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飯,端木泰片刻未停,去了金礦,回到他的日常工作中。此時一直在他耳邊回響的是那句︰三爺,也許我們還有相見的一日。他相信那是真的,因為有她的眼淚作證。
初初雖然料到他們的最終目標是白薇,可是她仍然沒有保住白薇。她痛恨自己,看不起自己。該死的人都死了,不該死的人也死了。她一個都沒有留住。
面對敵人的進攻,她的防御系統全面崩潰。她敗得一塌糊涂,面目全非。
死亡終于換來了安寧。凶手卻沉入水底。
梅若煙不改初衷,仍是那麼柔弱優雅,人見人憐,由于初初一直找不到凶手,表現得無能。
梅若煙‘樂善好施’,待人親和,不拘小節,很快受到了府中下人們的喜愛。
在眾人面前,她對初初總是殷勤備至,溫柔有禮,而初初正恨得切齒,怎麼能和善得起來,所以在別人眼里,初初是架子大得離譜。
而梅若煙卻更加熱情地對她,有一次她拉著她的手,被初初狠命甩開。十幾個奴才丫環都看見了,激起一陣不滿。
梅若煙又替初初解釋,展示她的好修養,好脾氣,又贏得了一片贊譽。
初初突然甩袖而去,清平馬上追了出來,拉住她手,焦慮道:‘你怎麼啦?就算你瞅若煙不順眼,也不該當著那麼多人甩開她啊。」
初初氣道︰「你心疼了?」
清平急道︰「我心疼誰?我是在心疼你,私下里怎麼都好說,但在人前,你那麼做等于是給自己難堪,給自己制造壞名聲。」
初初的目光劍茫一般︰「名聲?這個時候你還在乎名聲?死了那麼多人,找不到凶手,你還跟我談名聲?那不過是披著羊皮的狼而己。」
清平拉住她的手,柔聲道︰「羊也好,狼也罷。我們總要平安無事地在這府中生存下去。度過我們美好的余生。因為我們擁有彼此。」
‘清平,找不到凶手,我的余生不會安然度過了。」
清平皺緊了眉頭,不解道︰「人命案有官府呢。官府自有專人破案,你有什麼義務管呢?你是王妃,任何時候只要有我在,你好好地做你的平王妃就行了。誰也別想動你。」
對別人初初可以沒有感覺,但對于白薇,她不能坐視不管,官府只管立案而己,恐怕等凶手壽終正寢了,他們也查不到。
初初搖頭道︰「清平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視而不見。我不能讓她們枉死。」
清平也不溫柔了︰「你有那麼大的能力嗎?我不希望你把自己卷進去。而誤了我們的生活。」
初初覺得一股無形的壓力如大鐘一樣罩在身上,喘不過氣來。她不想再爭辯。柔弱道︰「我知道了,我听你的。」
而心中的一個聲音是,不抓住狐狸尾巴,絕不放手。因為她的對手也是一個女人,一個比她還要柔弱的女人。而自己在她的面前卻敗得一塌糊涂。
現在她該殺的人也殺了,就讓她慢慢露出狐狸尾巴來吧。其實,初初已經把尤澈調離馬場,他的職責就是監視那座皇家寺院。
白薇被害的早晨,那一夜,因為尤澈的父親被馬車撞傷,他听到消息暫離職守白薇才出了事。
尤澈的父親不過四十多歲。為人謹慎小心,怎麼會突然被馬車撞了,說不定也是他們做的手腳,然後又放出風去讓尤澈知道。令他離開皇家寺院,給楚天闊作案制造時間。
現在初初已派人伺候尤父,讓尤澈繼續盯著。在全城戒嚴。到處是畫像通輯的時候,做案之後,楚天闊應該還是回到皇家寺院中。
初初觀察能進入寺院的人群,除了一些達官貴族之外,每天能進入寺院的就是菜農。
初初便扮成菜農。混入寺中。她查出,楚天闊早年在寺里出家,到三十五歲還俗。寺里的住持正是他的師兄。所謂皇家寺院,正是助紂為虐,包藏禍心,藏污納垢之所。
在皇家寺院出家,對于僧人來說,那是至高的榮耀,他為什麼要還俗呢?而且,甘願在王府里做個養馬的下人?
初初又查了,他還俗的那一年所有記錄,記錄上出現了睿王府的字樣。那是三月十九日,睿王為亡父做法事。
也就是做完法事,五個月之後,八月份他就還俗了。他為什麼還俗?
