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蔣府分外安靜。
杜天翔把完脈,笑眯眯的帶來了兩封信。
欣瑤遲疑的把信接過來,卻用眼楮去瞧那杜天翔。
那廝收了臉上的表情,裝出一副受驚若寵的樣子,道︰「四小姐為何這般看我?」
蔣欣瑤笑道︰「杜博士低調沉穩,杜太太溫柔可人,怎麼教出來的兒子這般無賴,我在想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杜天翔再看欣瑤時,眼中不由帶著幾分玩味與欣賞,嘴角微挑道︰「四小姐冰雪聰明,能否猜猜這其中的隱情呢?」
蔣欣瑤故作頭疼狀,卻笑顏依舊︰「從前有兩條養在盆里的魚,有一天它們閑來無事,比較一下誰才是既聰明又能干還長得好看,結果第二天那條既聰明,又能干還長得漂亮的魚便成了一盤菜。杜太醫,我喜歡喝魚頭湯,你呢?」
一旁的李媽媽低頭發出輕輕的笑,見杜太醫看她,神色一正,又恢復了先前的表情。
杜天翔朗聲哈哈一笑,意味深長道︰「我不愛吃魚,我只喜歡看別人喝魚湯!」
欣瑤怡然一笑道︰「如此甚好!媽媽,代我送送杜太醫。」
李媽媽顯然听得一頭霧水,遲疑的看了看小姐,只得端出一個請的姿勢。
杜天翔也不解釋,輕咳一聲,聳了聳肩,起身告退。
蔣欣瑤拿出其中一封信,上面只四個字「釣魚開始」。
欣瑤輕輕一笑,臉有得意之色。
接著打開第二封信,這回是九個字「弱水三千,吾取一瓢飲」。
蔣欣瑤臉色大變,懊惱的把信扔在一邊,只覺得心火旺了幾分。想著到底天慢慢熱了,是不是該讓小廚房煮些綠豆百合去去火。
這一日,蔣欣瑤像吃了七八個蒼蠅般。胃里難受了一天。
而怡園的那位傷病號,則心曠神怡的讓人送回了蕭府。
……
這一日,周府許氏從管家手里接過一封信。
許氏不識幾個字,只得讓管家代為讀信。管家當即朗聲讀了兩句。卻听老太太大喝一聲,一把搶過信紙,臉色不豫把他趕了出去。
許氏待人走後,驅散了丫鬟,婆子,轉身進了內屋,重新把信拿出來,放在桌上。從上看到下,從下看到上,斷斷續續。連猜帶蒙,總算把這封信的意思給弄明白了。
許氏只覺得心驚肉跳。
她拿起茶碗,一咕嚕喝下一碗茶,撫了撫心緒,癱倒在椅子里。心中哀號不已。
那日珊兒的貼身丫鬟秋分來找她,哭訴自打周姨娘被禁之後,三小姐在蔣府的日子舉步維艱,處處受四小姐的欺負。
許氏一听,勃然大怒,當即起身要去蔣府為外孫女理論,卻被秋分死死攔住。
那秋分道三小姐如今許了鄭家。鄭家清貴之家,最講規矩,這樣一鬧,豈不是壞了蔣府的名聲,讓鄭家人小瞧了去,以後三小姐進門。可怎麼做人?
許氏這人,別看她行事粗陋,卻極會鑽營,當初能攀上侯府大小姐周雨楮,能把女兒嫁到蔣家。可見其算計不淺。如今隨著夫君的離世,周老太太的離京,周家與侯府越走越遠,全無當年風光時的模樣。
想到自個府里的兒孫大都不成器,許氏百般無奈之下才打起了蔣家及兩個外孫的主意。
蔣家到底是幾世書香,累積了幾代的財富,且子嗣不豐,航哥兒雖是個庶出,有老太太在,一份豐厚的家產是跑不掉的。
如今三小姐被許給鄭家,三姑爺高中舉人,進了翰林,日後的前程斷不會差。侯府那頭離得遠,靠不上。蔣家這頭可是她許氏嫡嫡親的外孫,以後府里的興盛就全指著這兄妹倆了。
許氏打得一番好算盤,自然對這兄妹倆言听計從,有求必應。當下問道︰「三小姐想如何行事,只管道來。」
秋分隨手從袖子里拿出五千兩銀子,遞給許氏,笑道︰「四小姐長得漂亮,又是嫡出,若沒有意外,將來嫁的人家,必定好過三小姐。當初三小姐與沈家的婚事就是被四小姐給攪黃的,如今四小姐又是事事壓三小姐一頭,老夫人快想想辦法,如何拔了這根眼中釘去?三小姐說了,以後她的富貴,便是老夫人的富貴。」
許氏接過銀票,捏了幾下,心領神會,當即便安排去了。
巧的是,派去南邊的人回來了,並帶來了一個極好的消息。
于是便有了二太太跪小佛堂一事。
許氏隨後又買通了常給蔣家看病的大夫,在二太太身上做了些手腳,與三小姐里應外合,最後才有了清涼山那一出。
本以為一切天衣無縫,水到渠成,哪料到半路跑出個指揮使,讓四小姐逃過一劫。
偏那個指揮使又是六皇子的拐了彎的親戚,這下不僅驚動的官府,也驚動了六皇子。
許氏當夜得到消息,嚇得面如土色,六神無主,萬一事敗,這可是抄家滅門的大罪。當夜跪在觀音菩薩像跟前,念了一夜的平安經。
就這樣惶惶不安,如坐針氈了幾日,外頭才傳來那幾個賊人已當場身亡的消息。許氏暗自慶幸,直嘆死得好,死得干淨。
許氏又不安的觀望了幾日,見京城太平無事。蔣府,官府都沒有動靜,這才一塊石頭落了地。便是這樣,短短十幾天的功夫,人已瘦了十多斤。
本以為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切會雨過天情,雲消霧散,哪料到一封信就把許氏打回原形。
這封信把許氏如何遣人去江南,找何人寫信,送信,最後如何買凶,何時何地交易,事無巨細的寫在信紙上。最主要的是信的末尾寫著倘若要擺平此事,五萬兩銀子分文不少!
