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老人很少談起適用于他的刑法是什麼?他可能被判處幾年有期徒刑?
但談起如何進行工程談判,他的話就如川入流,不能止歇。
我好奇的問︰「如果我出去了,我們一起搞,我能扮演什麼角色?」
「你可以做總經理。」安徽老人很滿意我這樣的提問。
「可是我不懂工程,會不會成為一個漏洞?」我覺得我是個思維慎密的人。
「只要有一個人懂就行,關鍵你要以為你就是經理,對自己的身份毫不懷疑,不要給人裝的感覺。」
「如果有你撐著大廈,我或許可以自如的表演。」我感覺已經有了信心。
「建築工程承包商一般都是貪婪之徒,只要啟動他們獲利的**,加上無懈可擊的程序,就很容易成功,而且可以引幾家同時上鉤。」想不到安徽老人對同行如此深惡痛絕。
我相信安徽老人是個極好的操盤手,但想不到他的行為不是單純地來自于對財富的**,更多的是來自于對這個行業人士的洞察、憎惡、玩弄與嘲笑……
「是不是有點像游擊隊敲日本鬼子的據點。」我堆起一絲興奮,一直沿著歷史比照過去。
「盜亦有道,那些房產商、工程承包商都是欲壑難填之人,他們中有幾個憐憫老百姓買不起房子,又有哪個房產商,工程承包商站出來說過老百姓太辛苦了,要湊合幾代人的積蓄才能供一個房?現在買了房的工人農民,普通的工商業者,哪個不是被房產商抽榨殆盡,吸干了膏腴呢?」安徽老人如果是政府官員,他反而是嚴于律己的,手中沒有權柄的他,對同行進行的與其說是報復,還不如說是懲罰。
「恩,我也覺得是這麼回事。」我覺得安徽老人不是純粹的利己主義者。
「現在的房子售價已經攀升到了原始造價的幾倍甚至幾十倍。憑什麼房產商有這樣的特權,他們可以囤積居奇,任意魚肉人民。唐朝詩人杜甫況且詠嘆‘安得廣夏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呢?為什麼今人不如古人呢?」安徽老人顯出悲天憫人之感。
白臉一直在旁邊靜靜地听著,沒有發言。
或許他沒有听懂我和安徽老人之間的交流。或許,他關注的是安徽老人的手段和取得的效益,並不認為安徽老人存在殺富濟貧,替天行道之類的壯舉。
因為白臉之前急于拜師,是在听說安徽老人在北京買了房子才提出的。
夜更深了,白臉並不相信罪惡里的善因,他更喜歡標簽化認讀故事情節,他連打哈欠,示意他要睡了,睡之前只吐了一句話,「如果能出去,大叔,我跟你學吧。」
究竟學什麼,不得而知。
白臉轟然睡下以後,猶如爛泥球作一團。
安徽老人看著白臉的睡姿說︰「他太年輕,不知道因果,不知道環境的重要性,也不知道條件的誘因。誰幾何時想過,要去做違背道德和法律的事情,若不是在正常的軌道里被排擠、被限制、被侮辱……直至無法生存,怎麼可能出此下策,直至今天鋃鐺入獄?」
听完安徽老人的話,我不知道人生有多少淒惻可以表述,可以贏得同情和憐憫。又有多少淒惶不能表述,別人听了,如同听祥林嫂的嗦之言,人們直呼你命里該有,無論如何上天入地蹦,終是迎來譏笑和嘲諷。
然而,我卻不得不嘲笑我自己,不管我如何潔身自好,甘于清貧,與世無爭,還是被送進了看守所,實現了一個男人的夢想︰想做英雄的男人都應該進一進監獄。
盡管這個說法是多麼地歪邪,但在無可奈何的今天,這個關于夢想的說法,倒是有一些撫慰的功效。水滸里的一百單八個英雄,林沖、武松、楊志,哪個不是流放的配軍?
那些流于世俗的人妥協了,那些極端地捍衛純真的人,他們必然頭破血流地繼續行走在荒蠻之地,繼續成為鼓動家,傳播者和獻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