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木著臉看向穆允崢︰「還不去做飯?」
穆允崢看了宋希一眼,默默下樓,去廚房。進了廚房,又搓了搓手指。
宋希跟進廚房,在旁邊刮土豆,洗地瓜。
沈越跑過去獻殷勤︰「男神我幫你刮土豆!」
宋希從後腰模出一把柳葉小刀遞過去。
沈越在衣服上擦擦手,雙手接過,虔誠極了。男神這是要教他耍刀了吧,男神說過的!
宋希確實是要教人玩小刀。小刀麼,當然要從刮土豆學起了,當年他就是這麼學出來的!
最後,宋希刮了一盆土豆。沈越刮了兩個,手上多了許多小口子。
宋希洗完地瓜拿去爐子上煮,沈越看人走了,手中小刀在菜板一角稍微用力一劃,一小塊木料掉了下來。
臥槽,男神用這麼利的刀刮土豆!
沈越看著自己滿手細小的血口子驚呆了。他居然沒切掉自己的手指!
穆允崢看了沈越一眼,冷酷極了︰「出去,礙手礙腳的!」
沈越瞅瞅他們家隊長的死人臉,沒敢說話,默默退走了。艾瑪隊長今天好可怕,嚇死人了!
宋希煮了一鍋地瓜,買了一些饅頭,燜了一鍋米飯,算算主食應該差不多了,說︰「穆長官,你工資卡好像不太夠吃誒!」
穆允崢︰「……」別跟他說話,他窮。
吃飯的時候,沈越捅他們家隊長︰「隊長,給大伙買個咸鴨蛋解解饞唄!」
穆允崢裝沒听見。
宋希說︰「你們隊長的工資都給小多交伙食費了。」
穆允崢郁悶極了。而且還越欠越多。那只蠢狗,都那麼肥了還吃那麼多!早該減肥了!
沈越帶頭,一群大兵你一百我五十的往他們家隊長面前拍了一堆票子。
穆允崢毫不客氣收下,往宋希面前一推︰「他們的伙食費。」
維克多叼著狗盆子跑到穆允崢面前,拿肉呼呼的狗爪子踩它爹腳背︰「汪!」爹,小多最愛你了!小多會給你養老的,不會把你送養老院的!
穆允崢低頭瞄了一眼狗盆子,看到那塊肉最多的骨頭,忍了好久才沒一腳踢過去。
宋希笑笑,說︰「你們不急著走的話,明天隨我進山吧!冬天山上能吃的不多,有些東西還是可以填飽肚子的。而且,也很常見。」
穆允崢眼楮又有些發熱。他們野外作戰的時候多,什麼環境都能踫上,能多些生存保障總是好的。常年往深山老林里鑽的大夫的生存經驗,比之部隊里教的只怕也要珍貴上許多。
一群大兵齊刷刷放下筷子,起立,腳跟一磕,敬禮。
宋希看向穆允崢。他最不耐煩這些禮節了,怪不好意思的。
宋希帶著一群大兵在山里轉了整整五天。
出來的時候每個大兵口袋里都塞了厚厚一本筆記。那些都是寶貴的財富,回去以後是要推廣傳下去的。
每個大兵肩上也都扛滿了獵物,最多的是野豬。
宋希很滿意。又滅了一群野豬,以後村民進山安全又多了幾分保障。
大兵們下山後就收拾行李離開了,所有的獵物都留下了,在宋希家院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宋希扒拉出兩只 子自己留下,一只 子送去李寶田家,其他的全都交給了村長。
村長安排著給村里分了下去,給宋希送了一個豬頭兩條豬後腿一整扇排骨和整副豬下水。
除了豬肝留下,宋希把下水全都給李全根送了過去。全根叔好那一口,嬸子又會做,到時候他帶著小多去蹭飯就是了。
新年來臨的時候,全村又飄起了肉香。
進入一月,離年越發近了,天也越發冷了。
天是晴天,只是陽光沒有絲毫溫度。白天和夜里溫差也不太大,都在零下二十度左右打轉。好多人家的水缸放在住人的屋子里晚上都能結一層薄冰。
沒有下雪,出門還算方便,有人就相約著進山砍柴了。
煤價那麼貴,年成那麼壞,不砍柴干等著一家子凍死不成!宋希沉默了。他可以給村里打井,但不能供應全村人燒煤。
一開始只有兩三個人進山打柴,後來慢慢就多了起來,別的村子進山的人也多了起來。
起初那些人打柴的時候還很注意,只砍偏枝側枝不傷主干,後來胳膊粗細的小樹就都不見了,碗口粗的樹也被砍了不少。起初隔三差五砍一棵,後來就成片成片直接砍了。
上頭來人查過,說要罰款。
可是法不責眾,整個村子的人都砍了,好幾個村子的人都砍了,怎麼罰!
