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極為昏黃的月光,灑在山腰這座恢弘的佛家寺院之中,地上打下淡淡影子好像在晃動,吵鬧的蟬鳴,將這一切罩在詭異之中,透過山頂能視的天邊,厚重的黑雲如同石柱,直沖天際,旋轉而上的黑雲將周圍的一切翻卷著,雷聲陣陣,似乎昭示著即將到來的災難。
「豐山動蕩,俗世傳言,有人見到了上古邪獸雍和,這是國之大禍將至的預兆。是否雍和再現還無法斷言,但豐山的確動蕩不安,妖氣厚重,我命你前往查探詳情。」隨著遲大師的話音而落的,是一聲乍起的驚雷,昏暗的禪房被照亮,但隨後便暗了下去。
「弟子,定當查明此事原委。」淨義磕下頭,心中卻是嘆了口氣,這豐山之事發生已是幾日之前了,怕是青丘山那邊的澄空道長送信而來,師父也不見得會去在意。
淨義小心地退出禪房,方才走出大院,便听得一聲大喊,暗中只見一個身影朝著自己撲了過來,又是一聲輕嘆,淨義伸手扶住那沖得過快的人,提醒道︰「佛門乃是清淨之地,哪容得你這般胡鬧,被你太師父知曉,免不得又是一番訓誡,平日里挨的少了?」
臨弦知眨了眨眼楮,似是後怕地模了模自己的**,不過很沒明顯他不願意多去回憶被訓誡的感覺,立刻轉移了話題︰「雷聲比我的聲音可大多了,太師父不會知曉的。師父,太師父為何事找你啊?是不是豐山那邊的事情啊,今日在大堂我見太師父打開信件時,臉色都青了,多半是澄空道長的來信,估模著又是什麼打賭,不都說佛門弟子六根清淨,堵乃是大戒?」
「……」
淨義啟唇卻是沒能說出話來,臨弦知模了模自己腦後梳著的馬尾恍悟道︰「原來如此,太師父跟我一樣,是俗家弟子?」
沒得到回答,臨弦知顯得有些無聊,他亦步亦趨地跟在淨義身後,兩人行走的方向是寺院的大門。這讓他忍不住又得意了起來,經過門廊時,他躍起取下早就放好了的包袱,笑嘻嘻的跟上了淨義。
淨義腳步頓了頓,看了一眼臨弦知背在背上的包袱︰「這包袱你放了多久。」
「沒多久,之前豐山的出事的時候,我就猜到肯定會有人被派下山的,到時候我就跟上去,不過沒想到被派下山的居然是師父,那就更好了。」
「回去!」淨義神色嚴肅地看著臨弦知,越過臨弦知的頭頂,能看見天際那濃濃地翻滾著的黑雲,張牙舞爪地,讓他有種隨時會伸出一只巨手,將世間一切拍碎的錯覺。
「我要跟著師父!」臨弦知搖著頭,抱緊身上的包袱,不等淨義再說什麼已經率先朝著寺門狂奔了去。淨義皺了皺眉頭,只是看著那背景漸行漸遠。
擔心再次听見師父命令他回去的話,臨弦知始終走在前頭,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即不會太遠,但卻足夠在淨義說話的時候假裝沒听見。
走了許久,由于已經到了山腳村莊,兩人趕的也巧,剛到山下的村子瓢潑大雨便隨之降臨,電閃雷鳴的天際,山腰上的寺院顯得飄渺悠遠。這種時候師父絕對不會命令他回去,臨弦知此刻開始有恃無恐起來,也不用跟師父保持距離了。
兩人找了好心的人家決定先暫住一晚。油燈明明滅滅,淨義在柴房的干草堆上打坐,臨弦知將包袱當枕頭,躺在旁邊。沒人跟他說話,顯得很是無聊,臨弦知盤腿坐了起來,看著淨義干淨的側臉︰「師父,給我說說豐山的事情吧?」
臨弦知盯著淨義看了半晌,除了淨義輕淺的呼吸之外便再沒能听見什麼,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卻又不敢再要求什麼,臨弦知只得撇了撇嘴,準備躺回去休息,這時淨義卻說道︰「傳言說,有人在豐山看見了雍和。」
「雍和?是那本書里面記載的那個惡獸雍和——恐慌之神、其貌如猿,書上說這個東西出現就會有災難……難怪最近豐山方向的天那麼奇怪。」
淨義搖搖頭,道︰「怕是那人見到的只是妖怪罷了,豐山乃是橋陵所在之處,更有鎮妖塔在,鎖妖閥被強大的妖力沖破,導致那些被長久鎮壓的妖物沖出罷了,皇陵中的怨靈怕是也跟著出來了。」
師父讓探查詳情,鎖妖閥被破壞,或許並不僅僅是因為其中被鎮壓的妖物而破壞,這里面該是有著什麼重要的原因。
