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館的對面,有著一棵高大的榕樹,枝繁葉茂,在朱奇和小強進去茶館以後,有兩個戴著尖頂斗笠的男人,他們手拿著一大串山寨版的手鐲項鏈,肩上搭拉著幾條綠色的用尼龍線織成的吊床,在這棵榕樹下面抽煙,並且聊著天,活像兩個游手好閑渾渾噩噩的無聊男人。
「這位大師你能否卜上一卦?」說這話的是丁道,「小強朱奇他們進去有沒有什麼收獲?」
「這不用卜,」小五笑著說道,「收獲是必須的,至少可以免費喝一杯草田老人的茶水,別的,我不大好卜,不是我不行,而是他們走時沒有在我這里抽上一支簽。」
這個時候的河城一片祥和,人們在河城的街道上作著各自的事情,河城作為邊陲小城,生活節奏不快,沒有大都市那種無形的壓力讓人恨不得吃飯時只用一只手,另一只手還可以繼續工作。這里的風土人情甚至可以用懶散來形容,所以丁一和小五不自覺的融入其中,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著閑話。
「那這位大師能否測一下我的婚姻前程?」丁一繼續磨著小五,「最近我發覺自己春心萌動,是否最近有桃花當頭,大師?」
「說說你的生辰八字,還有家庭情況,等等。」既然丁一如此崇拜自己,大師長大師短的叫個不停,小五也就樂得過下大師的癮。
「等等?」丁一故意會錯了意,「大師,不能再等了,我今年一過就二十八了,明年就三十而立了,我家庭上有老父老母,還有一個大姐,我排老二,家中人都稱我為二郎,你瞅瞅我最近能否在這方面有所突破?」
「不是瞅瞅!」小五一本正經的說,「算命卜卦是很嚴肅的一門學科,它要經過非常縝密的推理和演算才能得到最真實結果,你這樣說是褻瀆它!要是別人我掉頭就走,可你是我兄弟,我不好意思不給你面子,來吧,讓我給你看看,唉,印堂有點發暗,嘴再張開,發音,啊——」
「你這混蛋到底是算命的還是醫生?」丁一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退錢!我不算了,也不看了!」
「我在兼職,」小五哈哈大笑,看到旁邊有人在看著他們,便放低聲音,「從面相上看,你命犯桃花,從生理上看,你淤火攻心,需得注意女人與小人,更需注意調養休息。」
「哦,謹遵大師教誨,」丁一一聲長嘆,「女人與我今生無緣,沒了女人,小人也就無從談起,噫,」丁一忽然停止長吁短嘆,他的目光射向一個從前面過來的著粉紅色衣服的女人身上,小五也順著丁一的目光看去,看到這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女人走路很是匆忙,步頻很快,頭上插著一朵鮮艷紅花,在街道上很是顯眼。
「壓低帽沿,」丁一低聲說道,「別讓她看到我們!」
「苗紅花?」小五沉聲的問,兩人背轉過身,面對大樹,背對街道,小五屏氣凝神,听到苗丁花匆忙的腳步聲從前方而來,到了身邊,未作停留,折向了那條石子小徑,兩人迅速回頭,看到這個體態豐滿的女人走向了茶館底層的車庫。
「是苗紅花,」丁道,「那天你進了山寨里面,所以沒看到她,她進車庫干什麼?小五,你在這里繼續看著,我去跟蹤這個女人,看她到底想干什麼?」小五沒有發覺,丁一的臉有些微微泛紅。
「嗯,這樣也行,」小五沉吟一下,「丁哥,你小心一點,這個女人外表看來是粗中有細,不是善茬,記得我剛才給你說過的嗎?提防女人一點。」最後一句話里已經有了戲謔味道。
「不只提防女人,還有你這小人。」丁一故意大大咧咧的說,用滿不在乎的表面態度來掩飾他內心的微微心跳。他拍拍小五的肩,就跟在了苗紅花後面,丁一帽沿壓得很低,低到看不到前方那個女人的頭部,只能看到那一大團火紅的背影在他前面裊裊婷婷的行進。丁一只覺內心燥動不安,仿佛自己現在成了西班牙那頭著名的公牛,不管不顧的朝著那團紅色進發!不知道在那團火紅的背後,有著一位驍勇的斗牛士和一柄鋒利的殺牛之劍!
從一條彎道蜿蜒下去,丁一看到車庫里面光線幽暗,他在車庫門外凝息听了一會,听到一聲輕響,有人用遙控器打開了一輛小車的車門,他知道接下來就是這位車主,也就是苗紅花彎腰上車的時候,他口中默數一,二,三,一個箭步,竄了進去,一下伏在一輛黑色小車車旁,動作輕捷無聲,苗紅花上的是一輛紅色本田小車,里面車燈亮了,丁一看到苗丁花的身影在里模索著什麼,像是要發動汽車準備起步,丁一不假思索,他猛地撲到這輛本田旁邊,掏出手槍,對準車內的苗紅花說道︰不許動!
