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有何吩咐?」欣瑤回頭,冷冷道。
徐宏生頹然坐下,恨道︰「怪道他落敗在你手里。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哪里學得如此手段?」
欣瑤冷笑道︰「小叔叔叫我,難不成就是為了責備佷女?」
「目無尊長,沒上沒下,還不快坐下!」
欣瑤這才咧嘴一笑道︰「小叔叔吩咐,佷女不得不從!」說罷,輕快的坐回原位!
燕十六看得目瞪口呆。這四小姐,一進一退,一張一弛,活月兌月兌是個人精。不,豈止是人精,就是只狐狸,還賊壞!
徐宏遠哀道︰「欣瑤,這事牽涉很深,小叔叔本不希望你牽扯進來,但你執意要知道,我也就不瞞著。我被授了翰林院編修後,有意找尋徐家當年一案的蛛絲馬跡,加上燕公子的助力,還真讓我找到了些東西。」
蔣全心頭一凜,身子微微顫。
蔣欣瑤則不經意的看了燕十六一眼,復又垂下眼瞼。
「先帝在世時,後宮兩個女人最為顯貴。一位蘇皇後,另一位是玉貴妃。蘇皇後,母族式微;貴妃姓趙,趙家乃是南燕國第一世家,家族人才濟濟,分布朝堂。二人均育有子女。一後一妃,勢力其鼓相當,不相上下。」
「後宮之爭,波及朝堂,眼看著先帝年歲漸大,然太子之位仍懸而未立,朝中眾大臣紛紛跪請先帝早立太子,且玉貴妃之子呼聲日益高漲。」
「後勢單力薄,無奈之下,尋求外力,許下高官厚祿,只為拉下玉貴妃母子。安南侯府老侯爺周子興便是其中一個。周子興為人聰明低調,善長用計,權衡再三,便使了一出連環計。」
蔣欣瑤與蔣全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把心揪在一處。
「先帝盛年時,通過連年征戰,平息了西邊的叛亂,史無前例的控制了昆侖山一帶。天山南北正式納入了朝廷的版圖。封疆大臣正是與周子興有宿怨的田誠明。田誠明有個手下,姓趙,名樸,為葉爾羌辦事大臣,此人正是玉貴妃的親佷兒。」
「趙樸在其心月復葉一定的慫恿下,聯合哈密指揮使劉明,私下組織民間采石玉人進山采玉。當時天山一帶的采玉權全部集中在皇帝手里,任何人不得私自開采。那趙僕不僅私自進山采玉,還把玉偷偷運往內地,通過各種渠道買賣。換成錢,飽入其囊中。」
「那劉明有個表弟,正是父親的上司,這才把徐家牽扯到這樁禍事中來。父親既已把翠玉軒給你,下面的事。想必你早已知道。」
蔣欣瑤點點頭,算是回答。
徐宏遠繼續道︰「其實那周子興,早就買通了葉一定。換而言之,這一切,都是周子興與蘇皇後布的一個局,其目的不言而喻,只為把玉貴妃及其依仗的家族連根撥去。」
「藏玉一事東窗事發。皇帝震怒,下令刑部徹查此案。刑部在趙樸京城宅子的後花園底下,挖出一萬多斤石頭,人髒俱獲,一切水落石出。」
「最後,牽扯到此案的人殺頭的殺頭。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玉貴妃被奪其封號,幽禁冷宮,听說最後郁郁而死。先帝病逝。蘇皇後之子成功登頂。蘇皇後論功封賞,排除異己,對有功之臣加官進爵,對當年與其對立之人抄家滅族。趙家首當其沖。」
說到此徐宏生雙目含淚,似感嘆,又似哀傷,兔死狐悲,徐家又何嘗不是如此。
蔣欣瑤冷靜道︰「小叔叔,听你這樣一說,徐家只是這網里的一尾小魚,無故被牽扯進來,算是無足輕重之人,抄了家,受點牢獄之災也便罷了。侯府落井下石,也只為了老太太。為何這些年過去了,還有人打听小叔叔母子二人,難不成,這里面還有隱情?」
「瑤兒聰明。」徐宏生不由感嘆。
「徐家世代經營珠寶玉石,江南一帶首屈一指。百年來,引得多少同行紅眼。徐家這一敗落,有人故意傳出徐家家財萬貫,富可敵國,家中古玩玉器多不勝數,便有那貪心之人趁機打起了徐家主意,那周子興就是頭一個。」
「周子興,老安南侯爺,老太太的父親?」蔣欣瑤喃喃道。
「沒錯。南侯府看著雕梁畫棟,富麗堂皇,實則早就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徐家查抄的家產,多半進了周子興的囊中。好在外祖父,外祖母機智,把家財大半隱匿了下來。那周子興見所抄財物,不過如此,暗自扣著徐家眾人不放,只為炸出更多的錢財來。」
徐宏遠臉有忿色,怒聲道︰「偏那周雨晴心系父親,非其不嫁。那周子興為著女兒,生生拆散了蔣徐兩家,逼著父親娶了周雨楮,這才放了徐家一條生路。」
