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的月光,一樣的照著千仞崗上,朱子豪和苗丁花,坐在山頂的那塊巨石之上,男的白衣飄飄,豐神俊朗,女的冷艷嬌美,婉若仙子。M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但有的人往往會死幾次,比如子豪,曾經的朱子豪已經因病死在從監獄到洛城途中,他的軀殼附于一個叫林立的男人身上,後來的林立又在千仞崗上跳崖身亡,而現在,在告訴了丁花自己是個臥底實情之後,命運又一次輪回,他似在多年之後,夢中醒來,重新披上一件叫朱子豪的外衣。
「你羨慕那月宮里的嫦娥嗎?」子豪問他身邊的凌波仙子,她的背靠在他的背上,兩人背道而坐,同時看著那浩瀚星空,那一彎冷月。
「沒有,她那麼孤獨,一個女人獨自守著一個星球,」苗丁花說道,「就算那整個月球的產權都歸于她,又有什麼用呢?身邊沒人陪伴,唉,李商隱那首詩寫的真好,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是啊,就像一個人如果孤獨,那麼他擁有再多,」子豪附合說道,「也是填不滿那個孤獨的洞口的,」他側過頭,看著苗丁花的臉色,「所以心靈的滿足,才是真的富有,你說對不?」
「你別含沙射影的,我從來沒有覺得孤獨過,」苗丁花用手打了子豪一下,「以前有家人陪伴,現在有你這個魔鬼陪著,何況我也不算擁有很多,如果我覺得自己擁有夠多,我早就離開了,其實,嫦娥還是有一點讓我羨慕的,你猜是哪一點?」
「不知道,我本來以為你說她的美貌讓你羨慕,但剛才我認真看過了,」子豪笑著說道,「她的眼楮沒有你大,沒你水靈,身材沒有你好,她的眼光也不如你,不接受溫柔痴情疼她的八戒,去找個天天在外面跑不回家的後羿,還有嫦娥穿衣沒有品味,幾萬年了,沒看見她換過一套,,她還應該沒有武功,她打不過你——」
子豪還沒有說完,苗丁花已經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來,「是呀,所以我吸取教訓,找我另一半時就參照八戒的樣子來找,結果就找到了你,你別說,你和八戒還真像!又都是姓豬,當然你那個朱不一樣,可能是後來成立的一個分支。說不定你們祖上真有淵源。」
「你別亂說,」子豪說道,「不要褻瀆了神靈,我們祖上就是一介布衣,幾千年來就沒有過傳奇。倒是你的祖上,真是活的精彩,不說那些了,你告訴我你羨慕她哪一點,看我有沒辦法替你彌補?」
「以前罵過你笨得要死,到現在還沒完全改觀,」苗丁花笑著用手指戮了一下子豪腦袋,「她會飛呀,我不會,我只會飛奔,飛跑,你可有辦法讓我飛起來?就當報答我的知遇之恩吧。」
子豪面露難色,「這個確實難了一點,我是有辦法讓你飛起來,但只能保證你飛一次,而且你起飛之時,就是你我永別之時,你還會飛嗎?」他用目光示意那下面因為夜色而更加深不可測的山谷。那個石膏人體,在下面已經支離破碎骨肉分離了嗎?
「你叫我往下面飛?你這沒有良心的家伙,」苗丁花明白子豪意思,「剛才就應該把你推下去,把那個留在上面陪我,他肯定不會這樣咒我!」
「那是自然的,」子豪搖搖頭,「你呀,現在才有點小女孩的樣子,沒必要把自己鎖起來,釋放自己,你活不到五百歲,遠遠比不上這山的存在時間,來吧,月色正好,給我說說你們祖上和這山洞的來龍去脈。」
「好吧,我的孩子,」苗丁花笑著說道,「我們坐在高高的山頂上面,听媽媽給你講那過去的事情,」她臉稍稍一紅,又變的正色起來,「提到這個山洞,就得從我家的一個遠祖將軍說起,他是真正的將軍,我們苗家家譜上面,他排在第一個!你知道不是每一戶人家都有家譜傳下來的。」
「這是當然,」子豪點點頭,「早些年間,有家譜流傳下來的,不是官宦大富人家,就是書香門第人士,平民百姓命若朝露,兵荒馬亂,朝不保夕,很難有家譜流傳下來。」
「據家譜記載,我家那位祖上名叫苗瀾,他所處在的年代是公元75多年,正是安史之亂時期,苗瀾是安祿山手下一名將軍,手握重兵,最初深得安祿山器重,後來在安祿山軍隊實力慢慢削弱,情況不妙之時,安祿山的猜忌心理不斷增大,他身邊的人開始怕他並疏遠他,只有苗瀾盡管同樣深受安祿山猜忌狐疑,但他仍是忠心耿耿對安祿山不離不棄,最後安祿山,終于為他手下宦官李豬兒所殺,苗瀾沒能挽狂瀾于既倒,他為了逃避嚴莊和李豬兒等的迫害,逃到這附近,隱名埋姓,娶妻生子,後來安的部將史思明繼續作亂,當時除了兵慌,還有亂匪,這里仍不太平,過上平民生活的苗瀾為了躲避兵荒馬亂,就偷偷在這千仞崗下,開始挖了一個山洞,用以自己和家人躲避戰火之亂,他剛挖時,只為避難之用,慢慢的,隨著挖掘的逐漸深入,他甚至可以說是挖洞上癮了,子豪,你明白人的這種心理嗎?」
