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風靈的代價
臨墨未央跟著嘉萊回了她的住處，先是好一番贊嘆︰「有日子沒來，你這里布置的愈發奢華了啊，嘖嘖，果真還是妖王會享受。」
「要喝水吃東西就自己動手，」嘉萊沒好氣的往軟榻上一躺，「我自然是學不會魔族少主的勤儉持家。」
「唉，我們魔界人才凋零物資匱乏，你又不是不知道。」未央也不客氣地自行倒了茶水坐到一旁。
「你差不多得了啊，難道還打算跟我要些援助回去嗎？」嘉萊陷在純白的羽毛軟墊中，對她的說辭嗤之以鼻。
「瞧你那小氣勁兒，我只跟你要一個人，」未央見她露出了然的神情，不等她拒絕緊接著便道，「說實在的，當年之事並不能完全算在朱元冰頭上，你不過是心有不甘而已，如今打也打了，氣都該消了吧？若真要怪，只能怪這天命。」
「是呵，靈獸青龍的天命從來也不在我身上，她終究是要離開的。」嘉萊閉目苦笑一陣，頹然道，「罷了，我不再追究便是，反正師父也不會喜歡我這樣做。」
「那定風珠……？」未央試探著又問。
「想都別想！事關妖界存亡，便是天命我也要爭一爭！」嘉萊像被踩到尾巴般反應激烈，瞪圓了眼楮猛一揮手，未加收斂的真氣波蕩開去，一不留神勁風掃下了未央的面紗，「咦？你的臉好了？」
「嗯，朱元冰幫我治的，」未央不欲多言，又回到正題，「你應該也知道，魔界入口的戾氣是由天地初分時混沌之氣演化而來，若我將它引來一半，便可代替定風珠維持迷蹤林所需的靈力。」
「魔界積弱已久，居然還肯將唯一屏障分出來？」嘉萊絕沒想到她會有這個提議，亦嚴肅起來，「這事兒魔尊知道嗎？你不會是被那小子迷傻了吧？」
「說什麼呢！」未央面上覆了一層薄怒，「父親已經同意此事，屏障終歸是個死物，只有求得一員良將，方可振興我魔界。」
「你們倒是對他期望頗高，好吧，既然不是虧本買賣，看在咱倆的交情上，我就給你個面子。」嘉萊這算是答應了下來，轉而好奇道，「你臉上的傷——好像是在冷銀秘鏡空間里被燒的吧，他怎麼能治？難不成……他是秘鏡主人？喲，那你們還真挺有緣分的。」
見她猜了出來，未央也不否認，只是認真囑咐︰「我燒傷的原因你千萬幫我保密。」
嘉萊眼珠轉了兩轉，不以為意地笑道︰「放心吧，你的私事我才懶得管，不過好心提醒一句，你要拿整個魔界來幫那小子，記得先去問問人家領不領情。」
「我省得，你只管交珠子放人便是。」未央拾起面紗，轉身自去尋了房間休息。
朝陽初升，晨光從窗外一線線透進來，逐漸映亮了整個房間。
徐浩帶著點暈眩的感覺睜開眼，一時有些搞不清狀況，昨晚不是在渡靈力幫元冰療傷嗎？自己怎麼睡著了……
對了，元冰！他一個激靈忙轉頭去看，便見身邊人還在睡得香甜，原本蒼白的臉頰已經恢復血色，眉梢眼角帶著恬靜安然的神情。
徐浩瞧著瞧著，不知怎的竟覺生生勾人，連他綿長悠然的氣息都能拂起心中漣漪，忍不住便湊了過去，輕輕覆上他的唇。不敢妄動地靜靜相貼，薄涼的觸感卻也嘗出清甜的滋味，直潤進心底去。
少頃帶著熨帖滿足的心意退開，突然想起他肩頭的傷，急忙坐起身子，伸手去解對方衣服。
這樣的折騰終于是把朱元冰鬧醒了，打個呵欠看向正在自己身上忙乎的人︰「大清早的小浩你做什麼呢？」
「啊？我，我看看你的傷……」本來挺正常的舉動被貿然一問，徐浩反而慌亂地紅了臉。
朱元冰倒是大方月兌了衣服給他看︰「好的差不多了，都是你的功勞哦。」
「哪有，沒有啦，」徐浩懊喪地低了頭，「我其實什麼都做不了，還會拖累大家……」
「本來就應該我保護你的啊，別自責了，」朱元冰實在看不得他自怨自艾的樣子，忙將人摟到懷里拍撫，轉移話題道，「對了，我問你件事，關于尋找四靈，你是自己真心願意，還是僅僅為了完成任務？」
