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左右,青龍過來,叫校長到門口去。
校長到得門口,門並沒有開啟,從門欞子里遞進一張紙條,上書︰購買烤雞20只,每只50元,總計1000元。校長似乎習慣了簽字,一把抓住同時遞進來的圓珠筆,以草書體簽上自己的名字。
不一會兒,門被「 當、 當」地打開,20只烤雞被搬進倉內。
青龍對三五一群,四五一堆的獄友講︰「兄弟們,大家辛苦了,今天給大家弄了點宵夜,每人半只烤雞。這錢嘛,大家都知道,是我們的校長募捐的,在這里,大家要謝謝校長。」
青龍話音剛落,很多人起身看校長所在的位置,校長是中等個頭,因為受到「批林批孔式」的批判,幾乎已經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了,只是看守所太小了,無處遁身,只能在人群中隱起來。
他也听到了青龍的話,感覺這句話是絕處逢生之言,知道眾人一改對他的虐笑和厭惡,他站起來,向大家招招手,人群中也有人向他揮揮手。
人群中忽然有人問︰「校長,你哪來那麼多錢?」
又有人問︰「這錢是不是準備留著開房用的,現在開不成,才拿出來的。」
校長見眾人提出窘迫之問題,倒也不慌不忙,說道︰「請兄弟們放心,這錢原是有人捐資助學,還沒有登記入賬,現在來到這里,跟大家結緣,就當是人家給看守所的難友捐款,希望大家心領了。」說完,校長拱拱手,作揖一番。
青龍見大家沒完沒了,打斷說︰「現在開始吃雞,哪來那麼多廢話!」
眾人見頭領發話,又有美味從天而降,便不再多語。
我們洗碗的四個人被分到2只烤雞。
烤雞給我的第一感覺是很油膩,不是那種散養的雞,基本上是速成品,雞也很小,整只雞不會超過2斤,幾乎接近童子雞,這是介于開始發育的起點,還沒有走上發育軌道的雞仔。
我把一只雞隨手甩給一位洗碗的獄友,他接過雞忙不迭地跟另一位分享起來。我手里只剩下一只雞,我把它遞給校長。
校長說︰「我們分吧。」
我說︰「太油,我不行。」
校長開始撕扯這雞,扯下一條腿,遞給我。
我擺擺手說︰「我是素食主義者,在這里,正好可以少吃肉,這個雞太油膩,我不行。」
我確實很少吃肉,平時吃得也不多,在你爭我搶的環境里,只要別人還留點給我吃,我已經基本沒有異議了。
校長見我執意不吃,就一個人享用起來。
這時,整個倉都在啃雞,我覺得這時的倉不太像坐落于看守所,而是像坐落在肯德基的大堂,每人手里、嘴里是盡「奧爾良」烤翅、烤腿。只是少一個兒童樂園。
我忽然想起在看守所應該建一個兒童樂園,應該讓那些被隔離的嫌疑人看到自己的孩子游玩的情景,這樣即使被關押8年、10年也不礙事。
肯德基的文化不在于雞,在于兒童樂園。看守所的文化在于雞,而不在于兒童樂園。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耳畔響起了同伴的聲音。
「你很喜歡吃雞嗎?」這是他們問校長的話。
校長點點頭。
「什麼時候開始吃雞的?」
「很小的時候,老母親在家里養雞,逢年過節就要殺一個,這樣就喜歡上吃雞了。」
「我們說的不是這個雞。」說完他們用手比劃了一下,其中的一個用兩只手圈成一個圓洞,另一個用一只手直搗那個洞,並做出抽拉的姿勢。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此意非彼意。
好快啊,雞吃完,就忘本了,別忘了,雞是校長出的錢。
校長也明白了,這時他才吃掉半只雞,對于這種抽象的形象化,因為對情節的熟稔,所以理解起來也是很快。
校長沉思一下,說︰「也不能把全天下的女人都看**,在買賣關系中產生的才可能算是雞。」
「那電影明星跟導演算不算買賣關系呢?」那兩位一下子提起精神。
「客觀上是**,但**的時候如果沒被抖露出來,或許可以蛻變為鳳凰。」
「那跟你開房的小學生算不算雞呢?」
「跟我開房的小學生當然不能算雞,我想可以從培育的角度談這個問題,她們開房早,熟悉社會早,走進成人世界早,立志也就早,獲得成就也就早……」
在校長看來,他並沒有原罪,其罪始于教育改革突破之需求,而終于教育實踐求證之隘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