蔣欣瑤思道︰「按理說,徐家這點子財物,還入不了宮中的眼啊,為什麼還有人打听徐家?小叔叔撿要緊的說!」
「欣瑤別急,听我慢慢道來。欣瑤可還記得幾月前,太後病逝一事。」
「記得,那時我剛進京不久。」
「其實,太後的身體早幾年就不行了,這些年一直在尋仙問藥。太後病中,也不知從哪里听來說有當年被抄的徐家有一塊千年含玉,形似玉蟬,晶瑩剔透,沁色極美,含于將死者口中,可使尸體千年不腐。太後偷偷向侯府打听,才知父親已經過逝,我與母親二人不知所蹤,一心以為那千年含玉便在我們身上,這才偷偷暗里派人到處打听我們母子。」
蔣欣瑤思道︰「玉蟬這東西,含于死者口中,是勾通人間與陰間的物什,表示其肉身雖死,卻只是外殼月兌離塵世,心靈未必死去,也有一說是死後能升天。但是能使人尸身不化,卻是聞所未聞。太後听何人說起,這人為何居心叵則地扯上徐家?小叔叔可曾打探清楚?」
徐宏遠搖頭道︰「打探不出來,一點頭緒全無。這便是我不想與你們相認的最重要的原因。」
蔣全思道︰「小少爺,我在徐家這些年,古玉蟬見過幾個。徐老爺向來喜愛收藏這些個古玉。其中就有幾個古玉蟬,難不成,真有此一說?」
蔣欣瑤冷笑道︰「全爺,鬼怪之說。你也相信?古往今來,有誰人死後不是白骨一堆,我覺著,千年含玉只是個借口,這人的真正目的,還是徐家。」
「欣瑤說得對,只是這人隱得太深,若不是太後已逝,我也萬萬不敢今日踏進這瑾玨閣」
久未出聲的燕公子突然道︰「阿遠,你再想想。徐家還有什麼值得別人惦記的寶物?」
徐宏遠狐疑的看向蔣全,兩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
欣瑤笑道︰「小叔叔,先前是我錯怪你了,你別急。再天衣無縫的計謀,總會有一絲破綻,隱得再深的人,也有浮出水面的一刻。這事咱們以後慢慢琢磨。」
徐宏遠氣道︰「你這孩子,忒是無情,說翻臉就翻臉,真真要了命了。」
欣瑤卻道︰「小叔叔。沒有你的全盤托出,我怎敢把祖父交待我的事說與你听。」
那燕公子陰陽怪氣地道︰「阿遠,鬧了半天你的佷女不相信你呢。」
蔣欣瑤不怒反笑,「小叔叔,下面我要說的,事關徐家機密。你確定要讓這個與徐家不相干的人在場嗎?」
燕十六拍案而起,怒目相斥道︰「不相干?誰說我與徐家不相干?我與阿遠是好兄弟,生死之交,你懂不懂?」
欣瑤嬌笑道︰「好兄弟?世上的好兄弟分兩種。一種是為了兄弟兩肋插刀;還有一種是為了利益,插兄弟兩刀。敢問燕公子。你是哪一種?」
「我?自然是第一種!」燕十六不屑道。
「燕公子說是,就一定是嗎?這世上,有一個詞叫口蜜月復劍,還有個詞叫出耳反爾,還有個……」
「停,停,停,我燕十六,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卻也不是無恥小人。阿遠,瞧瞧你的好佷女。」燕十六捶胸頓足,氣得哇哇大叫。
徐宏遠苦笑道︰「欣瑤,燕公子是我至交好友,與我肝膽相照。我有今日,全依仗燕公子出手相助。徐家的事,他一清二楚,我與他之間,沒什麼可隱瞞的。」
一番話,說得燕十六心下頗為熨貼。
蔣欣瑤神色復雜的看了兩人一眼,輕咳一聲道︰「好吧,既然小叔叔這樣說,欣瑤自然是信得過燕公子的。」說罷,手上的錦盒遞到徐宏遠跟前。
「這是徐家舊年收藏的古物,大件的都埋在老宅的莊子上。里面有祖父留給你的二十萬兩銀子及京城兩處宅子的地契,小叔叔收好了!」
徐宏遠一听是父親留于他的,接過錦盒,顫著手打開,兩行熱淚滾滾而下,久久凝視,嗚咽說不出話來!
欣瑤面色凝重,道︰「祖父臨終前,把翠玉軒交給了我,分成十股,留給你五股,我佔四股,全爺這些年勞苦功高,佔一股。祖父去世後,我把京城的翠玉軒關了,改名瑾玉閣,在蘇州府,金陵府,揚州府各開了一家,京城這是第四家,其中的細枝末節,,回頭全爺會與小叔叔細說。」
欣瑤從懷里掏出一疊銀票,遞給徐宏遠,笑道︰「小叔叔,這是兩年來,鋪子賺的銀子。這里是你的五成,共三十四萬兩,小叔叔清點一下!帳本都在全爺那里,小叔叔若得空,細細查看一番,進帳出帳俱清清楚楚眷寫在上頭。」
徐宏遠目瞪口呆的接過銀票,痴痴傻傻呆立在原地。
燕公子看著徐宏遠手中的銀票,兩眼放光,看向蔣欣瑤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探究。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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