被老頭老太太們推搡著一哭,來人很快就落荒而逃了,帽子圍巾還都被扯掉了。宋希看得分明,要不是那幾人跑得快,只怕連羽絨服都會被人扒走。
往日最和善不過的鄉親,在生存壓力面前,瞬間化身最難纏的刁民。
宋希默默關了大門不去看,回家煮酸菜白肉湯吃。今年有大白菜,全根嬸幫他腌了兩大缸酸積菜。
酸菜汆白肉,簡單又好吃,這個做起來沒什麼難度,宋希自己也能做。現在一人一狗幾乎每天都吃酸菜鍋,想吃肉就直接切了薄片往里面燙。
去撈酸菜的時候,維克多竄過去兩只前爪抱著宋希大腿不放,可憐極了︰「汪汪汪,汪汪汪!」壞醫生不要吃酸菜了,小多不愛吃了!
宋希頓時心一軟,就跑到院子里,朝著李全根家喊了一嗓子︰「寶田,你家今天啥飯?」
李寶田的聲音馬上就過來了︰「小宋哥你等著我問問。」
宋希就等著。
李寶田的聲音很快又過來了︰「我媽說你要來就烙餅,不來就餾饅頭熬酸菜!」
宋希喊︰「馬上來!」
宋希跑回廚房切了一塊肉剁了兩根排骨又撿了幾塊凍豆腐包好放進籃子里,小多馬上就自動自發把脖子套了進去。
一人一狗歡快地關了家門出去蹭飯。
宋希厚著臉皮點餐︰「嬸,咱們烙肉餅吧,上回我和寶田趕集吃的那種,可香了!」
李寶田馬上幫腔︰「媽,可香了,我爸我哥都沒吃過!」
李寶剛悶不吭聲拿了肉去一旁剁餡兒。在他們家,只要小宋過來,伙食肯定是最好的,也是要什麼吃什麼的。
李全根嘿嘿笑著︰「就烙肉餅,我小兒子就是乖!」
全根嬸拿蒜頭扔小兒子︰「就你們爺倆不干活等著吃的說道最多!」又看一眼大兒子。老大就是性子太悶了,再說媳婦可得找個性子爽利的。也不能太伶俐,前頭那個可把人坑苦了!
全根嬸佔著一個鍋烙肉餅,李寶田燒火。
李寶剛在另一口鍋上做了凍豆腐炖肉和酸菜排骨湯,全根叔燒火。
宋希領著小多等著吃。
飯一好,李寶剛就拿出宋希帶來的狗盆子給切了好幾塊肉餅放進去,舀了兩大勺凍豆腐炖肉澆在上面,又從酸菜鍋里撈了好幾塊排骨。
宋希笑了笑。
李寶剛人看著悶,其實心是最細的。知道他爸他媽見不得拿人都舍不得吃的好東西喂狗,每次宋希過來他都會搶先打出小多那一份,還專挑好的。
李寶田看著他哥,就覺得他爸他媽又犯軸了。東西都是小宋哥帶來的,小宋哥又不是養不起,你說你們瞎心疼什麼!那麼能干的狗,抓雞攆兔子就跟玩似的,自己都能養活著自己頓頓吃肉了!