「我真的想要四靈。」徐浩答得毫不猶豫，他現在迫切的希望自己變強，想要擁有足以與元冰相配的能力，哪怕幫不了他什麼，至少也不會成為累贅。
「這樣啊……」朱元冰隨口應著，有些頭疼怎麼去過妖王這一關。
徐浩覺察到他的為難神色，擔憂的又補上一句︰「我只是說說而已，如果太勉強就算了，你的安危最重要。」
「我知道，你別多想，乖，一切都交給我。」朱元冰對他寬慰地一笑，暗自下了決心。
徐浩听他如此說，便也習慣性的選擇信任，甚至沒想要追問為何提起這個話題。他穿好衣服跳下床，心情甚好的去準備早飯，一開門卻不由愣住。
臨墨未央左手托一漆盤，右手舉著正要敲門，此刻與他撞個正著，也略有尷尬地放下手來︰「徐公子這麼早就在呵，我是給元冰送早飯來的，正好你也一起吃吧。」
「不早，我昨天就在這睡的，」徐浩答得直截了當，瞥了眼盤中明顯只有一人份的食物，意有所指地笑道，「我飯量大得很，不敢勞煩，未央姑娘還是把這些拿回去自己吃吧。」
她並未想到兩人會共處一室，此刻被一番搶白，竟是進退不得了。
徐浩偷偷得意，正欲再催她兩句，卻被聞聲過來的朱元冰先開口道︰「未央快進來坐，端著東西站那兒多累。呃……小浩你自己去吃吧，對了，吃完直接去找子淳他們，幫我表示一下謝意。」
「哎，我……」沒等徐浩反應過來，那兩人已經進屋關門，利索地把他留在外面，「什麼嘛，想支開我就直說。」他不滿地嘟囔兩句，憤然去找吃的。
坐下以後，朱元冰倒不急著吃飯，先就昨天的事對她再三致謝。
「沒什麼，那都是大家一起求的情，不過今天這事，你就真的要好好謝我了。」未央輕聲一笑，將她與嘉萊的商議說出。
這下可真是意外之喜！朱元冰原已做好了不惜一切代價的準備，計劃跟她打听些妖王的情況，便去強行搶奪，如今竟被輕易解決了。他立即站起身來，恭恭敬敬作了個揖︰「未央你助我良多，這次又付出如此之大，將來但凡有所驅使，我朱元冰一定在所不辭。」
「這話說的可是見外了，」她忙伸手拉他坐回，頓了頓方道，「但我確實有個不情之請，魔界屏障削弱一半後，外敵入侵的風險便要大了許多，而我族中又人員匱乏，所以……我希望你可以修煉魔功，將來能夠為我族做事。」
這個要求倒在朱元冰意料之中，其實他只是不願糾纏進這些麻煩，至于修仙修魔並沒有那麼在意，現在欠了這麼大個人情，稍一猶豫也就答應下來。
未央終于心事得了，欣喜非常地取出本冊子交給他，說是魔尊的修習術法，助他平時修煉所用。
朱元冰伸手接過，隨口問道︰「怎麼你還戴著面紗呢？難道又有什麼問題？」
「沒有，我是因為戴得久了，怕突然取下惹人好奇，到時反添麻煩。」她解釋道。
「說得也是，」朱元冰點了點頭，繼而瞅著她大大嘆一口氣，「只是可惜唉，這麼漂亮的容貌卻是無緣再見了。」
「你倒慣會調笑人的，」未央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小聲道，「那我以後見你的時候，都不戴面紗便是。」
朱元冰嘻嘻一笑，伸手拿起筷子︰「好啦，說了半天我都餓了，且嘗嘗你的手藝。」
「嗯，你吃吧，我先去找嘉萊，回頭給你把風靈送來。」未央說著話起身往外走。
「等下，」朱元冰突然想起一事，「你上次不是說，再見面就跟我講講你臉傷的原由嗎？」
未央步子一頓，並未回頭︰「既然你答應了入我魔族，咱們來日方長，將來有時間我再細細說與你听吧。」她一語言罷，徑自開了門離去。
且說徐浩吃過早飯，邊走邊問尋到葉子淳的住處，正巧鳳喜也在里面，便上前先道謝一番，又說了朱元冰的恢復情況。
子淳听得他冰哥無事，自然開心的不行，嚷嚷著一會兒跟去看他。
鳳喜沖徐浩笑笑，好言勸道︰「你不要怪怨妖王，她年紀輕輕擔此重任，所作之事也都是為了全族。想當年，若非大長老以自身靈力加上定風珠設下迷蹤林，只怕妖界就要被一夕覆滅。」
