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土」碟子順嘴飄出一句。
「怎麼啦?難道要稱小姐?」初初心道,難道古代已經先進到有這個稱謂了嗎?
「哎呀,什麼小姐呀,還大家閨秀呢?」
「人家都叫‘畫哥,畫妹’的。」
「誰讓你進去時不帶著我,誰讓你不問我一聲的,遭人白眼也怪不得我。」
「那也沒什麼。」初初道。
過了五條街,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路,初初走得飛快,落下碟子一大截兒。
碟子彎腰喘粗氣,滿臉是汗,喊道︰「你走那麼快干什麼!有听說把帶路人扔下的麼。」
哎,若不是他那麼髒,初初完全可以背著他跑,他那麼瘦小也增加不了多少重量。
「碟子,那個上官星辰家還有多遠?」
「再過五十條街吧?」
「什麼?那麼遠?你為什麼不早說?」
「早說,晚說不是都得走嘛。」
「哎呀,」初初肺差點被他氣炸了。
「滿大街都是馬車,我不會顧馬車嗎,如果我們顧一輛馬車恐怕早到了。」
碟子不服氣地道︰「你又沒問我,怎麼怪起我來了。」
「你又沒說,我以為走兩步就到呢。」
前面的樹下就停著一輛馬車,趕車人正坐在石礅子上抽煙呢。
「老伯,到上官星辰家。」
那老頭慢騰騰地抬起頭,叨著發黑的瑪瑙煙嘴兒,眼神呆滯︰「你說去哪兒?」
初初真是服了,大喊道︰「去上官星辰家,知道怎麼走嗎?能拉我們去嗎?」
他也極大聲地回答︰「知道,知道,我經常拉人去他們家的。」
聲音蒼老得仿佛從上古傳來。
他沒有站起來的意思,仿佛要抽完那鍋煙。
初初急道︰「現在可以帶我們去嗎?」
「啊,可以。可以啊。這麼急性的年輕人,我已經很久沒有踫到了。」
初初苦著臉,到底是我急,還是你慢?無可奈何也只能忍受他的慢動作了。因為附近並沒有別的馬車。但願他的馬別象他一樣慢。
可是不幸的是,初初發現,那是一匹老馬耶。「啊噢」初初絕望地閉上眼楮。算了吧,馬走得怎麼也比碟子走得快不是?
碟子樂得坐車,听著車輪在石板路上粼粼的響聲,兩眼放著異彩,並且把頭伸到外面去,觀看從窗口跑過去的景致。
出乎初初意料之外,那匹老馬很給力,並不輸于年青的馬。可能是近途的關系。到後程一定保持不了這速度了。馬車飛快。
碟子高興地喊道︰「啊。那些樹都倒了,都倒了,你快看啊。」
「喂,碟子,你沒坐過馬車啊?」
「沒有怎麼了。第一次。」
「第一次就第一次,那麼橫干什麼?」
「因為我听出了別的味道。」
「什麼味道。」
「歧視的味道。你歧視我。」
「我哪有?」
「你有,」
「我沒有。」
「你有,有就是有,為什麼不願意承認?」
「啊,好吧,我有。我有。」初初做出一個戰敗的手勢。
真是奇葩小孩兒,奇葩老人,奇葩老馬,更是奇葩的鬼城。
畫廊街佔鬼城的三分之一,每條街都是鋪成一幅畫兒,而且沒有一條街的圖案是重復的。
有的用彩石。有的用陶片,有的用玻璃,有的用木板,有的用瓦片,甚至還有用魚鱗的。那一定是鯨魚的鱗片了。
這片區域復雜,錯亂,不規則,同時又極為奢華。你能看到從別處看不到的東西。
總之一大特點就是人少。除了少數幾個地方能看到成片密集的人群之外,很少再看到成幫成伙的人在大街上走。
碟子忽然指著過去的一片街區道︰「這一片都是上官星辰的。上官星辰在鬼城等于是皇帝,勢力極大,無人敢惹。」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他是免費客棧最大的施主,我怎麼會不知道他呢。這些吃不起飯的窮人們等于被他養著呢。」
初初第一次听到上官星辰的名字,不知道清平會不會在他那里。
走了一個時辰,馬車在一座十分輝煌的古香古色高大店鋪前停了下來。
上面掛著‘古鑒’的牌匾。
「公子,下車吧,到了。」
初初下車,給了車腳錢。那匹老馬從始至終沒有減速,一直是健步如飛。初初贊道︰「真是老當益壯啊。」
「多謝公子夸獎。」
初初見他撥馬要回,便道︰「老伯可否在這里等上一陣子?到時再拉我們回去?」
「可以啊,等多久都沒問題。反正老朽閑來無事。今天也賺夠了啦。可以回去給老婆子買點心了。」
「謝謝老伯。」
「你們快進去吧,申時就關門了。」
「申時就是現在的三點到五點之間,太陽還很高呢,就關門了,日子過得可夠愜意的。」
這座‘古鑒’是朱門朱窗,窗台,台階用翡翠鋪就,而且是上等的翡翠。
別人戴在身上視如珍寶的東西,他居然踩在腳底下?這不但是一種奢華更是一種蔑視。
比歐陽夫人的金色大廳更為過,歐陽夫人的大廳再怎麼說也在室內,而且是會客的地方,人人珍而重之,況且她鋪的也是地板。雖然價格不菲但也不算出格。
他居然把外面千人踏萬人踩的台階弄上翡翠,雖然華麗得似天宮,但還是太過份了。這讓那些喜歡戴翡翠的貴族男女們情何以堪?