唉,這代溝啊!
蹭了飯,吃不了的還兜了一半回家,宋希覺得今天過得十分圓滿。下午,帶著小多去李奇家拿硝好的兔子皮,沒空手去,從小賣部買了一壺十斤裝的散白酒。
皮子硝得很不錯,手感很好,做成衣服應該挺暖和的。
老太太端出一大碗熱騰騰的菜包子給宋希吃。
宋希沒客氣,吃了一個,覺得味道很不錯,就又拿了一個,還給小多拿了一個。
老太太笑眯眯拿了干淨塑料袋把剩下的包子都給宋希裝了起來。
宋希毫不客氣接了過來,抓出十多張兔皮出來︰「這幾張給叔做手悶子和皮帽子。」
然後也不等人推辭,拿著包子扛著麻袋帶著小多跑掉了。
兔皮原本是宋希胡亂塞的,有滿滿一麻袋。李奇給硝好後一張張碼得整整齊齊的,麻袋頓時空下來一大截。皮子不少,宋希給村長送了幾張,給李寶田送了幾張,剩下的就都拿回自家了。
回了家沒多久,李三炮搬著一板豆腐上門了。
「小宋啊,前兒你送去的皮褥子可了不得了,老爺子天天半夜都得熱醒一回,從進了冬還一聲哼哼都沒听見呢!」李三炮感激得很,老爺子不折騰,他們小輩可安心多了。
宋希微笑著等人下文。
李三炮臉又苦了︰「這不我老丈人也知道了,非讓我再給弄一條不可,昨兒還讓我媳婦拿了五百塊錢回來。五百,夠不?」
宋希說︰「三炮哥,不是我小氣。那是狼皮,咱們當地弄不到的,花了好大力氣我才得了兩張,又拿藥泡了很久。總共兩條皮褥子,一條在你家老爺子那里,一條全根叔兩口子合著用。別說五百,就是五千五萬,我這里也沒有了,這不是錢的問題。」
李三炮頓時就坐不住了。那褥子確實聞著一股子藥味兒,當時沒多想,現在想來恐怕小宋沒少在上頭花錢。他就不該讓媳婦攛掇幾句就來開這個口,今兒是他想岔了。老丈人罵幾句就罵幾句唄,他還能挑撥著媳婦打離婚不成,孩子都兩個了!
宋希也不想讓人為難。三炮哥人不錯,說話做事都爽快的很,吃他家豆腐從來不花錢,也沒少給他家幫工做活。養父過世的時候李三炮甚至停了豆腐作坊過來幫忙,直到過了頭七幫著忙完了一應瑣事才回去重新開工,甚至因此丟了兩家別村小賣部的單子。
想了想,宋希說︰「皮褥子是沒了,我這里有剛硝好的兔子皮,你拿幾張回去,做了褥子照樣暖和得很。」
李三炮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家里那條皮褥子應該很貴,可是多少錢沒法問,也沒法給。兩代人半輩子的交情,開口顯得生分,不開口又實在憋得慌。不過,狼皮那事可不能跟人說,媳婦也不能,否則給小宋招禍就不好了。
最後李三炮憋紅了一張臉抱著兔子皮跑了,連豆腐筐都忘了帶回去。
送走了李三炮,宋希把豆腐打成小塊凍在院子里,又拿了幾塊回來留著晚上拌小蔥吃。
當晚,宋希照例抱著小多一起睡。睡到半夜,只覺得身前熱乎乎的,身後冷颼颼的。側耳听听,西北風呼呼刮著,似乎還夾雜著細小的 嚓聲,就像是什麼東西正在一點點裂開一般。
天,越來越冷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又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