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里癢癢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挑撥著，還在夢里的木子李一個沒忍住，「阿秋」一聲打了個噴嚏。他揉著惺忪的睡眼坐起來，就看到旁邊蹲坐著一個紅衣的女子，白的皮膚，大大的水汪汪的眼楮笑成月牙的形狀，一臉天真無邪。
「相公，你瞧我穿這身衣服好不好看？」孟九九站起來在他面前轉了一個圈，向他展示自己剛翻出來的那件紅衣。
這件衣服？……不是……「娘子，你怎麼穿了師妹的衣服？」
他記得這是她留下來的。
師妹？孟九九心里咯 一聲，滿櫃的青藍衣衫里就這一件大紅色的衣裙，看來，木子李和他這個師妹關系不淺啊……
「師妹？嘿嘿，哪個師妹？」孟九九奸笑著看他，木子李卻像一個做了壞事的孩子一樣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要不我還是月兌了吧……」
「不用了。」
孟九九看木子李有些難受的表情，便料想到恐怕是一場虐戀情深了。她不知道他們的開頭與結局，也不想去猜。也是，這麼英氣逼人的男子，怎麼可能沒有一段過往呢？只是她沒想到，這段過往，似乎被他深深地藏在了心里，這說明，這個「師妹」對他來說，很重要。不知道為什麼，她看到木子李這個樣子，就好像有人生生地將她的心拿走了一樣，心房里空空蕩蕩的，說不出是痛還是什麼別的感受。
「啊……那個，相公，雖然你把窗戶給封了，可是我對早上被太陽燙了有陰影了，怕明早又被燙醒，實在睡不著。不如，你陪我玩幾盤跑得快？」孟九九興奮地說道，手里開心地搖著一根狗尾巴草。一下子原本靜謐的氣氛就被打破了。
木子李抬起頭，眼底的落寞一閃即逝。他看見那根狗尾巴草，心里就在說，怪不得夢里無緣無故想打噴嚏……原來是她。
「跑得快？什麼叫…跑得快？」木子李飛快地在腦子里搜索了一圈，仍然沒有任何頭緒。他好像從未听過什麼叫做跑得快的東西。他大概想，這跑得快是不是就是指馬？馬跑得挺快的，一想可能是，他馬上就勸起孟九九來，「娘子，這大晚上的，沒辦法騎馬！」
孟九九撲哧一聲笑出來，繼續揮舞著手里的狗尾巴草，「我不是要騎馬，哈哈，跑得快是一種紙牌游戲，你听過葉子戲嗎？和那個差不多的！」
「是‘葉子戲’？平日里一直跟著師父修道，沒有機會玩樂，從師父那兒出來後又忙著別的事，所以……」木子李一臉愁色。
「別可是、所以的了，不會可以學嘛！」她奸笑著從身後抽出一疊長方形的紙片，上面用墨水顏料畫了很多張紙牌，一副早已準備好只欠你木子李這東風的樣子，頓時忘了裝柔弱小娘子了，豪氣萬千地將紙牌往木子李的身前一拍，「來吧，陪我大戰三百回合！」
木子李看著那一堆黃紙，心拔涼拔涼的，面上略有些憋屈。
他剛買回來的符紙！
*古代生活其實是很美好的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一縷晨光還是拼命地從被黑紙沒完全封到的縫隙中透進屋內，照在睡得東倒西歪的兩個人身上。
藍布長衫的男子和靠在他腿邊的紅衣女子都是滿臉疲憊，正睡得香。仔細看會發現男子的臉上貼著一兩根白色的布條，而女子的臉上除了露出兩只眼楮之外，臉上的其他地方都被貼上了布條，足見昨晚戰況之猛烈！
木子李也太聰明了，明明平時看上去都是一副愣愣的樣子，沒想到這才一上手就將她打得快要吐血了，開先還說什麼從不玩樂，看這技術是個高手了好嗎？真是，假謙虛，無恥啊……嗚嗚
孟九九在夢里還在罵著木子李，一晚上下來她就沒怎麼贏過，枉她之前還殺遍天下無敵手，現在都不好意思說她是個現代人了，被古人打得這麼慘，她顏面盡失了…突然……一種灼痛感自脖子傳來，她猛地睜開眼從木子李的腿邊跳到一旁沒有光的地方，發現有一束光自窗戶未封好的縫隙中射在了她剛才睡著的位置。她呼吸急促，冷汗又開始冒出來。
