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饗是玉國慶祝豐收的一種方式。豐年慶賀,災年祈福。同時也是舉家團圓的日子。
正廳,朱子夫將眼神緩緩地望向上官疏虞。只見上官疏虞面上含笑,眼中卻有二分的漠然,玉城誰都知道,上官疏虞是一個冷漠的公子,心從不曾為誰停留過,親情也好,愛情也罷。
上官疏虞坐起身,雙手背向了身後,那背影看上去像遠山上的一顆樹,孤零零同時卻又是居高臨下。
緩而,他說道︰「本王距離上次回玉城,已經是兩個月前了,不知道母後可好,皇上可好?」
這話顯然是多余的,是客套中的客套。當今太後體態康健,盡人皆知。
太後和左夫人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共同服侍過父皇。因為左夫人進宮的時候已經年近四十,身體已經過了生育的年齡,一直沒有孩子。所以,蘇王的母親董妃過世後,老皇帝就將蘇王指給了左夫人領養。
董妃過世後,太後也許是心中愧疚,所以對蘇王百般的好,封王封地都是她勸的皇帝。但是,上官穆勒卻是一個很有心機的人,他一只懷疑自己的弟弟圖謀不軌,所以即便給了他榮華富貴,那麼附加條件就是找人暗中監視。一旦發現有什麼不軌之圖,那麼將會讓上官疏虞萬劫不復。
上官疏虞已經嘗過了失母親的切膚之痛,此仇不報非君子。他不會坐以待斃,做他太後的賢良兒子,做他上官穆勒的好弟弟。他的復仇才剛剛開始。
朱子夫也隨著起身,眸中閃了閃說道︰「王爺放心,太後安好,皇上安好。只是最近南方邊疆時有騷亂,皇上整日憂心忡忡,正等著王爺一起回去商量大計。」
上官疏虞轉過眸光,窗外的光影照在身上。他說道︰「最近大越國北部邊疆水患嚴重,本王也是日日憂心,王妃最近又犯了疾患,所以才將日程耽擱下來。」
朱子夫眸子似有擔憂之色,緩了緩又將神色很好的隱藏。
「不知王妃所患何疾?」明明昨日看見她還好好的。
上官疏虞不動聲色地說道︰「前幾日得了風寒,昨日才好些,晚上不知道什麼原因又暈倒了。」
朱子夫雙眉緊蹙,緊緊地靠前了一步,聲音里是低沉的問責一般,說道︰「她現在怎麼樣?」
上官疏虞微微抬著眼眸,將神光定在朱子夫有些失措的臉上。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朱子夫直了直身子,辯白道︰「冷總管一直惦念自己的姐姐,所以…」
上官疏虞隨即扯起嘴角,一副信服的樣子,實則心里早已經了解了一二分。「放心吧,大夫已經瞧過了,已無大礙,休息幾日便好。」
二人聊起了朝中熟悉的大臣,又談了談當前的國家形勢,廚房早已經備好了飯。小雲子端著一個蓋著錦緞的方盤走進了屋子里。
上官疏虞笑道︰「朱大人,一點禮物不成敬意。」
規矩是誰都懂的,不過是些打賞的銀子。但那高高的布緞子底下至少有三百兩黃金。朱子夫看也未看,眸中皆是冷然之色。說道︰「王爺,在下微薄,無功不受祿,請王爺收回成命。」
上官疏虞看他神色凜然,加之他是皇上身邊的近身侍衛,心意到了自然好。如果強加,倒是讓人懷疑了。
他使了個眼色,小雲子便會意一般退了下去。
中午在廳堂吃過飯,他們到附近的獵場狩獵,獵殺了幾只兔子和馴鹿。朱子夫的武功果然高明,但是卻不是上官疏虞的對手。
明日就是七夕,玉城的夜晚降臨,街上熱鬧非凡,皆是男男女女相惜之意。王府的紅燈籠也早就高高掛起。下人們準備明日的果蔬,新衣服也早就上了身子,府中打賞的銀子也早就發了下去。
水兒坐在臨安堂的廊下坐著,望天上的星星。天空中時有煙花四起,那爆破的一聲便燃放起無數的夢幻。牛郎與織女,一年的遙遙相對,皆是為明日的一日相聚。短暫相守又是淚眼相別。不知道皇上此刻是否在也如同她一樣想著對方。
她拄著下巴,緊了緊身子,小姐一直睡著,絲毫沒有醒了的意思,她實在無聊就在廊下數天上的星星。
「還沒醒?」
