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沾沾自喜地跟隨別人站到107倉的門口,畢竟這是我連升四級的產物。
沒想到,猛虎也站在107倉的門口,他也是被轉到107倉了。
我對猛虎欠了一下腰,並點了點頭。
我知道猛虎因工作調動,到107倉還是我鐵定的領導。對領導的尊敬是不二的法則,雖然領導並不在意你對他的尊敬。
可這次不一樣,猛虎沒有對我的極度儒雅的禮節置之不理,他說︰「103倉轉到107倉的就我們兩個。」
這是陌生談話的開始,可以成為不陌生的序曲。
我心里激起一陣狂喜,一個未來的新聯盟悄悄滴從大地的細縫里拱出了它的雛形。
猛虎的回答里用了「我們」,有政治嗅覺的人都不能不亢奮起來……
包括其他倉轉過來的。這次轉到107倉的共有六個人。
107倉的們本來就是開著的,沒有人引導,竟然沒有人敢進去。
終于里面傳來,非常嘹亮的傳呼︰「轉倉的,全部進來。」
剛剛站穩,就听到很凌厲的喝令︰「全部蹲下,雙手抱頭。」
無疑「全部」是指我們轉倉的這幾個人。
一干人齊刷刷地蹲下來,均高規格地做好自己的動作。
訊問的人在兩米的距離內來回地踱步,不像沈老師雙腿盤在炕上問問題。他轉過來一個問題,轉過身又一個問題,問完以後,他手一揮,轉倉的人就可以起身,融入到黑壓壓的人群中去了。
轉倉的人都怕這個時候出現什麼意外,回答不周,或者領導人意味有何不敬。
終于輪到我了,一切按部就班。
領導人問到我是哪里人的時候,我遲疑了一下。
在遲疑之際,感覺有人用指關節在頭頂敲了兩下。
「上海。」回答生成的速度需要跟娛樂節目的搶答並無二致。
回答完這個問題,我知道會有很多人移視他們的目光,探視上海的稀有怪物。我吸取上次的教訓,故意不看任何人的反應。
我有點悶悶地想,為什麼你們湖南湖北,河南河北,廣東廣西的人可以在深圳的看守所里吃免費的午餐,而上海就不可以派一個代表來呢!
輪到訊問猛虎的時候,我感覺氣氛有點緊張。
意外的是,猛虎高規格地做著下蹲的動作,雙手從後面抱著頭,目光很柔弱地看著來回踱步的訊問之人,沒有絲毫的強橫和抗拒。
我很想告訴訊問的人,那個蹲著的是我們的領導,能不能長話短說,讓他早點站起來,不要讓他難堪,可是話到嘴邊,又自然地咽了下去。
我畢竟還沒有這樣的勇氣,我沒有為誰出頭的資格,不管這個人你是何等的敬畏,你都沒有資格去保護他,那樣只能是引火燒身,兩不相保。
因為猛虎的順從,他也很順利地過關了,不知咋的,他很自然地跑到我身邊的位置坐下來,就像當初,我在人群中發現了安徽老人,毫不猶豫地在他的身邊坐下來。
這種默契看似偶然,其實與生俱來。在103倉看似短暫的幾天相聚,其實大家都是波濤洶涌的,相安地再共同走到下一個場所,覺得已是過命的兄弟,不管往事和經歷如何地糟糕,只要有一絲同仇敵愾的希望,只要有一念彼此珍重的回憶,只要在顧盼中有一絲眸線的交匯,均可以發出盛情的邀請,可以沒有語言,無需語言,只要一種氣場,身體的每一個姿勢都是一個問候的信號。
如果你強大,因為你沒有聲嘶力竭,便把豪情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