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叮!」
電梯門應聲緩緩劃開,機械女聲在電梯里響起。
「一樓到了。」
「程暖和你說了什麼?」
肖默和陸子揚之間那根刺是程暖,肖默耿耿于懷,陸子揚同樣無法放下。
肖默黑眸沉沉看向陸子揚,半天後,笑出聲來︰「現在怎麼緊張了?當初為何不珍惜?」
陸子揚表情越加難看,他們對持半響,陸子揚嘴唇一揚,聲音登時刻薄起來︰「這麼多年你依舊放不下?肖默,你要是還愛著,當初我們離婚,你怎麼不接手?」
肖默聞言臉色頓變,揮拳就朝陸子揚擊去。陸子揚側臉躲開,抬手去抓他的手腕,肖默旁邊一直沉默的女孩突然轉身朝電梯外跑去。
肖默和陸子揚誰都沒佔到便宜,兩人十分近的距離,針鋒相對,片刻。
「她根本就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
肖默甩開陸子揚的手轉身大步離開。
裝了這麼多年,以為還能繼續裝下去,可到底是撕破了臉皮。橫在他們之間的程暖,已經發生了,怎麼都不能當做從來都沒發生過!
當年,若是沒有陸子揚的出現,肖默恐怕早就和程暖結婚。
陸子揚滿臉煞氣站在電梯中間,目光深沉似海。半天後,他活動了一下手腕。抬起頭,陰戾目光望著前方,不知在想什麼,黑眸忽明忽暗。
電梯外聚集了人,可誰也不敢往里面進。
直到電梯門再一次闔上,陸子揚才猛然反應過來,他大步上前按了開門鍵,走出電梯。
出了醫院大廳,熾熱的空氣撲面而來。
陸子揚站住了腳步,微微眯眼,抬頭望著頭頂刺目驕陽。
很長時間後,冷冽的五官龜裂,漸漸浮上自嘲。
他不是一樣,放不下嗎?三十多歲的老爺們,心里還哽著這件事,著實難看的很!
程暖站在落地窗前,她望著醫院門口的方向,那個男人穿著黑色襯衫,他站的筆直。他不知在看些什麼,許久後,才邁開步子朝停車場走去。
程暖攥的很緊的拳頭漸漸松開,她抬手撫向自己的臉頰。
疼麼?
疼就對了,記住,以後不要再接近陸子揚,他會讓你疼死!
一開始就是程暖的一廂情願,陸子揚只是不拒絕而已。他不愛程暖,無論程暖做什麼,他都無法愛上程暖。陸子揚的愛是理科題目,答案開始就固定好,若不同,必然是意外出錯。
他會改正。
想起六年前的事,程暖指尖還是尖銳的疼著。
十七歲那年,她跟著肖默參加聚會。第一次見到陸子揚,他沉默冷峻,坐在人群中即使一言不發,也格外耀眼。程暖的眼楮就再也無法移開,她清楚的听到自己心中有一個聲音︰程暖,你完了。
程暖真的完了,她瘋狂的追求陸子揚,恨不得昭告全世界,她愛上了陸子揚。
想想當年辦的那些傻逼事,程暖都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她以為肖默是哥哥,是自己的親人。她滿世界追著陸子揚跑,卻忽略了那個一直守護在身邊的肖默,直到程暖和陸子揚離婚的那一晚。
肖默的擁抱,程暖才發現自己錯了,並且錯的離譜!
若是程暖沒有愛上到陸子揚,她選擇的是肖默,該多好。
肖默為人溫柔可親,如若結婚,如今也該過著幸福和美的日子。可人啊,總是難以滿足,得隴望蜀。可惜,年輕的時候,肆意張揚,以為這個世界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為此付出了代價,上天是公平的,他老人家饒過誰?
遠離肖默,遠離他們的世界,就再也不會和陸子揚有一絲一毫的關系,當時她離開的徹底也瀟灑,拒絕了任何一個人的幫助。
可兜兜轉轉,高傲被磨沒了,她狼狽不堪,又回來求到陸子揚。
六年啊,一切物是人非。再見,肖默竟不認識自己,想想多麼可笑!
陸子揚呢?他是不是和葉璐結婚了?
