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蔣欣瑤主僕因杜姨娘的所求,不由的長吁短嘆。她們並不知道,此時長吁短嘆的還有困守在青山院的周姨娘。
听著院外的喧囂,再看看青山院里滿目淒涼,周姨娘恍然若失。涼夜迢迢,那個繚繞于心,魂牽夢縈的身影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命運的輪盤沒有指向她,若不然,今日出現在眾人眼前的,必定是耀眼如繁花的她。
貼身丫鬟如意輕輕上前給周姨娘披上斗篷︰「姨娘,起風了,進屋吧,凍著了可不好。」
周姨娘冷笑道︰「困在這個院里,還有誰會管我是凍著了,還是病死了?都是些個沒良心的,上桿子攀高枝去了。」
如意弱弱道︰「老太太一向寵愛姨娘,不會听之任之的,只怕過不了幾天,姨娘就解了禁。」
周姨娘陰聲道︰「顧玉珍,這次算你命大,放火都燒不死你,我就不信你永遠這麼好命。」
如意急道︰「姨娘,小心隔牆有耳。」
周姨娘冷哼道︰「怕什麼,二老爺除了禁我足外,他還敢拿我如何?哼,我量他也沒那個膽,便是老太太也……你先下去,我再站會。」
如意擔心的看了周姨娘一眼,只得先回屋。
那夜,周姨娘睜著眼楮等到天亮,本以十拿九穩,板上釘釘的事。哪料到,等到日落,還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她漸漸惶恐,坐立不安起來。
按理說,那兩人做慣這些個陰私之事,手腳功夫不弱。老宅沒幾個身強力壯的人,顧氏母子三人,手無縛雞之力,黑燈瞎火的,往哪里逃命?
掌燈時分。錢嬤嬤面無表情進房來,冷冷對她說,從現在起,她禁足青山院。
周姨娘如被雷擊中。半天沒有聲響,待反應過來,錢嬤嬤早就走得無影無蹤。從那天起,她就再沒有走出過青山院。
成王敗寇她認了。不痛不癢的禁足又怎樣?只要老太太在,侯府在,哪個敢動她?解禁是遲早的事。只是日子著實難熬,長夜漫漫,能與誰說。
周秀月深深嘆了口氣,撫了撫胳膊,略有涼意。也不知道遠航,欣珊怎麼樣了,受人欺侮了沒有……
……
戲鼓子敲了半天,落日時分才算消停,蔣府眾人忙了一天。人仰馬翻。蔣欣瑤拍拍自己笑得僵硬的臉,泡在熱熱的水中,全身軟弱無力。
應付一幫有著娛樂八卦記者精力的太太,小姐們,著實累,便是看個戲,也安生不下來。八卦女們談論的不是這個老爺房里多了幾房美妾。便是那個少爺置了房外室。
誰家的小姐思了春?誰家的小妾偷了人?誰家的丫鬟爬了床?蘇州府就那麼丁點大的地方,哪家沒個糟心事?都以為藏著掖著,未曾想早成了眾人茶余飯後笑談的資料。
蔣欣瑤給吵得頭疼,還得陪著笑,恩,啊的吱唔幾句。才不顯得突兀,听了半天,也沒個熟識的人。唯一算是認識的便是兩年前端午爭巧奪了第一的知州府千金林依依。
據八卦女們透露,那林依依長得花容月貌,聘聘裊裊。一手女紅出類拔萃。端午過後,便上了京,一頂小轎抬到京城慶王府給年近五十的慶王爺做了第十七房小妾,據說頗得老王爺喜愛。
林家水漲船高,林知州去年升任江寧府知府,一年之內,連升兩級,官運亨通,靠的便是林依依在老王爺耳邊吹的枕邊風。
蔣欣瑤想了半天,也沒想起那林依依長得是何模樣,兩年前遙遙一眼,只知是個美人。一個十五,六歲花樣女子,給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做妾,蔣欣瑤連連搖頭,口味委實重了些。
鶯歸悄悄進來,上前模了模水溫,輕聲道︰「小姐,不能泡太久,小心著涼。」
「回來了,用過飯沒有?店里怎麼樣?」
「回小姐,奴婢用過了。三個店這個月的帳本放在小姐床頭了。福管家捎信來,人找著了,正相看著。」
「全爺他們走了快半年了,再有幾個月,該回來了。燕鳴可有信給你?」
「回小姐,沒有,」
「讓錢掌櫃買的人可買來了?」
「小姐,統共買了十幾個丫鬟,十幾個小子,人已送到莊子上,請了嬤嬤來教。小姐,奴婢問句不該問的話,咱們買這麼多人做什麼用?」
蔣欣瑤笑道︰「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呢,這十幾個丫鬟,是給你用,你看如何?」
鶯歸撲通跪下,忙道︰「小姐,奴婢擔不起,奴婢不敢。」
蔣欣瑤嘆道︰「鶯歸,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跪,不要跪,快起來,這事啊,現在還沒有打算好,等這十個丫鬟把規矩學好了,我再跟你說。這些年,除了李媽媽,嫁了的冬梅,就數你最貼我心,我也沒把你當外人,你的努力辛苦,小姐我都看在眼里,咱們主僕一場,總得為你打算打算。」
鶯歸泣道︰「小姐,奴婢一輩子跟著你,哪里也不去,小姐,你不會不要我了吧?」
