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臨弦知心煩地坐到床邊的地上,扯了床上的被子將整個人裹了起來,就留了腦袋在外面,時不時用被子抹一下眼淚。
也不是第一次被師父吼,但這一次不知道怎麼的就是特別的難受,恨不得把慕雲悠給撕成兩半。
腦海里的東西過于血腥,臨弦知愣了一下,忙甩掉這些想法。他頭上做著頭飾的小蛇緩緩地動了起來,貼到臨弦知的臉上,臨弦知側頭,就能看見它金黃色的眼眸,蛇信子嘶嘶地吐著,臨弦知側耳傾听著,時不時地搖搖頭。
房門被推開,淨義走了進來,看了眼坐在地上裹著被子的臨弦知。臨弦知也抬頭看向師父,只是下一刻,他哼了一聲偏開了頭。
淨義笑著搖了搖頭,走到床邊坐了下來,手掌放在臨弦知頭頂,輕輕撫著,邊問道︰「為師吼你是因為你做了危險的事情,並無其他。」
「……」
「你是個男人,是個男子漢,怎能動不動就流淚。」
臨弦知還是有些生氣,本想抬手拉下淨義的手,卻又舍不得那溫柔的感覺,那只手伸出來便那麼停在了空中。抬眼看向淨義,臨弦知道︰「我雖然是個男人,但又未成人,所以只是個心靈脆弱的小孩。」
「……」臨弦知找著借口為自己哭開月兌,淨義也不想在這事情上跟他糾結,只好問道︰「你到那麼高的地方作甚?」
「我是飛上去的,跟無影叔叔逛街時發現了一種吃後能長出雙翼飛翔的草,原想讓師父看看,可……」可卻見到之前那一幕,便只覺頭疼又極為憤怒,那雙骨翼也不知為何不見了,臨弦知不願細說,只接著道︰「可不知為什麼,我背後的翅膀忽然沒了,無影說了,大茗草的藥效在兩個時辰左右,但分明連一個時辰都沒有。」
「定是你玩得忘了時間……起來,別坐在地上。」淨義道︰「方才是為師不該吼你。」
「不起來,我還在生氣的。」
「還因我吼你生氣不成?」
「師父明明是出家人,為何跟師叔那麼親熱,你們之間的動作超過了,根本就是摟摟抱抱。」
「我跟你師叔的確有過一段往事,只你師叔難以忘懷罷了。」淨義笑道︰「而且我並沒有跟他摟摟抱抱。」
「但我見師父你險些破了色戒,你像是要月兌師叔的衣服一般。」臨弦知說著,臉色越發地不好了起來,怒火有些難以控制,身旁的小蛇也跟著竄動。
臨弦知雙眼有些泛紅,睫毛上還有水跡,飽滿的雙唇也泛著紅色,淨義放在他頭上的手緩緩滑下,拇指摩擦著臨弦知的下唇,道︰「是你告訴了慕雲悠我自行剃度的事。」
眼前的師父讓臨弦知看得有些愣了,點了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淨義俯,說道︰「他說我是假和尚。」
臨弦知眼神帶了些茫然,一時間弄不明白師父為什麼說這些,不過想想師父的確像是個假和尚,喝酒吃肉,甚至還會堵,跟人打賭的事情師父也沒少做過,就像是清遲太師父不也時常跟青丘山的那位時常打賭一樣。
而事實上,淨義除了穿著袈裟剃了光頭,又帶著佛珠之外,再沒半點像和尚。
「知道為甚為師會自行剃度嗎?」
「師父你不是說剃度儀規過于繁復嗎?」
淨義搖頭,道︰「我自小被送到寺中修行佛法,但掌門師叔說我確實與佛無緣,曾說我將來必會棄佛,便讓我在師父門下修行。這其中有何原因我也並不清。後來因你師叔之事而茫然,才會自行剃度想著做一個真正的和尚,不過或許真如掌門師叔說的那般,我的確與佛無甚緣分。」
臨弦知抬手抹了下眼角,道︰「我有點听不明白。」
事實上方才根本沒有注意去听,一顆心思完全地放在了師父的臉上。
淨義無奈地笑著,微微湊近臨弦知,道︰「為師現在,的確是個假和尚。」
「跟太師父一樣麼?」臨弦知想了想,說道︰「雖然師父穿袈裟也很好看,但我也很想看見師父有頭發的樣子,就像是以前一樣。」
「會長起來的。」
「可不是說那是情絲嗎?師父你不是說你的情絲不可能再長出來了……」
淨義道︰「這……情絲這種東西,也並非是為師能夠控制的。」
「是因為師叔,所以情絲長起來?」
「不是……」
臨弦知還是感覺疑惑,還未說話,卻莫名地僵住了,瞪大眼楮看著放大在眼前的臉龐,一時間竟是不知如何反應。僵硬的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
淨義的唇貼著臨弦知的鼻尖,但他同樣也在震驚,驚訝于自己這個動作,短暫的遲疑後,終于還是吻上了臨弦知微張的唇。
少年的唇柔軟,因為驚訝而微微顫抖,輕貼的動作能夠感覺到細微的酥麻,冰涼的鼻尖相互摩擦著。