「我明白，其實各人都有自己的立場與難處。」徐浩表示理解，又不免好奇，「不過喜長老為什麼會願意幫我們呢？」
「大概因為我比較信命，主張順其自然吧，風靈原本就不屬于妖界，許多事，不是靠努力就可以的。」鳳喜注視著他問道，「你呢，你相信命中注定嗎？」
徐浩被問的愣住，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下意識地呆呆看著她。這只世間獨一無二的火鳳凰，由無數次浴火重生累積而成的萬年生命，許是見慣了滄海桑田，眼底心中都是超然世外的灑月兌，不怒、不懼、不求、不爭，靜靜等待命運的給予，或是剝奪。
他突然沒來由地感到害怕，難道命運真的不可抗爭？可是他沒有那麼淡然，他所想要的，是仿佛深刻在靈魂里的一份期盼，哪怕灰飛煙滅亦無法割舍。
鳳喜淡淡勾起唇角，也不再等他答案，反而拍了拍他肩頭鼓勵道︰「別想太多啦，你還小得很，如果有想要的就盡管去爭取吧。天命也是人走出來的，每一個選擇都是自己所做，只求無愧無悔便是。」
無悔的選擇嗎？徐浩憶起先前青龍說的話，迷茫之中似乎有了一絲領悟。
又坐了一會兒閑聊幾句，徐浩便告辭回去，葉子淳自然也跟著一起去看他冰哥。
「哎呀！」沒走幾步徐浩突然一聲驚呼，「剛才忘了問問喜長老，不知小溢俊麟怎麼樣了？」
葉子淳亦是一臉迷茫︰「呃，這兩天光顧著冰哥的事了，我也沒想起來問，要不咱再回去？」
兩人對視一眼，正要轉身，忽見昭墨從一旁冒了出來︰「我都打听過了，他倆早就被何熠飛帶走了，你不用擔心。」
徐浩聞言松了口氣，又半認真的抱怨︰「飛飛哥真是偏心，救人還不救全，憑白讓元冰受了這麼多罪。」
「不是救，是拿人情換的，而且若非那兩人無足輕重，妖王也不會這麼簡單就答應。」昭墨就事論事的解釋道。
「嘉萊姐姐居然還會欠人情？」葉子淳不由的奇怪。
「對哦，妖王那人強大又自傲，怎麼會讓這種事發生？你看起來知道很多的樣子嘛，說來听听。」徐浩也忍不住問道。
「咳咳，你倆啊，」昭墨無奈地一搖頭，「其實我也就清楚個大概——當年仙界來犯時，主將張曉楓暗中放水，在緊要關頭按兵不動，給了妖界喘息之機，這才得以建起迷蹤林。」
「那等于救了妖界啊，確實是個大人情，不過怎麼會被飛飛哥拿來用的？這個主將張曉楓，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戰神？可上次小溢說仙界沒有這個人啊？哎呀，好復雜。」徐浩越理越混亂。
「這是仙界禁忌，左溢自然不會說。戰神張曉楓，曾經的第一仙尊，執掌仙界律法，手握百萬天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何等風光呵，最後竟落得那般下場。」昭墨說著說著不免惋惜起來。
「什麼下場？」另兩人異口同聲地追問。
「我也不知道啊，」昭墨表情無辜的一攤手，「唯一確定的就是他觸犯天條被處罰了，至于什麼罪名、什麼結果，都未向外公布。不過自那以後，他就完全消失于世間了，我覺得死了的可能性比較大。」
這種听到一半結局不清不楚的故事真是鬧心啊！徐浩努力地自行補救︰「既然飛飛哥能用妖王的人情，肯定和張曉風關系匪淺，改天我去問問他好了。」
「千萬別！仙界當初可是下了禁令的，你若是追查下去，恐怕引禍上身。」昭墨趕忙勸阻，「你倆都記著，這事兒听過就算，也不要往外傳了。」
听他說得這般嚴重，兩人也只好壓下好奇心，轉而聊起別的，沒多久便快到了冰、浩住的廂房。
只是那房門口，卻正上演著一幕在徐浩看來是依依惜別的場面——朱元冰不知同那姑娘說笑了幾句什麼，逗得人家臉頰飛紅，繼而殷勤地幫她戴好面紗，又目送其遠去。
「原來未央姐姐這麼漂亮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她的樣子。」葉子淳心思單純地感嘆了一句。
