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打倒在地的小混混很快就爬起來,吐出一口唾沫,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深藍色制服︰「哦,原來是重點學校的。」
卓琰連眼楮都不眨一下,對著她道︰「你還愣在那里干嘛?快到我身後去,順便幫我把自行車扶起來。」話音剛落,對方已經出拳過來,他敏捷地避開了,直接一個飛踢踹中對方。
阮湘南只得按照他說的辦,把他的山地車扶起來,他的書包也散落在地上,里面的參考書掉了一地,她一本本幫他撿起來,放回書包里。等到她做完這些的時候,跟卓琰對戰的那幾個小混混已經倒地不起,哼哼唧唧地求饒。
卓琰月兌下被彈簧刀劃破的校服,直接甩給身後的阮湘南,低下=身撿起那把落在地面上的彈簧刀,拿在手里把玩︰「你喜歡動刀子?其實我也很喜歡——」他拿著彈簧刀在那個小混混眼前緩緩移動︰「你說,從哪里開始玩比較好?」
那小混混幾乎都快嚇昏過去,只剩下大喘氣的膽量。
卓琰終于放過了他,手起刀落,那人慘叫一聲,彈簧刀直接插-進他耳邊的泥土里,相差不過一公分。
卓琰朝她走過來,扶正了車子,皺眉道︰「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你家司機呢?」
阮湘南回答︰「他來不及去接我了。」
「那怎麼不打車?」
「這里太偏僻,沒有出租車願意載客的。」
卓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拒載你可以投訴他們。」
他當然不會明白,如果載她到這里,出租車司機多半要空車回程,一來一去,其實沒有賺頭,可是她又拿不出雙倍的車費。
卓琰見她低頭不語,也懶得跟她說話,拍拍山地車的前杠︰「只好勉強你坐在前面了,我的自行車沒有後座。」
阮湘南依言坐在前杠,開始時車身還有點打晃,他伸手摟了她一下維持平衡,但是只是很輕忽的一下接觸,他馬上就松開手。
卓琰明顯是運動完才回來,身上還有汗味,只是那汗味倒是不臭,跟他衣服上的洗衣液的清新味道混合在一起,還是挺清爽的。
阮湘南忽然道︰「下個學期你不用再給我送考卷了。」
自行車晃了一下,卓琰有點不解︰「你放棄了?」
「不是,」她很快否定掉,「當然不是的。」
「……你該不是覺得你下個學期會考到我那個班去吧?」卓琰匪夷所思,「從別的班考進來,至少得年級段前三十——雖然前三十也不算很難,但是你之前還掛了好幾科。」
阮湘南沒回答。
卓琰把她送到嚴家的宅子外面,又道︰「我覺得你應該去學點防身術,以後再踫到那種事情,起碼可以拖延時間。」
這倒是提醒她了。她在名義上還是嚴家人,萬一哪天被綁架了,以她的尷尬身份估計都不會有人願意出錢去贖她,還不如自己學著自救。
高中最後一年新開學。
班主任在講台上說︰「這學期我們班又有新同學,湘南,你來自我介紹一下。」
在底下詫異的眼神中,阮湘南捧著課本緩緩走進來,她身上的校服裙潔白而整潔,luo-露在短裙外面的雙腿線條流暢,她笑著說︰「我是阮湘南,今後請大家多指教。」
卓琰正握著劃答題卡的鉛筆突然斷裂。
坐在他後排的朋友像打了雞血一樣地踢他的椅子︰「快看快看,是那個被球砸中的小美人!」
他抬起頭,只見她曬黑了一些,從前那股在她身上的看課本看得傻了的孱弱和呆板都不見了,整個人生機勃勃的。
他听嚴央說,暑假開始時她媽媽問她們想去學什麼,阮湘南卻選擇了一個半月的空手道夏令營,還是封閉式的那種。
他轉過頭看著窗外,窗外正有一棵老槐樹把枝頭斜斜地戳進來,導致他們都關不上窗,她的確是個有點讓他討厭的人,只不過……他的嘴角忍不住泛起一抹微笑。
漂亮的女孩子總是異常受歡迎的,更何況是漂亮又頭腦好的女孩子。
她的抽屜里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小東西,有時候是一塊巧克力,有時候則是一杯女乃茶,收到的情書都快多過她的考卷。
阮湘南的成績就這樣固定在年級前五名,雖然跟卓琰這樣盤踞第一寶座多年還有不小的差距。她的母親看到她的成績單簡直都呆住了,還招來自己的現任丈夫前來觀看︰「你看,湘南這個成績估計考個重點大學是沒問題,天哪,我的女兒可以不用花錢就能進重點大學!」
嚴旻之,也就是她的繼父,還專門找她談過一次話︰「你有沒有想過,將來想從事什麼職業?」
阮湘南低著頭猶豫了一會兒,輕聲道︰「我想當醫生。」
「為什麼?」嚴旻之似乎有點詫異,「一般而言,想要繼承家業的話應該去讀商科才對。」
阮湘南大膽地回視對方︰「我爸爸過世那天,我就想當醫生。」
「恐怕還不止吧,」繼父問道,「你還怕學了商科,會被家人找麻煩,覺得你想為自己謀劃家產。」
阮湘南格外乖巧地笑道︰「我沒有想過這麼多。」
她就是這樣想的,逃不過他的眼楮。嚴旻之在心里嘆氣,他自己的親生女兒嚴央卻是個草包,簡直把他的妻子的不學無術徹頭徹尾遺傳了個遍,可是他的繼女,不管是頭腦還是心思都勝過嚴央無數,這真是造化弄人。