過了許久,淨義才探出舌尖輕輕抵開臨弦知的唇,臨弦知感覺臉頰發燙,這種動作他還有些不明白,然而本能地感覺害羞,卻又不願拒絕,微張的雙唇被推開,讓淨義的舌頭探了進來。
臨弦知裹在被子里的手伸了出來,拽緊了淨義的袈裟下擺,這樣仰著頭的姿勢並不怎麼好過。兩人的舌尖輕輕的踫觸到了一起……
沒有太多的糾纏,也沒有更多的深入,親吻淺嘗輒止,淨義閉了閉雙眼,手掌覆上臨弦知雙眼,遮住那雙此刻還帶著疑惑的眼楮,道︰「抱歉弦知,為師有些控制不住,而你卻還是個孩子。」
臨弦知有些不滿地道︰「我不是孩子了。」
「方才是誰說自己是個心靈脆弱的小孩?」
「……那是方才!」
淨義笑,想起之前鬼王所說之事,這麼想來若真按照時間來算,弦知怕是有兩百多歲了,這兩百年來靠著強大的靈力恢復著,也不知曉當初師父撿到他時,是個什麼樣的場景,為何會是人形。不過兩百多年也並不長,按照鬼王的說法,這年紀在鬼界跟人家的孩童無甚區別。
一時間淨義便覺自己罪孽深重,無關乎破戒,而是弦知的年紀……
「我看你肩上的傷似乎完全好了。」
臨弦知看了一眼自己肩膀,道︰「嗯,之前還有些疼的,只是我從鬼界醒來之後,便好了。」
「許是鬼王為你治療了,先起來罷。」
臨弦知起了身,把被子扔到床上,鬼界果然陰氣森森,這若是人界,裹一會兒被子一定熱死,因此刻的人界正是熱季。
「師父,鬼王給與你說了些什麼?」
淨義道︰「一葉閣,以及你身世之事,你若想知道個清楚,那便休息罷,明日我們離開鬼界,我再與你細說。」
「現在說不行嗎?」
「為師現下也有些困乏,並不想與你多說話。」
「……可明明剛才還說了那麼多。」
淨義不再言語,只是一個眼神看了過去,臨弦知干咳了一聲,只好道︰「那好吧,可我想先沐浴。」
「……」
——
睡了一覺,臨弦知醒來時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鬼界與人界不同,這里的天空一直是暗紅色,無法分辨出此刻的時間。
穿上了衣服離開了房間,喚了之前那個青面小鬼,詢問了一下,才知現在若是人界的話該是早晨了,鬼界的人不需要睡覺,不過也是需要休息的,但比起人來說,他們不必每晚都休息罷了。
他昨天佔了師父的房間,也不知曉師父在哪個房間,給青面小鬼說了之後,小鬼略帶青色的臉上給了臨弦知一個笑容,牽著臨弦知的手邊帶著他去找淨義。
淨義的房間就在隔壁的院子,並不遠,才剛走進院子,就見慕雲悠走了過來,那一身白衣很惹眼,道骨仙風在這鬼界也算是奇景了,看得臨弦知身邊的小鬼都呆了去。
「師叔。」
「弦知,去看你師父?」
臨弦知點頭,道︰「師父說,今日我們會離開鬼界,而此刻已經是人界的清晨了,我想是該走了。」
慕雲悠道︰「你該讓你師父多休息片刻,他之前身體受了鬼氣侵蝕,本是無甚大礙,只是不能催動靈力,但昨日因你胡鬧,從天而落催動靈力救你……」
「我只是……」
「若不是因為你他便也不會受傷,你若是好好修煉佛法,又怎麼會那麼容易被引到鬼界,你若不胡鬧,他也不會催動靈力,臨弦知莫要做你師父的累贅。」言罷,慕雲悠繞過臨弦知走開了。
「……」臨弦知回頭看看慕雲悠的背景,在低頭看了眼牽著自己的青面小鬼,最後抬手模模小蛇,道︰「我能裝成听不懂嗎?」
推開房門,淨義正在打坐,許是真的受了傷,他臉色並不好,听見房門打開的聲音也未睜開雙眼,卻道︰「怎麼,起這麼早?」
「師父,你受傷了嗎?」
「沒有。」
「可師叔說你因為忙著來鬼界找我,被鬼氣侵蝕了身體。」
淨義道︰「因是第一次用那種方法進入鬼界,受到一點創傷也是自然,已經無礙了。」
「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鬼界,現在就走吧?」
「我想你得跟鬼王道別。」
「師父昨日不是已經跟鬼王說了麼,而且鬼王定是日理萬機,我們還是不要麻煩他的好,無影叔叔應該也能將我們送回人界。」
「你怕見到鬼王?」
「不是……」
「那是為何?」
「不知道,只是想著若是要跟鬼王離別的話,心理就有一些不舒服,好像是不舍,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鬼王。」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