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昨日里天氣不錯,這日卻是個雨天,雨勢還不小。
豐茂城雖然只是個不大的鎮子,但也還能說得上是熱鬧,昨日里救下的那小二是客棧掌櫃的小兒子,名叫趙福禮,也是因為昨日是市集人多幫忙著招呼來往住店的商客。
那趙福禮昨日撫著慕雲悠回了客棧,慕雲悠便說要跟趙福禮去他住的地方看看,趙福禮還很是驚訝,卻見慕雲悠長相出眾即便看起來憔悴那也是一副謫仙般的氣質,當下紅著張臉請了慕雲悠進了屋子,看見自己還在床上的身體,臉立刻就嚇白了。
慕雲悠幫那趙福禮還了魂,趙福禮也不像將這個事情告訴寡婦娘,怕嚇到她,不過為了報答昨天的恩情,便決定不收三人住宿的錢。不過,這些淨義跟臨弦知到也不怎麼在意。
早上淨義敲了臨弦知的門︰「弦知,起了?」
屋內臨弦知應了一聲︰「師父,請進。」
推開了門,淨義就見臨弦知正寫著些什麼,桌上擺著幾個包袱,攤開的兩個包袱各擺了一堆小魚干,臨弦知左手拿著筆,右手拿了個小魚干,數了個數放到另外一堆之後,就寫上一個字。
淨義走近一看,臨弦知卻是在寫信,看樣子也寫了不少了,書信是要給清遲的,不過從最一開始就是噓寒問暖的問候到羅里吧嗦的日程。
臨弦知倒是換了一身衣服,頭發也束好了,那翠綠色的小蛇將細長的身體纏在他發束上,尖尖的三角腦袋彎到臨弦知耳朵上,看起來倒像是個別致的飾物,很是好看。
「你在作甚?」
「給太師父寫信,但是我又不敢太過于直接地詢問太師父,我是什麼神獸這件事情,所以我打算先寫一點好的,最後再問。」臨弦知抬頭看向淨義道。
他最怕的人絕對不是師父,而是太師父,他昨晚上也想了很大一堆,太師父不告訴自己神獸的事情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淨義從包袱里拿了藥出來,讓臨弦知把衣服月兌了,換藥,邊又問他道︰「那這些小魚干又是為了作甚?」
「師父你昨天回來的時候不是讓我好好數數嗎。」
「于是,你這是在數自己有多少小魚干?」
「不是,我只是準備將它們放到一起,順便數一下。」
「抬手。」
讓臨弦知抬起手,給傷口換藥,臨弦知停下筆老老實實地將手給抬了起來。淨義拉開了他的衣服往下扯了開來,把整個受傷的肩膀都露了出來。
蛇妖在咬他時的確沒有注入毒液,但卻咬的相當狠,那獠牙定是穿破了整個肩膀,傷口扯開了兩道口子,肉都翻了起來,昨日更是血肉模糊。現下這麼一清洗,血也跟著流了下來,臨弦知倒是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平日里有點小傷小痛時喜歡嚷疼,但真疼的時候倒也不哼了。
那小蛇原本靜止地乖乖當著臨弦知發飾,這會兒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在臨弦知腦袋跟脖子上轉了兩圈,湊到了傷口面前,蛇信子時不時的吐出去踫傷口。
臨弦知記下剛數好的小魚干數量,抬眼看向淨義,道︰「師父,這小蛇一直纏著我怎麼辦呀?」
「隨它去罷。」淨義道,這小蛇又趕不走,也並不傷人,多數時間也就是纏在臨弦知身上靜止著,倒真像是弦知身上的一件普通飾物。
「可你看它,我敢確定,它是在舌忝舐我的血,它對我的血很感興趣,等他長大會不會變成那個蛇妖吃我。」
「為師不會讓它吃你。」
有師父這句話,臨弦知瞬間覺得安心了很多。將小魚缸都放到了一起,又拿了裝咸魚的包袱,邊由著淨義給他包扎傷口邊說︰「我要去廚房,把這些咸魚切成小片小片的,那樣就跟小魚干兒差不多了。」
「隨你便是。」
中午,雨也不見停,天亦是黑壓壓的。外面雨勢太大,客棧就只留了一道門,現在是中飯的時間,好些來往留宿的商客們都到了樓下。臨弦知也跟著淨義下了樓,這邊還沒開始上菜,那邊趙福禮便將慕雲悠請了下來。
慕雲悠依舊是一身雪白的裝束,只是那臉色看起來並不是很好,讓那人看起來多了些脆弱,趙福禮本來給慕雲悠安排了另外一桌,不過慕雲悠卻是朝著淨義這邊走了過來,也沒怎麼客氣,便坐到了淨義面前。
慕雲悠坐下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時不時地看著淨義。本想說些什麼,卻發現淨義根本沒將他當回事,慕雲悠眉頭微微皺著,只好看向臨弦知,道︰
「弦知,你傷如何?」
臨弦知道︰「好了很多,多謝師叔掛懷。」