「不知道,我又沒挖過,」听得很是專心的子豪說道,「可能是越向里挖,他就越來越有一種成就感吧,他曾是官宦出身,見識自是不凡,看著山洞逐漸向里延伸,就像看著自己一件偉大的作品慢慢成型一樣。」
「是啊,」苗丁花點點頭,「局外人是很難體會到親身經歷者的這種感覺的,自苗瀾之後,我們的祖上就一代一代將這傳統沿襲下來,並且嚴守口風,不讓外人得知,直到最近,我的太祖父苗風,他為人更是特立獨行,周圍的人都叫他瘋子,由他完成了這山洞的最後一步,通到了千仞崗頂!崖上那塊巨石,成了這部窮無數代人之力作品的最好見證,苗風覺得這塊巨石在這里出現不是偶然,它似乎天生就是為了這個山洞而存在的,苗風就將山洞延伸到巨石之下,一不作二不休,將這巨石中部掏空,在里面安上石門,從此,這塊大石真正成了這座山的大腦,它虎踞龍盤唯我獨尊!怎麼樣,跟著我第一天就長了不少見識吧?」苗丁花有些得意的說。
「豈止是長了見識,」子豪由衷的說,「祖上的精神真的讓人肅然起敬!這樣一個浩大工程,經歷了不知多少世紀,最難得的是一代又一代前赴後繼一脈相承,沒有半途而廢!現在的人哪還有這樣的雄心壯志?以前听到愚公移山這個故事,總覺得那是神話傳說,沒想到在你們苗家,上演了真人版的愚公移山!向你祖上致敬!」
子豪雙膝跪在石上,向天一拜,神色甚是恭敬。
「你拜的對,不過現在他們不只是我的祖上,」苗丁花欣慰又有些羞澀的說,「現在也是你的祖上了,你作為後輩,拜拜先祖是應當的嘛。」
「那我就再拜一下,」子豪說道,「苗家列祖列宗在上,我是你們的不肖子孫,今天才聞祖上豐功偉績,萬分敬仰,可惜不能早生數個世紀,瞻仰祖輩風姿。」他朝天又拱手一拜。
子豪模樣虔誠表情嚴肅,苗丁花非常滿意,「這樣一來,有點像我苗家的人了,今晚是個分水嶺,你從現在起,就和過去一刀兩斷了,你既答應跟隨于我,你就得擔當起責任來,」她臉色突轉嚴峻,「我說過帶你一起離開這里,但那要經過奮斗才能得來,我們家的情況你可能知道一些,我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弟弟,他們都死了,喪身于緝毒警察槍下,我大姐早年喪失,她在順城和二姐夫紅花郎都是死于一個叫朱子杰的刀下,現在我們家除了我父親和我大伯,就沒一個男子了——」
「等一下,」子豪急切的打斷丁花的話,「你說什麼?你說你二姐夫死于誰的刀下?朱子杰?!」
「是呀,」苗丁花疑惑的問道,「這個朱子杰你認識?哦,听名字,好像你們是弟兄一樣,都是姓朱,只有後面一字不同,一個是豪,一個是杰,豪杰?怎麼回事?」她眼光凌厲的看著子豪。
子豪昨天晚上把自己受林峰安排,到河城來作臥底,全部告訴了苗丁花,但沒有告訴她子杰和子杰認朱奇為義子之事,他一是認為這無關重要,另外也是不大願意將朱奇扯進苗家里來,至于子杰,他已經很久沒有他的消息,更不知道子杰已經英勇捐軀,那天小五在听到子豪鄉音流露之後,含糊的提到了子杰,但因為紀律,並沒作過多解說,現在听到苗丁花說到子杰殺了她的大姐和二姐夫,不由得大是錯愕。
子豪權衡利弊,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朱子杰是我同村的遠房堂弟,他是在部隊當兵,具體情況我也不知,沒想到大姐和二姐夫均是死于他手,這真是一言難盡。」子豪連連搖頭,人生真是何處不相逢呀!
「你是朱子杰的遠房堂哥,」苗丁花皺起眉頭,「這可不能向父親他們提起,要不然你會有點麻煩,當然,這事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你在村里和朱子杰的關系好嗎?是不是像親兄弟一般?」
「沒有的,一般老鄉關系,」子豪連忙掩飾,「那時候,他爸是村支書,家里有錢,我家很窮,沒什麼來往,再說,他很早就出去當兵,我們也沒什麼聯系,你知道,在一個貧寒家庭里,連親兄弟之間都是矛盾重重,何況一個遠房堂弟?那這個朱子杰後來有消息嗎?」子豪小心的問。
苗丁花的臉色緩和下來,「這個仇已經不用報了,在他殺死我二姐夫的同個晚上,他也被順城的張昭所殺,是有一點遺憾,因為我們沒能親手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