這些東西她是在藏書閣看到的。皇家寺院之大,酷似宮庭,僧侶一千多人,藏匿一個人那是輕而易舉,在這里找人也似大海撈針。
如果她能長期潛伏在這里,一定能查到楚天闊的行蹤。可惜她只能短暫停留,時間到了,就會被驅逐。
寺里是容不下一個女人的。她忽然想到了尤澈,尤澈會功夫,如果他出家混入皇家寺院,一切就好辦了。
跟尤澈一說,尤澈立即答應,初初笑道︰「你不用跟父親商量一下嗎?據皇家寺院的規定,剃度後三年之內是不能出寺,五年內不能還俗的。」
這麼苛刻的條件,他陷入了思考,現在十七歲,五年後二十二歲,二十二歲仍是很年輕,他爽快答道︰「我答應。」
初初再次申明道︰」這不是開玩笑,雖然出家是假,但寺院的章程是真的。是違背不得的,如果違背就等同于犯法。你明白嗎?「
尤澈眨著黑亮的大眼楮,笑道︰「我知道了,王妃您放心吧。我也在找機會好好習武呢,在這里出家我就可以拜師了。」
初初微微點頭︰「但願如你所說。」
尤澈笑道︰「我從不撒謊,在王妃面前更加不會。」
初初展顏笑道︰「好,那麼一切就拜托你了。」
第二天,尤澈經過嚴格的考驗,在皇家寺院剃度出家。一開始入寺,先做些擔水劈柴的粗活。尤澈做得干淨利落。
尤澈陽光帥氣,人又聰明體貼,沒幾天人緣兒混得極好。
他人緣兒混好了,對于里面的自然也知道許多,原來寺院是外嚴內松,外表看著紀律如山,高高在上,神聖不可侵犯,其實內部很松懈,有許多事都不用那麼認真。
尤澈憑著好人緣,混了個看門人的位置。這也就為初初進入寺院打開了綠色通道。
尤澈注意到,寺院里有許多信鴿,他每天觀察那些鴿子,其中一只頭有花頭的信鴿引起了他的注意。
它每天兩次,飛向王府方向。腿上系著白色的紙棍。他把情況告訴給初初。
初初告訴他,如果下次就擋下它,看看寫的什麼,然後再原封不動地讓信鴿帶走。
這些天他跟那些鴿子也混熟了,經常喂它們,也特別研究了那花頭信鴿,它最愛吃的是一種白色肉蟲。
尤澈平時就抓許多肉蟲喂它,它也吃慣嘴了,如果在空中,看到尤澈出來,就飛到他的肩膀上,尤澈就從口袋里倒出肉蟲,放在掌心,喂給它吃。
這一天,它剛剛帶著任務飛往目的地,可能它沒有看到尤澈,直接飛了過去,尤澈見它沒有停下,就吹了一聲口哨,那鴿子飛不遠又折回來了。撲楞著翅膀落在他肩膀上。
尤澈高興地模著它的花頭,從袋中取出許多肉蟲。胖乎乎的肉蟲慢慢地蠕動著,在花頭看來那是一頓大餐。
它撲楞著翅膀,起勁地啄食。尤澈就解下了那個卷得緊緊的紙棍兒。
小心冀冀地慢慢展開,是極小的六個蠅頭小字︰子時,北門,相候。
尤澈又小心冀冀地將紙條卷緊,重新扎上。花頭鴿吃完了肉蟲顯得很滿足,咕咕地飛走了。
初初女扮男妝,隨時在寺門外相候,尤澈將那幾個字寫在紙上,從門底下遞出。
初初接過紙條,會心地一笑,連日來的蹲坑沒有白蹲,狐狸終于要露出尾巴了。
初初返回府中,補個好覺,晚上就有好戲看了。
初初一直睡到掌燈時分,吃了些晚飯,清平在桌前寫毛筆字。初初走了過去。玉手按住他紙張,清平抬起頭,柔聲道︰「睡醒啦?別胡鬧,
初初笑道︰「我沒有胡鬧,‘
‘往日里,你的溫柔表妹總是盼著你去,但是今晚你若去了,哪怕表現得極熱情,她也要借故趕你出來了,她絕不留你,你信不信?」
清平疑惑地皺著眉,又模模他的額頭,笑道︰「你發燒了嗎?怎麼說起胡話來了?」
初初拔開他的手,不耐煩地道︰「誰跟你開玩笑?是真的,你願不願意一試?」
清平搖頭,不滿地道︰「你是不是煩我了,借故往她那邊支?你若煩我,我在榻上睡即可,犯不著變著法地打發我.」
初初柔聲道︰〞清平,我說真的呢,你去試試她,她絕不留你.」
清平不理她,只當瘋話听,繼續寫他的毛筆字.
初初說不動他,也就不說了.盤算著呆會怎麼逃出清平的視線,跟蹤梅若煙.在這一方面,她確實沒有梅若煙的天份.隨時能編個謊.
她柔情哄他︰〞早點睡吧,嗯?」
清平見她少有的溫柔,傳遞著暖昧的信號.拉著她的手抿唇笑了.
〞你想我了?」
〞嗯,」
〞那你方才還趕我走?」
〞試探你呢.」初初嬌柔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