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眾人已坐在徐宏遠的書房里,各捧一杯香茗,悠閑的喝著茶。
只听那杜天翔支著腦袋,懶懶道︰「全爺,這茶又有什麼講究?」
「小姐說,春飲花茶,夏飲綠茶,秋飲青茶,冬飲紅茶。如今秋去冬來,飲紅茶最為養身。紅茶味甘性溫,暖胃,健脾,有助消化。今兒沖泡的是祁門紅茶,是小姐從南邊帶來的,取玉泉上的溪水,沖泡而成,杜公子再細細品一口,是不是感覺有蘭花香的味道。」
杜天翔復喝一品,含于口內,只覺得甘鮮醇厚,馥郁持久,良久才道︰「果然別有一番滋味。」
徐宏遠笑道︰「知道我為什麼要搬怡園來住了吧,不說吃食,單為了這一口茶香,也值得。」
燕十六皮笑肉不笑,眉眼顯出幾分狡狤︰「全爺,回頭給我備個房間,哪天爺喝多了,總要有個歇腳的地方。」
蔣全含笑道︰「燕公子,這事,老奴做不了主,得請示過小姐才行。」
燕十六踫了個軟釘子,心下有些不悅。
徐宏遠眼明手疾,把幾上的茶盅遞到他手上,笑道︰「怡園設有兩幢客房,是園子里景致最好的,只是費用頗高,住一晚上,得一百兩銀子。你說你好歹也是個東家,如何……」
燕十六悟出這話里的意思,挺了挺胸,得意一笑道︰「阿遠這話,爺我愛听。」
杜天翔,蕭寒兩人對視一眼,暗下轉了幾個心思,方才明白燕十六這廝不吱聲不吱氣的就做了怡園的東家。
杜天翔眯了眯眼楮,光明正大的沖燕十六翻了個白眼,笑道︰「阿遠,你瞧我好歹也是太醫院院首,專為皇上看病。我這個靠山你不找,偏找某些個不成器的,要我說,你的眼神也忒差勁了些。」
徐宏遠尚未出聲。那燕十六卻老神在在道︰「爺我頂天立地,一言九鼎,四小姐慧眼識英雄,怎地?」
「撲哧」一聲,杜天翔含著的一口熱茶沒忍住,噴了出來,氣笑道︰「你還好意思提你的一言九鼎,我都替你躁得慌。爺爺的,在四小姐面前是一言九鼎了,把我和小寒身上的銀子全扒拉到你口袋了。你鼎個屁啊!」
燕十六咬了咬牙,冷笑道︰「爺我樂意殺富濟貧,怎的?」
「他娘的,你哪只眼楮看到我富了?」
「你富不富,爺不知道。你一個月往大把大把的撒錢,爺我看得清清楚楚!」
「沒良心的,小爺我去,哪回沒你們兩人,哪回不是我替你們付銀子……」
徐宏遠見慣了這兩人斗嘴,捧著個茶盅但笑不語。
久未出聲的蕭寒突然道︰「怡園只兩間客房,一日四桌客人。這樣能賺銀子嗎?」
「小姐說,賺不賺銀子在其次,主要是有個地方,讓老爺,太太,公子。小姐們吃得舒坦,玩得開心。心情舒坦了,買起珠寶翡翠玉器來,才會舍得。蕭公子猜猜剛剛那桌六菜一湯,所費幾何?」
蕭寒盤算了一下。笑道︰「不會超過二百兩。」
蔣全從容道︰「公子說笑了,這一桌菜,二百兩是本錢,小姐開價五百兩。」
燕十六剛剛斗嘴勝了杜天翔,心情大好,不由哈哈大笑,撫掌贊道︰「好,好,好,我就喜歡這樣明著賺銀子。」
杜天翔白了他一眼,眉眼微轉,笑道︰「不貴,不貴,鶯歸那丫頭的手藝,值這個價錢。皇宮里的菜,我也是常吃的,哪有那丫頭做的菜,吃起來舒心。阿遠,日後,別嫌弟弟我不請自來。」
蔣全笑道︰「杜公子到底是見多識廣,這頓飯,別小看這六菜一湯,準備起來頗費周折,鶯歸花了整整三天時間。炖湯用的水都是從山上運下來的。」
蕭寒突然出聲道︰「你家小姐平日里吃東西,也是這麼講究嗎?」
「小姐住在鄉下老宅時,可比現在講究多了,那時候老爺身子不好,沒什麼胃口,小姐花的最多的心思,就在這上頭。」
杜天翔道︰「我恨不得把鶯歸那丫頭娶回家才好,阿遠,你回頭幫我問問,若是她肯,我許個貴妾給她。」
「哼,你就是許我個當家女乃女乃,我也不願意嫁給你。」
鶯歸撐起簾子,放下一盤點心,狠狠的瞪了杜天翔一眼,甩了簾子便走,邊走還邊嘀咕道︰「早知道就不給他們送點心來了,還不如喂狗……」
待人走遠,書房里一陣大笑,杜天翔一張俊臉黑得像個關公一樣,叫囂道︰「我好歹是個太醫,年少英俊,哪里辱沒了她?」
蔣全忍著笑,抱拳道︰「杜公子,別跟丫頭一般見識,這丫頭什麼都好說,就是不能跟她提嫁人,誰提她跟誰急。」
蕭寒卻道︰「這丫頭是四小姐得用的,她到了怡園,四小姐一日三餐誰照料。」
蔣全正色道︰「鶯歸走時,傳了些本事給旁的丫頭,自然有人照料。來來來,用些點心,這點心平日里可吃不到,公子們嘗嘗。」
一盤子點心,一共六個,灰不溜湫,像是烤糊了似的,形態小巧玲瓏,拇指大小,呈橢圓型,看不出是什麼食材。
燕十六拿起一個塞進嘴里,嚼了兩下,沒有說話,只接過蔣全手中的盤子,分發給每個人。
