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拱形的門有些舊了,上面的兩個大字「坤園」有一種歷史紀念館般的滄桑。還未推門進去,一股濃烈的中藥味從院子里撲進蘇王的味蕾。蘇王輕聲地咳了咳,從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喝那個勞什子湯藥,簡直比冷月柔做的酸菜還難以下咽。
接著冷月柔的聲音響起︰「素素,你別著急,婉兒喝了這幅湯藥就會蘇醒的,到時候你拿著這些錢給她買點補品,我看那孩子太瘦…」
水兒從袖口拿出一定10兩的黃金,笑眯眯地交給顏素素。顏素素表情驚訝,聲音嘶啞︰「王妃,我已經很感謝您了,這錢我不能要…」顏素素再次跪在地上,在膝蓋接觸地面的瞬間被冷月柔扶了起來。顏素素的眼楮不住地流淚,不住地用袖子擦眼淚。
人群中的中年男人說道︰
「王妃仁慈,帶我們這些下人真是好,您是好人,好人就一定會有好報的。」
站在門外的蘇王半眯著眼楮,長衫下的一顆心髒沉了沉,丫的,好人,難道蘇王就是壞人?
幾個婆子將熬好的中藥倒進碗里,一個勁地用嘴吹,吹涼了,她們的小婉兒才會喝下去。
冷月柔看著大家說道︰「我冷月柔不圖今生大富大貴,我只求身邊的人能夠平平安安的就好。」水兒站在自己小姐身邊說道︰「小姐,該回去了。回去的時候我叫的轎輦還在外面等著呢。」
冷月柔安慰性地拍拍水兒的小手,轉頭對顏素素說道︰「去給婉兒喂藥吧,她一定會好的,我也累了,回去休息一下,一會一定要著人通報我一聲。」
顏素素深深地蹲了蹲身子,眼神中滿是感激。「王妃一定要多注意身體呀。」
冷月柔嘴角笑了笑便轉身搭著水兒的胳膊往門外走去。
水兒挪開步子上前,將門打開,木門吱吱呀呀,中間的縫隙越來越大,蘇王威嚴的身影立在門前。後面還跟著幾個奴才,個個的表情好像都會吃了冷月柔一行人。
所有的人均吃驚地睜大了眼楮,因為蘇王從未來過坤園,這是第一次。
接著都恍悟一般給王爺跪下磕頭,全然忘了這是個大魔頭。冷月柔想這就是yin威,蘇王只靠yin威震懾人心?
冷月柔當然也知道禮數,依然是隨著眾人說道︰「給王爺請安。」
蘇王並未說話,而是冷漠地看著眾人,最後將目光落在冷月柔平靜的臉龐上,是的,就是這股平靜,大婚當日,她就是這麼平靜地喝下了那碗莊側妃給她端來的毒藥。
蘇王將手背在身後,邁開步子走到冷月柔的跟前,冷月柔微微地在裙擺底下動了動腿,稍微地扎了一下馬步,不是說蹲著扎馬步是最不累的一種方式嗎?
蘇王圍著冷月柔足足地走了三圈,你媽蛋的,你蘇王是頭蠢驢,我可不是磨盤,別一直圍著老娘轉。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冷月柔在心里將蘇王罵了一千遍。
蘇王用諷刺的語氣道︰「王妃居然會醫術,皇上並沒有將此項優點告訴本王?」
冷月柔微微直了直身子說道︰「王爺為何不叫眾人起身,難道王爺是因我一人在體罰眾人?看來我在王爺心目中的地位是真真的重要。」
水兒將眸子向上抬了抬,然而也只是稍微地抬了抬,這兩個冤家在這里大鬧天宮嗎?
蘇王冷笑,站定身子說道︰「王妃還真是高估了自己,本王來,是給王妃送禮物來的。」
小雲子聞聲,挪著日本姑娘的小碎步一步步地向前挪動,蘇王眼神一橫,他便像挨了鞭子的老牛三步並做兩步來到了蘇王面前,並將袖子中的那張紙拿出來遞給曼聯憤怒的速王面前。
冷月柔真想問,王爺,這紙張,你是要上大號?
冷月柔斜了斜眼楮,嘴角抽了抽,休書兩個字在透過了紙張的背面,出現在眼楮里。
坤園里來了一陣小風,嗚嗚嗚地將蘇王伸手拿起的那張紙吹了起來,真像風箏啊,直直地飛到了天上。蘇王的臉都要綠了,小雲子更是,蹦得老高,一只伸手去觸踫那張紙,可是那紙休書就如同張了翅膀,飛呀飛,時而飛得很低,時而又飛得很高。小雲子呢,就一直追啊追,他的主子蘇王快要將拳頭攥出屎來了。
冷月柔說︰「王爺,離婚沒有這麼麻煩,你只要告知我,我就可以立馬帶著我的嫁妝離開王府,一草一木我都不帶走的,真的。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證。」冷月柔環視著周圍,發現所有人都跪在那里低著頭,好像都變成了望夫石。
蘇王只感覺自己頭頂澆下來一大片涼水,休了你,不是該哭天搶地不依不饒嗎?這個女人居然主動要離開蘇王府,那他蘇王的臉面往哪放?蘇王惡狠狠地看著冷月柔平靜的臉,隨即說道︰「王妃真是女英雄啊,這幅樣子回去恐怕會惹怒了侯爺和皇上吧,你公然違抗聖旨,居然還有膽量在這里頤指氣使?嫁妝,本王已經用你的嫁妝投資了一家商鋪,你要是真能把那幾百平方的鋪子抗走,本王候著。」
@黃色小說這時節,王爺居然還在這里貧嘴。
冷月柔在心里罵著媽蛋,我的嫁妝我怎麼沒看見,征得我的同意了嗎?