聲音很熟,水兒側過臉看見王爺站燃放煙花的天空下。她即刻起身說道︰「王爺,她一直沒醒,奴婢看她呼吸勻稱,沒就沒有驚動王爺。」
上官疏虞神色緊張責問道︰「不在屋子里好好瞧著,在這里做什麼?去廚房端一碗清淡的粥水。」
水兒趕緊蹲了蹲,作福道︰「是,王爺,今日,今日鄭側妃來看過唐姑娘。」
上官疏虞眼神定了定,右手的食指模了模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說道︰「鄭側妃可說過什麼了?」
水兒斂色道︰「沒說什麼,就是順便送來一些新衣服和新鮮的果蔬,坐在床邊看了一會,順便囑咐了女婢,就離開了。」
「嗯。」一個字懶懶地從鼻息里哼出來,接著,水兒便听見門軸轉動的聲音。緩緩抬頭,王爺已經進了屋子。
不一會,水兒已經將湯汁端了過來,垂手侍立站在簾子外。
昏睡了一日一夜,冷月柔的手指微微地動了幾下。她覺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久到筋骨都快睡硬了,久到以為過了幾載光年。
室內有幽幽的蘭花香,枕邊是靜心安神的薰衣草。冷月柔的睫毛開始動,她感覺自己的手被人緊緊地攥著,想要抽回來卻沒有力氣。緩而,嘴邊有清淡的湯汁流進來,她以為會被嗆到,可那湯汁卻緩緩的小小的流進來,她甚至開始餓了。
然後,意識如同洪水猛獸。她瞬間睜開了眼楮,看著一個男人坐在自己的床邊。
「啊…」她幾乎整個身子往床里縮,她害怕,她剛剛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夢。她夢見上官疏虞拿著一碗毒藥拼命地將它灌進自己的胃里,她掙扎,她拼命,都無濟于事。而睜開眼楮,她真的看到了這個魔頭,手里拿著一只銀碗,即便樣子溫柔體貼,她也絕不相信,他,上官疏虞安了好心。
她大聲地叫著︰「魔鬼,你個魔鬼…」聲音嘶啞帶著哭腔,眼淚早就流下來,粘在了褻衣上,而她更加清新的是,她昏迷之前吃了一痛,肋骨一側,那應該是睡穴,是,上官疏虞點了她的穴位,才讓她昏睡不止。
漸漸清醒的冷月柔,將織錦被子抱在胸前說道︰「上官疏虞,你到底要干什麼?」
出乎意料的是,上官疏虞仰著脖子開始哈哈大笑。他無非是看到冷月柔萎靡頹廢的樣子了。
只見,她頭發亂了,頭上方像有一股吸力,科學叫法應該是起了靜電,蓬蓬松松地抓破了型,有點像《射雕英雄傳》里的梅超風,至于那臉蛋除了哈喇子,還有鼻子里垂下來的兩串清鼻涕,褻衣歪到一側,露出半個香肩,眼楮里水汪汪地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再說那哭著的樣子,嘴巴大張著,眼楮瞪得溜圓,也不知道怎麼的,眼淚是成串成串的黑泥湯,像兩根燕麥面條掛在眼楮下…
這窩窩囊囊的樣子,還是他那個能說會道一本正經的王妃嗎?
水兒噗嗤一聲,又立即捂了嘴,冷月柔狠狠地瞪了一眼沒有節操的上官疏虞,一個堂堂的王爺,居然毫不顧忌地在一個丫頭面前笑得如同戲子…
笑聲漸漸止下來,上官疏虞居然又發了火,但那發火的聲音怎麼听著那麼欠扁呢。
「水兒,是怎麼照顧唐姑娘的,你不知道唐姑娘生活不能…自理…嗎?哈哈哈…」
冷月柔在心里咒他,你丫的最好笑背過氣去,口吐白沫,渾身抽搐…不過她忍不住嘴角狠抽了抽…
水兒趕緊向前︰「王爺,既然唐姑娘醒了,女婢就去廚房準備些吃的,順便叫幾個婆子來給她梳洗梳洗。」
蘇王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她只是一個丫頭,從今之後和你們是一樣的,無需找人伺候著,從明天開始,就負責院子里的打草工作吧,還有本王的隨身之物也交由她。」
先由嘻嘻哈哈變得一本正經,冷月柔爭著眼楮,既然看不出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