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火光，斷壁殘垣之間到處都回蕩著人們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戰火紛飛，城樓之上，一襲紅衣似血，「一切既然因我而起，便應由我而滅。」
她縱身一躍的瞬間，卻听見另一個悲痛欲絕的聲音響起，
「不要！」
「不要！」孟九九滿身是汗的從床上坐起來，室內點了幾支紅燭，她借著微光有些茫然地看著近在咫尺熟悉臉龐，熟悉的帶著睡意的眼楮，有些訝異地看著她。她長長吐出一口氣，原來是個夢。
木子李伸手模了模她同樣滿是大汗的額頭，有些憐惜地道，「做噩夢了？」
她感覺到他手的冰涼，怔怔地盯著他看。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笑了笑，「怎麼了？這樣看著我。」
她就那麼看著他，不說話，突然一下子抱住了他，將自己的臉抵在他的胸口上。那一瞬間，彷佛讓他想起了幾年前
——「老儒夫，沒想到你原來長得這麼英俊，我都快要醉了。」
他的胸膛踏實而溫暖，她依偎在他的胸口，低低地道，「我…我夢見我死了。」
他有些好笑地撫了撫她的背，像勸一個小孩子一樣，「夢和現實是相反的，你夢見的和即將要發生的其實是兩回事。再說了，有我在，我怎麼會讓你死呢？」
她被他勸了一會才從噩夢的驚嚇中回過神來，終于見到她醒了過來他也算是安了心，肚子也適時地餓了。
「你再睡會還是要吃點什麼？昏迷了三天，想必也應該餓了。」
九九搖了搖頭，虛弱帶給她的感覺是沒有餓感，即便她覺得身體的能量在一點一點地消逝，但她總覺得有什麼梗在心上什麼都沒有胃口下咽。
這還是她第一次對食物沒有胃口啊。
「怎麼看起來還沒有好？以往的活潑性子都給壓制住了似的，這麼安靜。」木子李見她懨懨的，想起她以前動如月兌兔的模樣不禁打趣她。
她微微地笑了笑，閉上了眼楮。
見她又睡去，木子李也準備出去找點東西來吃，這三日來照顧她，他也沒有吃些什麼，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剛要走，左手就被人拉住了。
「你，會離開我嗎？」
他的背影有一刻凝滯在那里，轉過頭，卻依然是一張雲淡風輕的臉。他上前替她掖好被角，安慰她道，「別怕，你睡吧。我不會離開你。」
她的眼楮在夜里如同一顆璀璨的明珠，泛著光芒，透著光彩。她笑，和往常一樣地笑起來，聲音突然變得和以前一樣有力了，不再像剛才一樣軟軟塌塌的，「木子李，其實，其實…我喜歡你。」
「就是，通過去錦屏山的時候，我才終于發現，我喜歡你。」她的臉上沒有一絲羞怯，大膽而直白，她看著木子李的眼楮，等待著他的一個回答。
木子李笑了笑，語氣隨意地嗯了一聲，示意他知道了。
嗯？
這麼簡單？
「木子李，好歹你也要有些表示嘛！」九九撅起嘴來，十分不滿意他這麼簡短而沒有任何誠意的……恩——她猛地睜大了眼楮，臉頰邊突然傳來一種溫暖的觸感，她有些驚詫地模上自己的臉，抬眼卻發現木子李早已微笑著起身離去，「看樣子你已經沒有事了，我就先走了。」
「喂——」
哪有人這樣子的！
他微笑的表情在出門的那一刻瞬間消失在臉上，這邊他剛剛出了門，杜子陽就迎了上來。
「三皇子，已經派巫祝等候在殿前了。」
他恩了一聲，夜晚的光華照在他的臉上，任誰看了都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不是很好。但饒是這樣，杜子陽還是冒著被砍頭的危險在他的背後低低地問了一句，「殿下真的要巫祝喚醒孟姑娘的記憶嗎？」
「一旦喚醒，殿下和孟姑娘就很有可能……」
「當初她選擇了姜國的時候，我們之間就已經沒有了可能。」他這樣說，心里卻在問自己，這樣做，究竟正不正確。不喚醒她的記憶，他們就還可能有一個未來，一旦喚醒，他們真的，就回不去了。
過了半響，他的眸中一暗，語氣冰涼，「讓巫祝開始吧。」三年之前他不就做出了選擇嗎，當深愛變成深仇，當往昔如同雲煙而過，他就決意順從父皇的命令，準備好了坐一世孤獨的帝王，情愛兩個字，他早就不再相信了。
「殿下……」杜子陽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木子李狠狠地截斷了，「她記起以前的事情，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將來也終須面對，既然如此，早一點不也好一些。」木子李的眉間皺起川字，事情既然早晚都要發生，那還不如痛快一點。