說者無心听者有意，徐浩心里愈發不舒服了——她這是什麼意思，只在元冰跟前露臉？
朱元冰送別了未央，回身便望見站在那里的三人，稍稍一怔隨即笑迎上去︰「你們這是扎堆來看我麼？哎，小浩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你瞧——」
徐浩看向他攤開的手掌，赫然是那顆紫色珠子，有些驚訝卻並無喜悅︰「好本事啊，我離開這一會兒風靈就到手了，不會是臨墨未央給你的吧？」
「小浩越來越聰明了，哈哈，高興吧，」朱元冰沒有察覺他的異常，依舊心情愉悅地把珠子又往前遞了遞，「拿著啊。」
「我不要！」徐浩一扭頭，看也不看他。
「啊？」朱元冰幾乎回不過神來，「你不是說想要四靈的麼，我辛辛苦苦給你找來，你又不要？」
「辛苦？我瞧著也就哄小姑娘兩句好話的功夫吧，是有多辛苦？」徐浩冷笑一聲，說得尖酸。
「你——」朱元冰不可置信地瞪著面前人許久，眼中怒色漸深，「愛要不要！」他將珠子狠命一擲，轉身疾步進屋， 的一聲甩上房門。
昭墨手忙腳亂地撲去抓住風靈，雖然知道這東西不會太脆弱，可也差點被嚇出身冷汗。
「那個，冰哥看來恢復得不錯哈，我就先回去了。」葉子淳雖然還搞不清狀況，卻也領悟到此地不宜久留，打了個招呼就跑掉了。
昭墨把珠子塞到徐浩手里，確定他沒有要扔的跡象才稍松口氣︰「你唉，這次真的有點過了。妖王有多寶貝風靈，你難道不清楚？朱元冰能拿到它，絕不會如表面看來的那般輕松簡單。」
徐浩卻不接話，只盯著手中的珠子怔怔發呆，許久才低聲說道︰「我很沒用是不是？修為低，總是惹麻煩，常常拖累大家。呵呵，長得也不是多好看，更加沒有人脈地位。除了那個看不見模不著的所謂天命，我到底有什麼能拿來跟人家比的？」
昭墨越听眉頭皺得越緊，終于忍不住喝道︰「夠了！你何必這樣妄自菲薄？各人有各人的命數，原本就沒有比較的意義，何況等將來你融合了四靈之力，便可直接飛升仙道，又豈是常人能夠企及？」
「是麼，可即便成仙又如何？」徐浩的神情依舊黯然，「我終究變不成女人，而他是要娶妻的。」
這回昭墨總算明白了癥結所在，暗嘆口氣，好生安慰他道︰「你放心吧，那些只是說說，我看得出來他是喜歡你的。」
「你看出來？」徐浩抬頭望向他，一臉的不信任。
「哎，旁觀者清嘛，你盡管相信我，」昭墨說的信誓旦旦，忽然又笑著加上一句，「我如果看錯了願意負全責，隨時歡迎你投奔我的懷抱。」
「不要亂開玩笑好吧，搞得咱倆很熟似的！」徐浩故作嫌棄的哼了一聲，對他的話完全沒放在心上。
昭墨跟著笑笑，也未再多做辯解，只溫言勸說︰「既然你都認定他了，便不要糾結些有的沒的，努力爭取就是，總之我是無條件支持你的。」
「嗯，謝謝你。」徐浩的神色終于好了許多，「那現在怎麼辦，我這就去跟元冰道歉嗎？還是等他氣消了？要怎麼說才好呢？他會不會不原諒我啊？……」
徐浩在那兀自煩惱，看得昭墨心中五味雜陳，不過沒等他們做出下一步打算，妖王便派人來下了逐客令。
于是，還在矛盾中的冰、浩二人被送出妖界，站在山腳下互不搭理，至于昭墨，自然是又隱匿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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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預告——
當賭氣中的二人踫上公主招親這種盛況——大家請自行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