這些,程暖從不敢問。六年時間,她連路過陸子揚公司的勇氣都沒有。
身後門響,打斷了程暖飄遠的思維,她猛的回神,為什麼要想這些?有什麼值得懷念嗎?根本沒有,只剩狼狽不堪的屈辱和手足無措的害怕。
回過頭,見進來的是醫生。
便彎唇笑笑︰「要做檢查了嗎?」
「找到匹配干細胞,需要做全面檢查。」
程程在睡覺,那醫生身後又跟著進來了幾個護士。
程暖站在一邊,她捏著自己的手指︰「白血病是不是移至干細胞以後,就會徹底痊愈?」
「這不好說。」
醫生低頭在病例本上做著記錄,頭都每抬說道︰「不保證,會有復發的幾率,要看孩子的恢復能力。」
程暖心里一咯 ,神情頓時緊張起來,猛的抬頭看過去。
「那……那怎麼辦?」
醫生抬頭,眉頭微揚,似乎十分不理解,程暖為何會這樣問。
「慢慢療治,急也沒用。」
因為需要做術前全面檢查,他們推程程出病房。
程程在出病房門的時候,醒來,他眼楮還朦朧,弱弱叫了一聲媽媽。
程暖連忙跑過去︰「怎麼了?」
程程抿著唇笑笑,抬手示意程暖靠近一點。程暖依言,湊過去耳朵。「程程怎麼了?」
程程把緊攥的手放到程暖的手心中間,松開,暖暖軟軟的觸覺,程暖低頭一看,是一顆裹著包裝紙的巧克力,因為他握的太緊,已經有些融化。
程程彎起唇笑,眉眼間是暖暖的情緒,聲音軟軟。
「媽媽,你吃,很好吃。」
程暖握著他的小手,心都跟著巧克力一塊融化了。
「媽媽,那個人是不是很有錢?」程程壓低了聲音悄悄說道︰「韓叔叔說他很有錢,媽媽,你是不是就不那麼辛苦了?」
程暖心一揪,眉頭漸漸攏起。
「想這些亂七八糟干嘛?」
韓晨怎麼會和一個孩子講這些?程暖心里稍稍有些不快,但很快就壓下去,握著手中那顆融化了的巧克力,俯身親親程程的額頭。
「我們有錢,別擔心,去做檢查,很快你就要好了。」
想到做了手術,孩子的身體就能往好了發展,她心中的石頭就輕了許多。
「嗯,我知道。」
程程乖乖跟著醫生去做檢查。
程暖站在原地看著推著他的護士越走越遠。
咬著下唇,孩子的病啊,巨石一樣壓在她心口,幾乎喘不過氣。
什麼時候才能過去?
很長時間後,她攤開手心看那顆已經融化了的巧克力。
包裝紙上的LOGO讓她心都跟著顫了一下,手指無意識的撫模著那幾個字母,指尖末梢神經抽痛。她喜歡這個品牌的巧克力,每個情人節都送陸子揚。
想想,當年那愚蠢而又不知羞恥的行為,恨不得擁有魔法清除掉所有人的記憶。
程暖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了一會兒,電話就響了起來,她拿出來看了眼,竟然是韓晨,接通︰「韓組長。」
「嗯,程暖。」韓晨也沒和程暖說太多廢話,直接開門見山道︰「你現在能來公司麼?下午有個會議,全員參加。」
程暖有些犯難了,看了眼走廊的那一頭,程程還沒從化驗室出來。
「我這邊……」
她突然有些說不下去了,就算是沒有業務提成,她也拿著公司的底薪。如今是連公司不去了,說不過去,那個公司會用這樣的人?
抿了抿唇。「幾點的會議?」
「下午三點。」
程暖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剛剛十二點,還早。「那我下午盡量過去。」
程暖剛想要掛電話,那邊韓晨又說道︰「你就算是不出醫院,也電話聯系聯系客戶,下午開會需要你的客戶資料本。不然就算我想包庇,經理那邊也不好看,你說是吧?」
程暖抿了抿唇,嘆一口氣︰「好,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程暖抬手使勁搓了搓自己的臉頰,安撫暴躁的情緒。胃里翻騰,她昨晚在醫院陪床,早上又去公司開會,根本沒時間吃早餐,這又到了午餐時間。
韓晨借給自己的十萬,一半都拿去交了住院費。盡管她省吃儉用,可錢花的飛快,短短幾天時間,十萬就用的差不多了。她打听過了,如果要動手術,最少還得再準備二十萬。
錢啊,簡簡單單一個字壓的程暖直不起腰。
她看了看時間,程程的檢查應該還要持續一段時間,就急忙朝外面去。
騎車到另外一條街上買了燒餅,胡亂咬了兩口壓住胃里那股難受。剩余半個餅塞回包里,頂著火辣辣的太陽,汗流浹背往一個朋友那里趕。那是她的老客戶,說不定還能做成個訂單呢!她最近窮的就差賣身。
可惜,到達的時候,朋友不在家,大門緊閉,也沒打通電話。
時間是一分鐘都不能耽誤,程暖只好往回趕。路過一家餐館,忽然想起上一次程程在這家吃的狼吞虎咽。醫院的餐食清淡的過了份,程程每次都扒幾口就不吃了。狠狠心,從那筆錢里摳出一點,進去打包了兩個菜。
回去醫院的時候,程程已經做完了體檢。
他躺在病床上,有些蔫蔫,不大有精神。程暖買的飯菜,他看見的時候,眼楮是放了光,可只吃了幾口就全部吐了出去。
程暖嚇得不行,連忙按鈴叫醫生。醫生還沒來,她手都在發抖,抱著臉色蒼白的程程,膽顫心驚。
「怎……怎麼了?」
「難受……」
一句話沒說完,程程張口吐了程暖一身,吐完,他兩眼淚汪汪仰臉看著程暖,似乎十分愧疚︰「媽媽?」
「沒事沒事,洗洗就干淨了,還想吐嗎?」程暖輕輕拍著他的脊背,心都揪成了一團。「這幾天不是都不吐了?怎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