嚴旻之又問︰「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搬離嚴家?」
阮湘南吃了一驚,睜大眼看著自己的繼父,但很快又平靜下來,到底是在名利場上混得風生水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心中的想法,她果然還是太女敕了。
嚴旻之補充道︰「我這麼問你,不是要趕你走的意思,我留意到你在有意識地存錢,關注地產信息,甚至還在假期去做兼職。我尊重你的決定,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繼續住下來。」
阮湘南道︰「至少要等高考結束,我現在還沒有完全做好準備。」
有規劃,又能沉得住氣,真是個太聰明的孩子。嚴旻之搖搖頭,可惜這不是他的女兒。
離高考還剩下一個月,操場上懸掛的電子顯示屏被正式被調成了「離高考結束還有30天」。這段時間,就連卓琰都開始用心讀書,很少去操場打球了。
阮湘南桌上擺著的習題冊幾乎都被她做爛掉,用力抖一抖都會有書頁掉下來。她從來不在勤奮方面做任何隱瞞,直接承認她把每一本買來的習題冊都寫成那種殘破的樣子。
校園里也開始充斥著離別的愁緒。
天還是那麼藍,樹又這麼綠,一切卻又很美好。
他們班所有人都站在那棵活了上百年的老槐樹下面,攝影師扛著三腳架,把長鏡頭對準他們︰「大家先醞釀一下情緒,然後面帶微笑。」
阮湘南踫巧被排在卓琰身邊,他們站在一起,靜美得好像是一幅畫。
卓琰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嘴里卻壓低聲音道︰「希望你不會臨時掉鏈子,在關鍵時候考砸。」
阮湘南面帶微笑,直接嗆聲回去︰「這句話其實是說給你自己听的吧,你這幾天可比從前勤奮多了,難道是怕自己第一的位置不保?」
「就憑你?」
「對啊,就憑我。」
攝影師突然直起身,朝著他們喊︰「後面兩個人到底怎麼回事,不是說讓你們醞釀情緒,想想美好的夢想嗎?干嘛咬牙切齒?」
阮湘南笑靨如花,飛快地說了一句話︰「卓琰,我會懷念你的。」
她用的竟然是「懷念」。
卓琰冷哼道︰「這應該是我對你說的,相見不如懷念。」
「……難道還是吊念比較適合?」
「你——」
眼前的攝像機鏡頭突然定格。
印出來的照片上,阮湘南笑靨如花,而站在她身邊的卓琰卻是咬牙切齒,降低了不少英俊度。
每次班里的女生拿著這張畢業照跟人介紹︰「這是我們學校的校草哎。」
換來的評價無一例外是︰「長得是還可以啦,可是看上去脾氣很臭的樣子。這樣的人,就算長得再帥,也會顯得面目猙獰的。」
然而專屬于卓琰的霉運還沒有就此結束,高考成績出來當天,紅榜掛在校門口,第一位高高在上的那個名字赫然變成了阮湘南。
而卓琰兩個字卻別別扭扭地縮在第二位。
一定是他今天出門的方式不正常!
卓琰表面上還維持著平靜,但是內心卻已是驚濤駭浪,這怎麼可能?阮湘南竟然排在他的前面,這絕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炎熱的盛夏季節,他幾乎是從腳底冰到了頭頂,還絲絲地冒著寒氣。
「卓琰,你的臉色真的很壞……」身邊的同學被他的寒氣沖擊到,小心翼翼地說,「雖然你這次是第二啦,不過還是考得還是很不錯的,不要這麼在意!」
卓琰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我、根、本、一、點、都、不、在、意。」
交好的幾個朋友立刻拉走他︰「別看了,不如我們去喝一杯吧,反正已經考完了。」
卓琰木然地被拉著走。
最後能夠接納他們這些未成年人的只有茶餐廳。
他的好友立刻叛變了,還對著阮湘南舉起杯︰「先慶祝你這次後來居上,考到第一,我剛看到的時候簡直太吃驚了。」
阮湘南拖著腮微笑︰「其實我要謝謝卓少放水給我呢。」
她根本就是在嘲諷他,他這最後一個月要比從前更用功。卓琰死死地盯著她,手上的吸管突然戳破那層塑料薄膜,發出噗的一聲響聲,就好似用那吸管戳穿了她的咽喉一般。可惜這一點都不解恨。
「居然故意放水?」男生們立刻起哄,「哇,卓少其實你是對人家有想法吧?」
有個屁的想法!
卓琰憤憤地在心里想,別侮辱他的品味了。
「湘南,我看你還是主動點表示一下吧,卓少就是太悶騷了。」
阮湘南在眾口一詞的起哄聲中站起來,抬手撐著桌面,將兩人的距離拉近到咫尺。卓琰的體溫似乎比平常人都要高一點,溫暖的鼻息噴在她的臉上。她眨了眨眼,那雙眼楮是跟她母親全然不像的地方,她的眼楮眼尾長長的,隱隱約約有些媚。
卓琰強自支撐,不要去躲閃她越來越靠近的清甜氣息,體內的躁動似乎正在覺醒,蠢蠢欲動。茶餐廳里的空調溫度其實打得有點低,他卻感覺不到冷氣的存在。
可是不能動,也不能躲閃,不然他一世英明全毀。
他一定可以熬到她受不了退卻的時候。
說時遲那時快,阮湘南的嘴唇終于跟他的輕輕觸踫到,那滑膩的溫熱感,稍縱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