幸好初初既沒戴翡翠項鏈,也沒戴翡翠戒指,不然檔次馬上就降低了。
碟子跟那趕車的老頭坐在一起,高高興興地不知說些什麼。
門口站著兩個英俊的侍衛。
初初上前被他們攔下了︰「請出示請柬。」
「進這種地方還要請柬?又不是宴會。」
「不好意思,我們只對圈內人開放的。」
「好吧。沒有請柬是不能進的了?」
「是的,公子,請見諒。」
「請問請柬要怎麼獲得呢?」
「啊,這個我們就不知道了,公子若與咱們上官君認識。自然會有請柬的。」
這言下之意就是她跟上官星辰不認識了,不是所謂的內部人士。
「那麼,請問,我可以向你們打听一個人嗎?」
「公子請說。」
「端木清平在不在這里?」
「你要找清平君?」
「是啊。」
「啊,不好意思,不在。」
「你叫他清平君,你見過他啦?他有來過嗎?」
另一個人笑道︰「我們也想見到清平君,可是一直沒有那個福氣,因為上官君最喜歡他的畫,私下里總叫他清平君,我們听得多了,所以也都叫他清平君。」
初初有種小日本進中原的感覺。怎麼都「君君」的。
難道就這麼白跑一趟不成?他們叫起清平來那麼親切,他們一定見過他。
初初走下翡翠台階。才發現他們穿的都是鞋底柔軟布靴,筆直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雕象一般。
看來他們還是珍惜那翡翠台階的。從窗房望去,里面零零落落掛著幾幅畫,與那些畫廊截然相反。畫廊的畫在多,而這里的畫在精。一精勝百多。
一萬幅不值錢的畫放在一起只能當柴燒,如果陳列起來會引起視覺疲勞。
正當她躊躇沒有辦法之際,其中那個把門的侍衛沖她招招兒。
「公子,請過來,你可以進去了。
剛才還戒備森嚴,怎麼忽然就讓進了?
「為什麼又讓進了?」
「我們只听命令。公子可以進了。不需要請柬。」
初初疑惑地走進去,里面無限大,而且裝修得低調奢華,牆上的畫都是按作者分類。里面三三兩兩個看畫的人,偶爾的低語,極為安靜。
她進去並沒有接待的人。她向牆上的畫逐一看去,迅速地搜索著,看有沒有落款端木清平的畫。
可是場子太大畫又多,恐怕一天也看不完,這里面應該有‘畫哥’或者‘畫妹’怎麼不見?難道這里面沒有管理嗎?
她想問這里有沒有端木清平的新畫。可是找不到人。
這時過來一個年約四十左右頗儒雅的人,彬彬有禮道︰「公子要看什麼畫?」
「我想問這里有沒有端木清平的畫兒。」
「有的,這邊請。」
「是嗎?」初初驚喜地道。
跟著他直走,轉彎再直走,再轉彎,左轉右轉初初快被繞懵了,本來她方向感就不強。從外面看這古鑒沒有那麼大,怎麼里面這麼大?沿途全是畫,而且各處都有人。
一路走來全是下坡,而且爽意漸濃,而且裝修得檔次越來越高,初初才知道原來他們已經進入地下室了。
看得出來越往里面的畫越是值錢的,看畫人的身份也越來越高。他們差不多都是來買畫的人。
有兩個人看到初初,目光追隨著她,露出驚訝的眼神,初初趕緊轉過頭去,其實已經被他們認出來了。初初也認得他們,他們是寧王府的兩位公子。
在金鼎國,以王妃之尊女扮男裝是不允許的,獨自外出不帶隨從更是不允許。會惹來非議。
雖然被他們認出來,但初初走得極快,不給他們確認的機會。
但她知道流言是再所難免的了。隨他們怎麼說去吧。必須要找到清平。
又過了兩個轉彎,甬道幽長,兩面是兩千年前的古畫,顏色晦暗,筆跡清淺,被嚴密地封裱在水晶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