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以為趙紅岫會窘迫到無地自容的時候,她卻依然靜靜地站在那里,低著頭讓眾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紅紅的嫁衣襯著她縴細可見的身子,所有人都知道不管今天結局如何,趙府的聾啞女已經不是不堪的人了,而是敢于站在眾舉人面前為自己力爭,又是哪個閨閣小姐有這份膽量,有這份氣度。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眾人即期盼她能再度引人驚嘆,又希望看到她傲骨彎曲的一刻,所以沒有人催促她做決定,因為所有人已經陷入了糾結。
終于趙紅岫想到她最擅長什麼了?于是對陳有卿說道︰「小女子有一個上聯,可否請陳探花賜教?」
趙紅岫挑釁的看著陳有卿,戰書她可是拋出去了,敢不敢接就是對方的事了,趙紅岫巴不得他不敢接呢,這樣他直接認輸,可就是他陳有卿配不上她了!
自然不敢接只是趙紅岫自己想想而已,陳有卿沒有回答,只是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然後面無表情的等著趙紅岫出題,本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但是他的新娘子卻讓他意外了。
趙紅岫薄唇請起,綿軟的聲音,卻是讓眾舉子臊的面紅耳赤。「五人共傘小人全仗大人遮。」直言的諷刺,今日這些人中若是以後走向仕途,自然是要仰仗陳有卿了,所以他們不光是為了奸臣對忠臣的逼迫,更是為了自己的將來。
「四口同圖內口皆從外口管。」陳有卿想都沒想便接了下來,就像沒有听出趙紅岫的諷刺一樣。可是他卻隱約的言明,今日對他有幫助的人,他自然不會忘記。
「今世進士盡是近視。」本來是說這些舉子們為了學習,熬壞了身子。但是被趙紅岫說出來就成了隱諷他們眼瞎了。
「前臣乾臣潛沉前忱。」趙紅岫諷刺他們眼瞎,而陳有卿則諷刺趙傾官明為人臣,卻違背為官之道做盡傷天害理之事。
趙紅岫見陳有卿答得很快,便知道平常的對子難不倒他,古人才子見面除了吟詩作對,也沒有什麼別的樂趣了。她雖然擅長對對聯,但是也是在拿自己的優勢挑戰對方的優勢。
又對了幾組對子,趙紅岫拿出了她的殺手 ,「天為盤,星為子,你可敢下?」趙紅岫知道她說出這樣的對子,即便陳有卿能對出來,他也不敢對。以天下為棋局,只能是皇上才能下,他若敢對就是他有不臣之心,便是誅心了。
趙紅岫的對子,又讓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根本就不是對子,因為在這里的人都能輕而易舉的對出一個工整的下聯,可是卻沒有人敢說出來,眾人全都差異的看著趙紅岫,這樣玲瓏的心思又有幾個女子能及?
果然趙紅岫猜對了,陳有卿臉色陰沉的看著趙紅岫,卻沒有對下聯。趙紅岫薄唇輕勾,「所以即便皇上改了聖旨,也是你陳有卿配不上我。」聲音很輕,卻擲地有聲的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不作死就不會死,這是一句至理名言。陳有卿若是安安分分的娶了趙紅岫,就不會有今日之辱,上一次是趙傾官給了陳家一記響亮的耳光,這次的耳光絕對是陳有卿自找的。
可是設身處地的想一想,若趙紅岫是陳有卿,她也不會放過這次機會,沒有人會對自己的敵人寬宏大量,只是若想反擊,就要考慮清楚所有的狀況,包括失敗後自己能不能承受。
顯然趙紅岫低估了陳有卿的承受能力,面對她的侮辱,他仍然面不改色的坐在高頭大馬上,就連趙紅岫也不由佩服起他的能屈能伸了。
陳有卿確實是適嫁女子的良人,可是卻不是她趙紅岫的,他們兩個注定走不到一起,除非陳有卿變成趙傾官一樣。可是有些原則是一些人一生的信仰,哪怕殺了他們也不會改變,她不知道陳有卿是不是這樣的人,但是他不像是輕易改變原則的人。