一地月光如水，兩人步履有些沉重地踏過，將這一地美好的光華踏得破碎不堪。
他們沒有注意到，在他們不遠處的一個角落里有一道月白色的窈窕身影，閃著一雙富有靈氣的眼楮，正充滿恨意地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見他們離開，那道身影咬了咬下唇隨即甩袖離去。
木子李自那日離去之後便幾日都不曾再來看過九九，她第二日便能下床了，沒有看到木子李也沒表現得有多失落，反而被屋子外面的風景給吸引住了。
種了滿園的梅花樹，雖然還沒有到季節，可是但是看著這些就彷佛能夠想到它們盛開之時的美景。院子面前還有一片很大的空地，如此，她想著本來自己也百般無聊，便在屋中翻找起來，木子李特地撥來了幾名侍女，見她在屋里翻箱倒櫃地找著什麼都紛紛過來想要幫她，畢竟是三皇子重視的女子，她們都輕易不敢累著了她。
九九不喜歡她們，嫌棄她們人太多礙手礙腳，所以都不搭理她們，只自己一個人找來找去，把屋子里翻得亂成了一團，最後才終于驚喜地道，「找到了！」
「姑娘的東西找到了？」侍女們圍攏過來，卻被九九掃開，「屋里這麼亂，你們收拾收拾吧。我就先出去了。」
「誒！」還沒等侍女們反應過來，就看見九九步伐輕盈地跑出了屋子，手里正攥著一個蝴蝶式樣的風箏。
「哈哈哈~」她將風箏送上天空，自己跑著，笑著，天公很是作美，不僅給她送來了艷陽高照的好天氣，更送來了陣陣清風，這風箏放得愉快極了。她看著在天空中翩翩起舞的蝴蝶，就感覺現在像做夢一樣，一點都不真實，好像遙遠的日子里，她也有過這樣的時光，同樣的快樂，同樣的無憂無慮。
手肘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她感覺到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回頭一看，卻見一個滿頭珠翠的女子跌在地上，好像撞疼了她，蹙起了秀眉坐在地上起不來。看樣子不像是她院里的婢女，她松開了手里的蝴蝶風箏，那翩躚的蝴蝶飛舞著就不知落到何處去了。
「你沒事吧？」九九上前將那個女子扶起來，一名侍女听見外面異樣的聲音從屋里看到忙飛奔了過來，待見到她扶起的這名女子時，卻有些著急地上前詢問道，「三皇妃您沒事吧？」
「三皇妃？」九九念著這個稱呼，木子李是三皇子，她的眼楮看向眼前的那名女子，那麼她是……
女子抬起頭來，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小巧的鵝蛋臉和一雙明眸，乍一看簡直像是和她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她長得，竟然和自己有七分相似啊！
見到九九這麼驚訝，女子淺淺一笑，溫柔可人，「姐姐，我是綺兒呀，你不記得了嗎？」
綺兒……在她的印象中，似乎並未出現過這個人。
她試圖努力地回想這個名字，但是卻想不起來什麼東西。這麼一想頭還有些痛。看見她痛苦回憶地樣子，孟綺羅關切地拉住了她的手，道，「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
一旁的婢女突然驚呼一聲，「三皇妃，你的手流血了！」
孟綺羅這才察覺到痛意，抬起自己的手正要看，另一雙堅實的手已經握住了她的，她抬起頭，微微朝來人一笑，「沒事。小傷而已。」
「怎麼能是小傷呢？」不知何時出現的木子李眼中布滿疼惜，這個樣子的木子李是九九從未見到過的。他著急地朝杜子陽喊道，「杜子陽，快去宣大夫來！」
跟在他後面的杜子陽馬上朝那名婢女使了個眼色，婢女趕緊跑了出去請大夫去了。他走到木子李的身旁，道，「外頭日頭大，殿下先扶三皇妃進去吧，大夫馬上就到了。」
木子李甚至來不及看她一眼，便丟下了手中的物什，扶著孟綺羅進了屋里。
九九看了一眼，
是她的蝴蝶風箏。
她一個人留在原地，突然就有些想笑。
原來他早已有了妻室，而他這個妻室還稱她為姐姐…
那他不就是自己妹夫了……呵，這也太可笑了，她前幾日還樂呵呵地對他說她喜歡他，還以為他的心中一直只有她，所以不顧艱險地來救她，甚至怕她受到傷害不惜犧牲自己，結果現在，一切看起來都像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