民化的小茶館,高檔茶館在潭洲並不多見,走的是廣東茶藝那種風格,講究得很,你一走進它那茶館,在你面前呈現的是幾近一色的茶幾茶盤,茶幾上擺放著小開水壺、茶杯、泡碗、過濾沏盅(也有用茶壺的),外帶工具木瓶,內置竹夾、刀剪、茶斗等一應用具,泡茶手法也各有講究,講的是紫泥沙壺沖、洗、燙、泡四滿法度備至,沾唇為紫砂泥小盅,起手外溫實燙,入口前先掀鼻深吸聞香鮮,叫出茶名出處,入口品香隨即說出此茶時間與老新,還有的更有一番講究了,不僅茶具昂貴,且手法訓練有素,在這種地方喝茶並非喝的是茶葉香那麼簡單的,從開始到結束都有著深厚文化背景。例如潭洲城中的「怡馨園」就為潭洲品茶聖地,是潭洲城茶道之最,茶品種多,茶具也佳,服務上乘,有古色古香之境,且有古樂相伴,琴瑟之聲不絕于耳,頗具風雅情調,「怡馨園」的主人頗有琴棋書畫之雅趣,兼具涉獵廣泛和烹茶論道之情致,很是得潭洲城那些文人墨客的脾胃,這些人時常光顧,可謂茶入情,心入茶,獨具茶藝匠心,其茗味者亦非常人,享者須是身心俱佳之人,方得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