听到這個似曾相識的聲音,苗紅花仿佛全身顫抖了下,她轉過頭,搖下車窗,看著丁一,這一瞬間,丁一感覺到這個女人在用那種久別重逢的目光看著自己,而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那只黑色冰冷的手槍,在她眼里,卻似無物,或只是他們在再次相見後的一件綴品,一個道具,她只在看著自己,受此感染,丁一不覺說了這樣一句︰「你,你還好嗎?」而差不多的同時,苗紅花的一句話則讓丁一魂飛天外,如遭雷擊,那幽幽的聲音像是從天外傳來。
「你是二郎嗎?」她這樣問道,眼神迷離,如在夢境!
「我是二郎,」丁一不由自主的答道,「你怎麼知道的?」他向車門走近一步,看到里面的苗紅花一個顫抖,忽然一下撲將上來,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將丁一一把拖進了駕駛室里,丁一猝不及防,剛想掙月兌,或是叫喊,嘴唇卻被另一張滾燙的嘴唇壓住,發不出聲,仿佛一道強勁電流,流過了丁一全身,他的思維霎時空白,沒了思維,但那種動物的本能還在,他手中的槍不知何時掉在了車內,他的雙手緊緊環抱住了苗紅花,那團火紅的身影這時煥發出了火一般的熱能,丁一陷身其中,一陣濃烈的溫暖讓他欲罷不能,他要找到一個渲泄的渠道,來釋放他的火一般的熔漿,沸水一般的激情,兩人心心相通,在車內吻了個昏天暗地。
「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在丁一差點快要窒息過去的時候,苗紅花放開了他,「你不可以不去!」她近乎蠻橫的說,然後發動汽車,方向盤一打一回,本田小車疾駛出了車庫,上了公路,在經過那棵榕樹下時,丁一本能的看了一眼,他看到小五的雙眼楮驚詫的望著這輛在這條街道上顯得過于快速的汽車,它的速度與這條平靜從容的大街實不相稱。茶色的車窗玻璃讓小五看不清車內的狀況,但這車肯定是有問題的,丁一知道小五一定會這樣認為!
「我要下車!」丁一猛的一驚,自己這是要去哪里?「我還有事!」
「再重要的事也要先放一邊!」苗紅花說道,「你是二郎,這是一件天大的事!它是重中之重!我要問個清楚!」
「我沒那麼重要,這只是我的一個小名,」丁一憂心如焚,嘴里也開始口不擇言,「我只是小名叫二郎,沒有後面那個神,我不是二郎神,再說,我也不是屬狗!和你想的二郎沒有丁點關系!」
「現在有關系了,」苗紅花一邊開車一邊說道,「你先不要多說,等我帶你到那個地方,你就會明白的。」
「那個地方,哪個地方?」丁一開始變得暴燥起來,「老子還有很重要的事,你別不識抬舉!」他終于看到他掉在車廂內的手槍,就撿起來,用它瞄準苗紅花的頭部,「你我勢同水火,我剛開始沒開槍是因為——這個,你懂的,」其實丁一自己也不完全明白,他們本該一見面就拼個你死我活的,可是現在——「現在,你再不停車讓我下去,我可不會那樣客氣了,听到沒有?」
苗紅花听到了,又似沒有听到,因為她仍舊開車疾駛在出城的公路上,絲毫沒有停車的意思,「你開吧,只要你下得了手,我只帶你去一個地方,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的,在這期間,你隨時都可以開槍,反正我就認這個命了!」
丁一下不了手!這個和他有著肢體接觸的女人,現在看上去是一腔傷心,一腔委屈,那是一種近乎絕望的悲天憫人,她的兩眼無淚,可是比滿臉是淚看上去還要更加無助更加絕望!
丁一不再堅持下車,他想到了小五那張吃驚的臉,他敢肯定小五一定會明白自己就在讓他吃驚的這輛車上,他一定會想辦法跟上來,看他的丁一兄弟出了什麼狀況,他想到了朱奇和小強現在已經沒有了後援,但願他們沒事,如果有什麼事,但願朱奇能夠用他天賦神功應付過來。他,丁一,現在已經幫不了他們了,而且自顧不瑕。
終于汽車在一個山道旁邊停了下來,丁一抬頭一看,吃了一驚,「千仞崗?!我們到山頂嗎?」
苗紅花打開車門,「不錯,是千仞崗,不過,我們不到山頂,只到山腰!」她稍停頓,又說,「這山頂上的那塊大石已經被你們的人打破,這個機關也已經不復存在,這里面也有你一份吧?」
丁一無語,他想說,我恐怕不只一份吧,機關破除我是居功自偉,不是我那一頓鐵拳,應當說是亂拳,那機關不知還得要多久才會被外人發現。
他跟在苗紅花背後,隨著她爬上了半山腰,沿著一條羊腸小道走了進去,在經過一片叢生的荊棘林後,前面豁然開朗,一大片的平地,地上綠草蔭蔭,伴隨著綠草的不是莊稼,而是一些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墳塋。有些墳頭上還掛著白幡,隨風飄動,透著一股哀婉之氣。
丁一沒有料錯,公路上,一輛白色捷達小車在飛快奔馳,車內,坐著小五,臉色鐵青的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