就在趙紅岫說出那句話不久,一人騎著快馬而來,嘴中喊道︰「傳皇上口諭︰聖旨以下,不可更改,若有異議,廷杖三十,欽此。」所有人全都跪地叩首︰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當趙紅岫再次站起來的時候,卻在人群中瞥見一人,看到他的唇形,她便愣住了︰這便是你的選擇嗎?選了一條比嫁給我還要艱難的路。
趙紅岫眼中聚集起了眼淚,右扶風廖府上的四公子廖易直,此人俊美無比,同時也有一顆七竅玲瓏心,不是不謀而是沒有理由為自己謀劃,若是他想,右扶風府上的局面瞬間迎刃而解。
看著低下頭的趙紅岫,廖易直嘴角勾著一抹笑意,那一絲淺笑卻毫無溫度也沒有進入眼底,終究他的猶豫她的考慮讓兩人錯過了。
噙著微笑廖易直轉身離開,今日的局面他猜到了,陳有卿不是任人宰割的羊,可是他知道她能化解,看著她聚集所有人的目光,卻還鎮定自若的扳回局面,他為她高興亦為她難過,以後她的路更加艱難,可是即便再憐惜,他也不能做她的護花使者了。
趙紅岫再抬頭時,眼中情緒已經隱去,若是知道她的考慮會是這樣的結局,她或許會答應他。可是現在已經沒得選了,那絲沒有入心的好感,也只會隨著一聲嘆息消失吧!
趙紅岫的眼前再次被蓋頭遮住,就像隔斷了她的過往,從此便是一個全新的人生。不管這條路怎樣,她若是想要活著,就必須堅持下去。
邁步走進花轎的趙紅岫沒有看到,一直面無表情的陳有卿順著她看著方向望去,只看到藍衣一角閃過拐角處。
花轎抬起來,陳有卿今日娶趙府的聾啞大小姐,這件事幾乎整個京城都知道,所以兩邊觀看的人幾乎都將路給堵了。有人議論道︰「這趙傾官也欺人太甚了,竟然將聾啞女嫁給陳探花,你說我們要不要向花轎扔個臭雞蛋,我可是早就準備好了。」
听到的人趕緊攔著他,說道︰「你還不知道吧,這聾啞女可了不得,不僅會說話,而且還能听到別人說話,最奇怪的是,這聾啞女還將陳探花給難住了,連陳探花都對不出她出的對子,我看啊這趙傾官是拿女兒拉攏陳探花呢,要不怎麼和傳言的不一樣。你要是再扔雞蛋,不是將陳探花和趙傾官都得罪了嗎?」
平頭百姓根本就不知道陳有卿對的出來,甚至當時在場的舉子都對的出來,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對。在他們眼中所見,就是所有的舉子和陳探花都被趙府的聾啞女給難住了。
「什麼?聾啞女不僅能听能言,還才華橫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快給我們說說。」不知道趙府門口發生的事的人,都好奇的豎起了耳朵。
「就是剛剛我鄰居說的,他在趙府門口看了一出大戲,所以我才跑到街上來看看,能不能看到新娘子呢!我那鄰居說,這新娘子長得跟天仙似的,他就沒有見過這麼美的人,那眼神一掃比醉花樓的頭牌還嬌媚呢!」那人痴迷的說道,仿佛就像是他親眼見到了一般。
青杏和青橘隨著花轎走,听到那人拿妓女和自家小姐比,不由憤恨的瞪了過去。
坐在棗紅馬上的陳有卿,捏著韁繩的手也不由緊了緊,不管他承不承認,將他的妻子與頭牌相比,就是將他也侮辱了,再討厭趙紅岫,在外面他也要維護她的臉面,否則就連他的也會被一起踐踏。
陳有卿對著身邊的小廝使了眼色,小廝會意立刻不動聲色的向那說話的人靠近。議論大人的妻子,確實該打。
坐在花轎內的趙紅岫听不到,或許就算能听到也不會在意,同時也不知道陳有卿對她的圍護。
花轎很順利的到了陳府門口,可是在陳有卿牽著紅綢領著趙紅岫進大門的時候,她的嫡親妹妹陳白玲卻攔在了趙紅岫面前,「三哥,玲兒不要這樣的人做我的嫂子,她也配不上三哥,將她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