木子李睡得朦朧，突然腿邊一輕，迷糊地自夢中睜開了眼楮。他甫一睜眼，就發現孟九九睜著一雙大大的眼楮躲在角落里的黑暗處，脖子上一道黑痕。他一個激靈就從地上坐了起來跑到孟九九面前，問道，「怎麼了？」
孟九九撅著嘴看向窗戶透進來的那束光，「好像窗子沒封緊。」
他略帶歉意地看向她，「怪我，沒注意到。等會涂點藥應該就沒事了，我馬上就拿木頭把窗子封死。」
剛剛一時情急只顧著看孟九九有沒有事，此時再看她，木子李突然就沒忍住笑了出來，指著她的臉，「你還是先去洗把臉吧……」
被他這麼一笑，孟九九才模了模臉，昨晚貼了一臉的布條忘記取了就睡了，現在還留在臉上呢！
給他看了個笑話，她嘟起嘴，眼楮也睜得老大，像池里可愛的錦鯉一樣，再一次把在平時看起來挺嚴肅的木子李逗得笑彎了腰。
「木子李，你別笑我了！」孟九九轉身氣鼓鼓地走進了洗漱的地方，邊走邊把臉上的布條扯了一地，像個怨婦一樣。可是她面上是盛怒，心里卻莫名喜滋滋的。
而另一處，木子李手拿著一塊木頭剛要進屋，一只白色的鴿子撲騰著翅膀落在他的腳邊，他彎腰抓住它，取下鴿子身上的信攤開一看，剛才還舒展著的眉馬上就皺了起來。他轉頭看向正在洗漱的孟九九，笑容漸漸凝固。
*
孟九九哼著小曲兒準備洗臉，這才想起自己好像來古代幾天了都沒照過鏡子，四下里一看，卻連個鏡子的影子都沒看到。
沒關系，本姑娘還有別的辦法。
她笑著打了一大盆水，慢慢將臉湊過去。
水波微微蕩漾，映出一張雪白小巧的鵝蛋臉。臉上的五官如雕刻般線條分明，眉如遠黛，輕輕地描在她的眉骨之上。一雙杏眼，睫毛濃密縴長，是一副令人嫉妒的容顏。
孟九九的手不禁微微顫抖起來。
看上去只有十六歲的年紀，滿臉都洋溢著一種花季少女的快樂。
她的手心漸漸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她再往下看到她的眼楮，猛的發現，她的瞳孔，竟然是綠色的。
這一切的一切，分明就不屬于她！
這個人，分明就不是她！
孟九九終于忍不住一把就將水盆掀倒在地，水濺濕了她一身，但她卻好像沒有感覺，只怔怔地發呆。
她慢慢地蹲，抱住雙膝，咬著牙無聲地哭泣，她是人還是鬼？她到底是誰？
剛才水面上倒映出來的那個十六歲少女的面容，不是她……那她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人？鬼？
是鬼，為什麼她的臉不是自己原來的樣子？
是人，為什麼她不能呼吸不能見光？
這一切迷霧重重，讓她覺得呼吸都凝滯了。
湯圓不知怎麼地突然搖著尾巴跑了進來，它好像感受到了孟九九心底的恐懼，乖乖的在孟九九的身邊坐好，用自己的小爪子去踫孟九九的手臂。
孟九九抬起頭來，臉上沒有淚水，但可以看見她的鼻頭紅紅的。
從她肩負起爸爸的責任時她就說過，就算再怎麼苦再怎麼累，自己也不能哭，因為哭根本就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湯圓，謝謝你安慰我。」
湯圓用一雙滴溜溜的大黑眼楮傻傻地看著她。
「走，湯圓，媽媽帶你找肉吃去。」孟九九從剛才失落的情緒中走出來，招呼著湯圓去找它老爹。
在她孟九九的人生字典里，從來就沒有過不了的坎，就算前路再迷茫，她也堅信，總會有一盞燈，照亮她前行的路。而她現在，需要等，那盞燈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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