冷月柔瞧見端著湯藥的婆子還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便說︰「嬤嬤,快去給婉兒喝藥。誤了時辰就不好了。」
嬤嬤抬眼看了看冷月柔,又膽戰心驚地看了看蘇王,沒敢動。顏素素說道︰「王爺請允許素素給婉兒喂藥。」
蘇王將冷如冰霜的眼楮掃在顏素素的身上,顏素素如同被凍僵了一般,其實是她的雙腿都麻了,起不來。
冷月柔大步流星走到嬤嬤面前,搶過藥碗,就要往屋子里去。
蘇王半眯著眼楮,聲音透著一股凜寒︰「冷月柔,和本王作對沒有什麼好下場。」
冷月柔的身子一頓,在蘇王的一個眼神中將兩扇門緊緊地鎖住。幾個奴才又是敲又是打。其中一個還狠狠地踹了兩腳。
蘇王抬手,清了清嗓子說道︰「算了,一會直接送她去梅園吧。」
梅園像一個詛咒,所有人听到這兩個字便哆哆嗦嗦更加地小心翼翼,真怕王爺一個不小心也將自己連帶著王妃送進梅園。
小雲子追那張紙追得滿頭大汗,一邊用袖子擦臉一遍氣喘吁吁地小聲嘟囔著。「梅園,梅園,嚇死了,嚇死了…」
蘇王橫過眼神,明顯心情一點也不美麗,他本想讓這個顏婉兒生死有命,可是冷月柔這個混蛋居然堅持著,簡直不把他蘇王放在眼里,也好,去梅園呆著吧,那正好缺一個像冷月柔這樣的醫生。不過只怕冷月柔進得去出不來了。
蘇王甩了甩袖子,對小雲子說道︰「小雲子休書等到十日之後念給王妃听。因為王妃的歸宿是梅園。一會你親自送王妃過去,至于水兒…」還未等蘇王說完話,水兒便說道︰「王爺饒命。」
蘇王冷笑,還以為水兒忠心自己的主子呢?看來也不過如此。
「也好,跟著本王吧。」
「王爺不可。」說這句話的是左夫人。天氣干燥,左夫人咳了咳,身子有些弱不禁風。想當年她也是享譽玉城的美人,公子王侯前來提親的不少。如今老了,再美麗也不過是行將就木前的轉瞬即逝。
蘇王眉毛擰了擰,不知道這個老太婆要干什麼?
「母親,還是回慈安閣吧,孩兒有事要先走一步。」蘇王將雙手背在身後,就要挪出院子,左夫人冷厲的聲音響起︰「王爺,要以仁慈之心對待所有人的,方能天下太平。」
明顯左夫人的話不只是只說今天的事。
蘇王將三分之二嚴肅的臉龐對準母親︰「不知道母親所指何事?本王愛民有加,蘇越國治理的井井有條,母親認為本王還不夠仁慈嗎?」
左夫人向前邁了幾步說道︰「孩兒,月柔是皇上賜婚,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會怪罪你做事不夠大度的。」
蘇王冷笑︰「皇兄以仁慈治天下,我蘇王只不過懲罰了一個小小的王妃,難道也要稟告皇上嗎?本王會把家事處理好,也請母親放心。」左夫人看著王爺黑漆漆的眼神搖頭道︰「母親老了,你呀要為自己多想,孩兒似乎與從前不大一樣了。」
說著,左夫人嘆了一口氣。
蘇王將眼神落在左夫人的頭上,是呀,左夫人是有些老了,兩鬢間出現了幾絲白發,那幾根白發像一絲寒風刮進蘇王的心里,他何曾不為母親擔心,可是自己親生母親是死在她的手中的,即便她只是幫凶,也別想在蘇越國得到我蘇王一絲一毫的憐憫和敬愛。
蘇王望著地上零落的幾只葉子,小雲子依然如同得了失心瘋似的追著休書,風兒啊吹呀吹。
蘇王此刻不想說話,便甩開袖子,徑直地走了出去。水兒站起身子跟著主子走了。院子中一片靜悄悄。
屋內,冷月柔早已經將昏迷的顏婉兒抱在懷里,一個小破碗里盛著暗黑色的湯藥,味道極其濃烈。冷月柔一點點將藥喂進婉兒干裂的嘴唇里。又拿自己的袖子將她嘴邊淌下來的殘留藥水擦拭下去,滾燙的小身軀躺在冷月柔的懷里,讓她那麼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