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次次被光明砸碎,又一次次頑強地到來。
廣袤的夜色閃失了星星和月亮,如濃稠的墨硯,除了一道道汽車的光束忽而掠來,撕開夜的一道道口子,才感覺汽車在行進,在行進的過程中也遭遇了行進的隊伍。待汽車過盡的遠處,又墨色四合,分不清是混沌,還是本來就成的一個無法延伸的天日。
此時,我希望是宋朝,我們的車子行徑水泊梁山,斜腰里殺出魯智深和李逵,大叫留下買路錢,兩個公人嚇得屁滾尿流……得知我是義薄雲天的宋江一樣的人物,馬上延請上山入伙,說是一起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論秤分金銀,換套穿衣裳……
但這畢竟不是宋朝,車子也沒有經過水泊梁山,魯智深和李逵也沒有跳將出來,他們活在遙遠的宋朝,他們的故事被傳誦,我只能和他們的精神遭遇,卻不能和他們的**相逢。
漸行漸遠,路面開始差起來,隨著路面的坑坑窪窪,我的身體輕微的起伏著,淺藍色的真皮坐墊十分柔軟地讓我沉陷下去,轉而又被輕輕托起,這種被輕揚的感覺似在游樂場的離心轉盤上。
前排副駕駛座上坐著一個五十開外的中年人,頭發很短,也比較硬性,他的身體略微側向內里,努力的把持著自己,致使他的身體並沒有隨著路面的顛簸作出夸張的起伏,也許是這段從yl派出所到看守所的路,對他來說,已經跟回家的路沒有什麼區別了。
一個三十出頭的警察坐在我的左側,他穿了一身制服,似乎為了吻合他的衣著,他的身體保持得比較正直,他的臉上有一絲興奮,興奮的意味是我很難領悟的,可能是我的兩天兩夜的在派出所的取證筆錄可以轉換成今天的結果了,也可能是下班回家的事實終于也可以達成了。
透過車燈,我看見路面並不寬暢,似乎只能容留兩輛車交叉而過,車越來越離市中心是肯定的,馬路兩邊的房子和街市越來越稀少,有時路邊之出現樹木的影子和朦朧的山丘了。
前排的中年男子掏出煙盒,我注意看是什麼煙,卻分辨不出是什麼煙,雖說我平時也注意香煙,卻沒有看到過煙盒那種蛋黃的花飾。應該是比較名貴的香煙吧。
只見他利索的遞了一支煙給我旁邊的年輕的警員,他們兩個幾乎同時啟動打火機,兩道光焰把車廂照亮了,但他們還是沒有說一句話,彼此在座位上抽起煙來,煙味開始在車廂內彌漫。
看別人享受生活的滿足感,我覺的也輕松很多。似乎可以證明警察也不是三頭六臂,或者銅牆鐵壁,也是食人間煙火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看守所到了。在灼亮的燈光照耀下,我看到了高牆和向上延伸的電網。高牆呈直線性,沒有任何凹凸感,高達兩層樓房,牆壁上一絲不掛;電網向內傾斜,過十來米有根短柱支撐電網線,我無法確定這電網是否一直通著電,是名符其實的電網,還是只作為戒備和恫嚇之用。
在我的思忖中,一股禁錮之氣就這樣迎面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