許氏心里那個悔啊,只恨不能一頭撞死才好,五萬兩銀子,真真是了她的老命了。
只是事情到了這一步,不把這人的嘴堵上,她周家就要家破人亡啊。可再一想白花花的五萬兩銀子,許氏只覺得比割了她的肉還痛。
三日後,當許氏一覺醒來發現梳妝台上五萬兩銀票不易而飛時,嚇得魂飛魄散,心膽俱裂,直挺挺的暈過了去。
外頭侍候的丫鬟听得聲響,進來一瞧,只當老太太還未睡醒,復又退了出去。
半個時辰後,許氏悠悠轉醒,下意識的模了模脖子,腦子這才清明過來。怪道那人有持無恐的讓她把銀票放在桌子上,這般身手,別說是銀票,就是她許氏的腦袋,也是人家囊中之物。
許氏受了驚嚇,又失了巨款,心下不自在,便稱病不起。
兩個媳婦聞訊趕來侍候,哪料到老太太這個不滿意,那個不順心,兩人被搓揉得暗中叫苦不迭。
……
正是這一日,蕭家遣了官媒來,老太太因著蕭府身後的杜府,被錢嬤嬤扶著露了一下臉,便稱病進了里屋。
顧氏想起當初鄭府媒人上門,老太太拖著病體與人攀談了近一個時辰,心中免不了冷哼幾句。
今日便是十日之期,老太太,蔣宏生心下早已應約,偏偏她的寶貝女兒遲遲沒有動靜。
顧氏心中雖然對這門親事極為滿意,但女兒不點頭,她是萬萬不會應下的。
她這個女兒,說是她的掌上明珠也好,說是她的眼珠子也罷,就沖著她九死一生才把女兒生下來,她就比旁人多疼幾分,兩個兒子倒是落在了後頭。
顧氏之所以滿意這門親事,蕭家的家世簡單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蕭寒對欣瑤的情誼。她是過來人,很清楚在婚姻中男子對女子的情誼代表著什麼。
蕭寒這人,她見過幾面,話不多,教養極好,是個心思深沉的。這樣的人輕易不會動情,一旦動了,輕易不會有變。
她生的女兒,她自個最清楚,雖重情,卻心思極重,且輕易不會相信人。也只有像李媽媽,鶯歸這幾個跟了女兒多年的人,才能模得清楚女兒心里的某些想法。
所這這幾日,顧氏面上不顯,心下卻有些按捺不住。
上回與張家議親一事,這回的墜馬一事,多多少少對女兒的名聲有些影響,倘若這回再不成,女兒以後的親事,可就更難了。
顧氏想到這,往听風軒跑得更勤快了,偏她的寶貝女兒像個無事人似的,對她明里暗里的話,置之不理。顧氏心里的火急火燎又不能對自家男人說,只能生生熬著,急得她嘴角生瘡,頭發直掉。
直到今天早上,女兒打發李媽媽過來請安,李媽媽頂著兩只青到發黑的眼圈,神色激動的說小姐已經應下。
顧氏長長的吁出一口氣,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歸了原位。
顧氏送走了媒人,到老太太跟前回話。
老太太听了靜默半晌,臉上無甚喜色,三言兩語便把顧氏打發走了。
顧氏出了歸雲堂,眼淚終忍不住落下來。
女人便是這樣,自個受些委屈忍忍就過了,偏看不得子女受委屈。老太太這般明顯的厚此薄彼,這讓顧氏心中如何不痛。
顧氏回了房,想到這會正躺在床上養病的女兒,剛止住的淚又簌簌落下,心中的恨意噴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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