旁人看他的臉色,以為只是一般,隨手接過來,略嘗了嘗。等眾人反應過來,再想要時,剩下的兩個,轉眼已全落入他的口中,盤子空空如也。
杜天翔哀嚎一聲,靠在椅背上忿忿道︰「這麼好吃的東西,為什麼只做六個,居然要拿去喂狗,他爺爺的,什麼世道!」
蕭寒細細回味一番,道︰「可是紅薯做的。」
蔣全贊道︰「蕭公子果然心細。正是紫薯做的,這可不是一般的紫薯,是剛剛長成的小紫薯,去皮。放入牛女乃中浸泡,然後蒸熟,油中煎炸,去油。哎啊,老奴我知道的就這些,真正怎麼做的,得問鶯歸丫頭。」
杜天翔恨恨道︰「兄弟幾個,我決定了,死也要把那個丫頭娶回去。別勸我,都別勸我。」
蕭寒看了他一眼,道︰「你家小姐做菜如何?」
蔣全出神了半天,感嘆道︰「老爺當時說過四個字‘回味無窮’」
燕十六啜了一口茶,笑道︰「天翔。依我看,你直接把四小姐娶回家得了。」
杜天翔眼中閑過一絲神采,臉上卻苦笑不已。
「我倒是想哎,可哪有當家女乃女乃天天下廚的,還是娶個丫頭更實惠些。」
燕十六眼中的微訝一閃而過。輕啜一口茶朝蕭寒遞了個神色。
蕭寒淡淡的看了杜天翔一眼,輕咳一聲道︰「阿遠,怡園準備什麼時候開業?」
徐宏遠思道︰「我原打算找個黃道吉日,熱熱鬧鬧,敲鑼打鼓的開張大吉。欣瑤來信說,不必大張旗鼓,流了俗套。只需咱們幾個帶朋友來吃一次,玩一回,便行了。」
阿遠頓了頓放柔了聲音又道︰「她說怡園就是個姿態高雅的女子,只需淺笑,輕語,自然有眼光出眾的人去欣賞。」
眾人听罷。均沒有言語,一時間書房陷入了寂靜,眼前仿佛就有那麼一個女子,白衣勝雪,笑顏如花綻。玉音婉轉流。
燕十六贊道︰「好個七竅玲瓏心思的女子,阿遠,四小姐婚配與否?」
徐宏遠深深的看了燕十六一眼,道︰「尚無。」
杜天翔嘴角一歪,毫不客氣的回了一句︰「十六,可別忘了你再有幾個月,可是要成親的人,少動些歪腦筋。」
燕十六冷哼道︰「我把她當自家佷女看待,能動什麼歪腦筋?」
此言一出,杜天翔冷笑一聲。
徐宏遠轉過頭去。
偏那蕭寒若無其事的道︰「听說沈家曾向蔣府提過親?全爺可有耳聞?」
蔣全心道,怎麼問起這一茬來,只得硬著頭皮道︰「正是。」
「蔣,沈兩家門第上倒也相配,為何沒有成?」
「為何沒有成?」燕十六,杜天翔十分八卦的異口同聲問道。
蔣全不敢多言四小姐的私事,只斟酌道︰「這事,我也是听李媽媽說起,當初是蔣府三小姐看中了沈家的哥兒,那沈家偏向四小姐提親,為此,三小姐大鬧了一場。至于為什麼沒成,李媽媽沒有說,我也不好猜測。」
徐宏遠冷笑道︰「那三小姐倒是跟她母親一個德性,腦子沒有,膽子倒大。婚姻大事,向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好的閨中小姐,怎這般輕浮?」
燕十六斂了笑意,肅道︰「你還別說,沈力這人,我這回在軍中見過。武藝高強,熟讀兵書,為人冷峻低調,話不多卻極能吃苦,是個厲害的。不到兩年時間,連升幾級。世家子弟中沒人能比得過他。若能為我所用,倒是員猛將。且這人,長相不俗,怪不得三小姐心儀于他。」
杜天翔道︰「能讓十六夸獎的人不多,這個沈力,我倒是想見識見識。小寒……小寒……」
蕭寒回神道︰「什麼事?」
「想什麼呢,那麼出神?」
蕭寒掩飾道︰「我在想,等祖父生辰那日,我就在怡園擺上兩桌,你看可好?」
杜天翔笑道︰「好主意啊,自家人,樂和樂和。」
蔣全笑道︰「蕭公子,只需事先把府上人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說一下,其它的只管交給怡園來操辦。」
蕭寒抱拳道︰「多謝全爺!」
燕十六笑道︰「得了,給自家兄弟,打個對折。阿遠,你說可好?」
徐宏遠深笑道︰「這頓飯,我請,小寒只管帶人來便行。」
蕭寒剛要說話,偏杜天翔作揖道︰「如此,就多謝宏遠兄慷慨解囊。」
那酸不啦譏的勁,氣得燕十六掄起手邊的鎮紙砸了過去。
那杜天翔身段靈敏的一閃而過。
蕭寒眼急手快,接過鎮紙,朝徐宏遠扔去。
燕十六見狀,一個翻身,擋在了徐宏遠的前頭。
……
四人一番打鬧過後,慢慢褪了笑容,說起正事來。
蔣全見狀,輕輕把門帶上,退了出去。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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