臨弦知看了看茶水,杯中茶水清淡,上面還漂浮著幾根茶葉梗,不喜喝茶的他頓時皺了眉頭,將被子給推到了一邊。
「子言大哥,昨日這事,你可有頭緒?」慕雲悠放下杯子,還是問道。
淨義道︰「毫無頭緒。」引魂燈的出現的確讓人很吃驚,若是鬼使鎖魂帶會鬼界也便算了,可那手持引魂燈的女鬼卻絕非是鬼使,趙福禮被勾了走了魂魄還被打扮成新娘的模樣,實在讓人模不著頭緒來。
又是一陣無言,淨義那淡漠且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讓慕雲悠也不知曉該在說些什麼,昨日這人為自己吸毒血,背自己下山的事情反而好像是自己想象而來的幻覺罷了,這個人別說是原諒自己,根本就不想將自己當回事。
三人各自心思地坐著,菜也開始上來了,原本趙福禮給慕雲悠準備了別的,這會兒也不得不將飯菜送到這邊來,趙福禮笑嘻嘻地坐到旁邊,頗有些主人家的模樣,招呼著三人用菜。
臨弦知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坐在他面前的趙福禮,卻听得身後的那桌的幾個人談話飄來幾個熟悉的詞語。
「我看,我們最近晚上還是不要趕路的好,最近事情太過詭異。」
「你是說一葉閣的事情嗎?」那桌的人有人詢問道。
「噓,小心被一葉閣的人听了去,這客棧說不定就有一葉閣的人,昨日在這鎮上的官府門口的事情你該也看見了罷?」
那人的聲音壓低了很多,點點頭表示知道昨天官府門口的事情︰「一葉閣不但在收弟子,最近死了不少年輕男人,其實不是死,而是被勾了魂做了鬼嫁……」
鬼嫁……
慕雲悠跟淨義對視了一眼,慕雲悠愣了一下,再看時,淨義已經移開了視線,那瞬間,讓他想起以前的事情,那種默契感,竟是那樣的久違。
趙福禮之前還在給慕雲悠介紹著菜色,听了那邊的話,想到昨晚的情形,這會兒亦是不敢說話了,臉色更是紅一陣白一陣。
那邊桌子上有人又問道︰「鬼嫁……是什麼?」
「傳言說一葉閣的主人便是前些日子從豐山中掙月兌了鎖妖鏈而逃出的‘鬼王’,他的手下當然就是鬼界的人,鬼王喜好男色,他一些手下也多是如此,被他們相中的男人都給勾了魂魄嫁了他。」
昨晚這事,看來真與一葉閣有著關系,這鬼王剛重見天日便這般迫不及待積蓄勢力,難不成是打算報仇?那些被招了去的‘弟子’果然是有去無回,若是鬼王的話,怕都成了陰兵了。
那邊的男人繼續道︰「那我們這幾日怕是不能晚上趕路了,小心一些才行,這鬼王……」
「憑著你們的長相,大可放心,鬼王還不至于要娶你們。」一個聲音從二樓傳來,他說完之後,跟在他身邊的嬌俏女子掩嘴嘻嘻地笑了起來。
被打斷談話的那桌男人看向摟上,他幾人說話聲音壓的很低,但很明顯那從二樓走下來的男人的確是接了他們的話。桌上的幾個男人不但談話被人听了去,還被人說了長相,一時間臉色很是難看。
有人怒道︰「你這般說法,難不成跟一葉閣有關系。」
那白衣女子道︰「有關系又怎麼樣?」
「一葉閣的妖孽,人人得而誅之。」男人拍桌大聲喊道。
那白衣女子又是一陣輕笑,她聲音雖是好听,那笑聲卻听得人膽寒︰「你說的話得罪到我了。」
那商客還想說什麼,張口卻忽然變成了一聲吃痛的慘叫,頓時震驚了整個客棧,摟上的周圍的人都紛紛朝著這邊走了過來。慕雲悠已經起了身,卻被淨義伸手拉住了手腕,慕雲悠低頭看著淨義的手,緩緩地坐了下來。
白衣女子放開手,赫然是一根銀色的釵穿透了男人的手背插在桌面上,男人手疼的直抽搐,鮮血順著桌面流到地上。
慕雲悠小聲道︰「那二人身上都沒有妖氣,也沒有鬼氣,你為什麼不讓我過去。」
淨義瞄了他一眼,淡然地道︰「非妖非鬼卻一身邪氣,方才那動作太快來不及,而且你身上有傷。」
慕雲悠垂了眼……
臨弦知卻非常驚訝地看著走下來的男人,湊到淨義耳邊小聲地道︰「師父,你有沒有覺得那個男人的長相有點熟悉。」
「是有點熟悉,跟你的長相倒是有三分相似。」淨義淡然地說道,卻是沒打算將話說完,那男人眉眼間的確跟弦知有著幾分的相似,也能算是好看,卻比之弦知又差了許多。淨義輕搖了下頭,為自己將別人與土地相比而感到莫名。
臨弦知想了想又說︰「你說,他會不會跟我有什麼關系。」
「你想跟他有什麼關系?」
「……」臨弦知忙搖頭,那男人給人一股子邪肆的感覺,看著便有些不舒服,正想著,淨義已經起身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