「傻丫鬟,擔什麼心?你走了,小姐我吃什麼喝什麼?,快起來。」
鶯歸這才起來,給欣瑤拿來貼身衣衫,侍侯小姐起身。只這心里卻似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總覺得有些不安。
……
歸雲堂,錢嬤嬤侍侯老太太歇下,剛想熄燈,便听老太太道︰「今兒個興老太爺怎麼沒來?」
「老太太,那府來人,說是興老太爺身子骨不好。自咱們老太爺仙逝後,兩府來往得越發少了。逢年過節的,那府也只打發晚輩過來請個安,送個禮,不常露面。」
「嗯,倒也識趣。今兒個你看看這幾家適齡小姐中,可有適合元航的?」
錢嬤嬤笑道︰「老太太,奴婢光忙著侍候你,哪里還有眼楮去相看?一個個水蔥似的,都招人疼。」
「我也是覺著個個都好。只是咱們元航說到底還是個庶出,高門里的小姐只怕看不上。」
錢嬤嬤點頭道︰「都說高門嫁人,低站娶妻,老太太不防把目光往下瞧瞧。」
「往下瞧?那些個小門小戶的。如何配得上咱們府里的爺們?真真是難啊!」
老太太嘆了口氣,擺了擺手,錢嬤嬤熄了燈,輕輕帶上了門,退了出去。
……
沈府前院書房,燭火明亮。
沈力窩在太師椅里,捧了本書,半天沒有翻動。
貼身小廝王喜偷偷看了幾眼,心道今兒個爺不對勁,這麼晚了。不好好睡覺,偏偏到書房來看什麼勞什子書,往常也沒見爺這麼用功過。看書就看書罷,也不見翻動,真真是怪事。
王喜也不敢說話。無聊的站在邊上玩口水,吐泡泡,玩得正起勁時,只听沈力突然道︰「王喜,你說蔣府的三爺怎麼樣?」
王喜忙道︰「晨三爺長得風神朗秀,又聰明又好學,是個好的。」
沈力驚道︰「喲。風神朗秀這詞你也識得,行啊,王喜,有長進啊!」
王喜狗腿道︰「爺,看不起人呢?小的跟在你身邊這些年,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那戲子的話本中不都這麼說嗎?」
沈力笑道︰「你可知晨三爺的嫡親姐姐長什麼樣?」
王喜腿一軟,嚇出一身冷汗︰「爺,你可別嚇唬我,這些個千金小姐,哪里是我一個奴才看得的?小的我眼楮只在自己兜里藏著呢。不敢拿到外面亂瞧。」
沈力笑得詭異︰「行了,也不知道誰與大女乃女乃身邊的丫鬟眉來眼去,拉拉扯扯的?」
王喜撓頭抓耳,急滿臉通紅︰「爺,可不是我與她眉來眼去,是她與我眉來眼去。再說小的我哪有那個膽?敢跟大女乃女乃身邊的丫鬟拉拉扯扯?大女乃女乃可是個厲害的。」
沈力聞言,猛抬起腳朝王喜踢去。好小子,當著我的面還敢不承認。
王喜一個機靈,跳出一丈遠,苦著臉道︰「爺,小的皮厚肉糙,您仔細腿疼。」王喜自小跟著沈力習武,練功,手腳自然不弱。
沈力懶懶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道︰「你倒是跑得快。你說,今兒個送給三姐姐的滿月禮是不是少了些?我這個當舅舅的,連外甥女的面都沒見過,是不是有些失禮啊?」
王喜翻了個白眼,心道爺啊,您那是隔了房的舅舅。再者說,滿月禮都是公中預備的,我可沒見您掏過一兩銀子。
王喜只敢在心中月復誹,面上卻是一句話也不敢說出口的。
沈力也不理他,自顧自道︰「失禮,果然失禮。」
「爺,你這是失的哪門子的禮?」王喜忍不住抬杠。
「混帳,你連爺失的哪門子的禮都不知道,你怎麼在爺跟前當差的?爺早晚讓你滾蛋。」
王喜嚇得臉色變了幾變,輕輕抬手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忙道︰「爺,小的嘴賤,剛剛說錯話了,爺大人有大量,別跟小的一般見識。要小的說,爺確實是失禮了。」
沈力劍眉微挑,喜道︰「嗯,你這話,說得還有七分在理。想我我堂堂沈府九爺,英明神武自不必說,最是個明禮知禮的人。既然前頭咱們失了禮,自然要補上。走,到老爺子房里瞧瞧去。」
說罷扔開了書,起身理了理衣裳,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王喜哪敢說不,一溜小跑,緊跟了上去。只心里暗罵道︰「詭異,太他娘的詭異!這九爺不會是中了什麼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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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常感謝葉靜妹子一如繼往的支持和打賞,包子感動得眼淚鼻涕都流下來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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