臨弦知這不是第一次下山,卻絕對是第一次遠行,豐山可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到達的地方,這讓臨弦知大為興奮,此刻已經開始思考起了如何最快時間達到豐山的事請來了。
走路定是會花上一兩個月,太慢。顧一輛馬車?他身上根本沒有銀兩。師父出來的時候甚至都沒有回房收拾包袱……
難不成真要走路,那得走上多久?他恨不得立刻就能飛到豐山去。臨弦知翻了個身,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淨義睜開眼,月兌上的袍子搭在臨弦知身上,也跟著躺了下來,也不知是這雷雨天氣的原因還是為何,從被師父叫去之後,這心中便是一直如同壓了塊巨大的石頭一般,煩悶異常,難以清淨。
豐山的事必定是凶險異常,可他也了解自己這徒弟的性子,說要跟著自己,那定是跟定了的,除了強行關他在寺中怕是再沒了別的方法。若真是將他關了起來,弦知定會想法離開的,到時候一個人更為危險,不如便放他在身邊來得好些。
第二日,兩人早早的出發,臨弦知精神亢奮,走路更是生風,倒跟平日里犯懶的模樣大不一樣。花了兩個時辰,終于是到了小鎮上。
小鎮上很是熱鬧,臨弦知常偷下山玩,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熱鬧的場景,自然也就沒了多少樂趣,這街上行走的人認識的卻也多,一路行來招呼聲不斷。得知他要前往豐山之後,沒多久,臨弦知懷里多了好幾個包袱,顛顛地追上正準備進入錢莊的淨義。
「師父你看,鎮上的人給我的,舀掌櫃說正在給我們準備馬車。」臨弦知將‘戰利品’抱在懷里晃晃身體,等著淨義夸贊。
淨義瞄了一眼那些包裹,多是些路上的干糧和一些衣物,既然是大家的好心便也沒說什麼,只提醒道︰「既然是大家的好意,那就收下吧,只是馬車的顧錢,你去交給舀掌櫃。」
「可是我們沒有銀兩,我跟舀掌櫃關系那麼好,我經常幫他做事,他也不是小氣的人。」
「他若是小氣之人便不會為你準備馬車。不能因你時常幫他做事,便覺得收下那麼貴重的東西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沒有覺得……」
「在這里等著。」
「嗯。」
看著淨義走進錢莊,臨弦知抱著一堆包袱立在門外,時不時與熟識的人打聲招呼。他轉頭看向錢莊的名字,師父進錢莊做什麼?無法想通這個問題,臨弦知回頭,老老實實的站著等待。鎮上好像多了很多生面孔,看這穿著打扮也跟鎮上的人有著幾分差別。
「喲,弦知你怎麼站這兒?」體態臃腫的中年男人晃著肚子走了過來,笑著詢問。
臨弦知指了一後的錢莊︰「我師父讓我在這里等著。」
「你這孩兒真是傻的可以,今兒太陽這麼烈,怎的不站到陰涼的地方去,讓你站這里就站這里?」
「我師父讓我站在這里。」臨弦知忽覺自己尤為听話,不過卻忘了昨日被命令回去時,師父的話他就沒听。
「你這孩子真是,我听鎮上有人說你要去豐山?」中年男人把手中的紙扇遞給臨弦知,示意他可以放在頭頂擋擋太陽。
「柳伯伯,鎮上這幾天好像多了很多外地人啊?」
「可不是,這估計也就跟豐山的事情有關,這些人好像是逃難過來的。」
「不對啊,豐山到這邊就算馬車也要半個月左右呢,豐山出事才幾天而已。」臨弦知眨眨眼。
柳伯想了想,也只能搖頭︰「這我可就不知道了,只是這些人看穿著打扮似乎也是豐山那邊的特點,都說是為了避難而來的。」
「難道真是有人見著了雍和,然後逃難的?」
「對了,娃兒你過來我有件事情要請你幫個忙。」柳伯沖著臨弦知神秘地招了招手︰「我那大兒子離家已是好些年了,到現在也沒個音信,我年紀大了身上毛病也多,沒法出去尋找,你若是看到他,讓他至少報個信回來也是好的。」
淨義走出錢莊,就見臨弦知跟柳伯站在烈日下,也不知是在說些什麼。淨義上前施了個佛禮道︰「柳施主。」
「淨義大師!」
不遠處的客棧二樓,身著白衫的女子團扇擋住臉,露出帶笑的雙眼,低淺的聲音帶著笑意︰「真是俊朗的和尚,還有個可口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