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便是白月公子？」
銀面男子淡淡開口，聲音有些低沉有些沙啞，帶著點病態的虛弱。他玉白單手支撐一側鬢發，如墨黑絲便瀑布般傾瀉而下，隨意打在銀灰的衣衫上，兩者竟然都泛著瑩瑩光澤。
這男子，頭發保養得不錯，穆輕語有些嫉妒的想。
「不錯，正是在下，未知坊主何事相邀？」穆輕語略略調整自己的坐姿，面上從容不迫，端的是雲淡風輕。
「閣下是聰明人，本ˋˋˋ我便明人不說暗話，白公子這般費心引起賭坊高層注意，是為何意？」
銀面男子另一只手把玩著一撮緞子般黑亮的發，微帶虛弱的嗓音，低沉，性感，似地獄撒旦噬魂的呼喚，配合那樣一張神秘的面具，慵懶的動作，直教人願意就此沉淪，迷失。
穆輕語暗道一句，這人比妖精還妖精，暗自警惕。
這個男子不簡單。
「閣下果然快人快語，如此在下便直說了，我想跟你往來賭坊合作。想必坊主對京城兩大賭坊之首這個稱號感興趣吧。」清冷的聲音一字一句飄蕩在閣樓里，如清風送來草木清香，淺淺跌宕，又如泉水擊石，叮咚清脆。
空氣似有一瞬間的凝滯。
片刻後銀面男子輕笑起來，略顯病態虛弱的嗓音低沉暗啞，卻似有一種勾魂奪魄的魔力，漸漸笑聲越來越大，似乎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得笑話一般，朗朗笑語如同雨後天晴，陽光普照大地，讓人不知不覺間心情便跟著好起來。
穆輕語嘴唇微微彎曲，看著銀面男子在塌上笑作一團，像極了那打滾撒嬌的波斯貓。
「主子！」「坊主！」閣樓外傳來一陣欣喜的呼喚，似乎對男子的笑聲很驚喜。銀面男子終于笑夠了，大袖一揮，樓外的動靜瞬間消失得干干淨淨。
「有趣！有趣！很久沒有踫到這麼有趣的人了。」銀面男子止住笑聲，從塌上坐起來，腰背緩緩挺直，慵懶氣息渾然一變，一種難以言說的高華尊貴氣勢撲面而來。
肅殺，冷凝，迫人，那是為上位者長期掌控一切氣勢的自然流露。
換作普通人，這時候只怕已經匍匐在地大呼誠服。
然而穆輕語不是普通人，所以她只是靜靜坐著，連姿態都沒有變化分毫。
「我很好奇，白公子究竟憑借什麼在這里大放厥詞。你的賭術確實高明，不過你不會以為作為京城兩大賭坊之一，往來賭坊連幾個賭術高超的人都找不出來吧？」
銀面男子端坐于塌上，姿態從容優雅，動作語言都不帶一絲嘲諷，卻讓听的人不自覺感到自慚形穢。
「能博坊主一笑，是在下的榮幸。往來賭坊作為京城兩大賭坊之一，白月自然不會以為往來賭坊無人。不過白月既然敢來，自然有所依仗。」穆輕語嘴角含笑，絲毫不介意銀面的嘲諷。
「說來听听。」銀面男子對穆輕語的淡定態度有了一絲興趣。
「白月誠心而來，坊主便是這樣待客的嗎？」穆輕語反問。
銀面男子瞥了穆輕語一眼。
穆輕語身子驟然緊繃。
她感受到了猶如實質般的殺意，一閃即逝。
「還從來沒人敢在我面前這般賣關子，希望你接下來話語的價值對得起你今天的作為。否則，」銀面男子輕輕一揮手，閣樓東側的柱子應聲而斷。「我往來賭坊可的場子不是那麼好砸的。」
這是內力！
穆輕語不敢絲毫大意，前世什麼危險沒有經歷過，甚至幾次差點身死，卻沒有任何一次如方才這般，從心里產生恐懼情緒，竟生不出一絲反抗意識。
她有些泄氣，不是對銀面男子的威脅，而是對自己方才那一瞬間的不反抗。
今生，她只信自己，然而那一瞬間意識與身體竟然連反抗都不敢，這超出了她的掌控。如果他想殺自己，這會兒她已經是一具死尸。
「自然不會讓坊主失望！」穆輕語倔強對上銀面男子的眼楮，勾唇一笑，幽潭般的漆黑眸子里，盛滿自信。
她的字典里沒有膽怯，也不能有膽怯。
隔著面具，穆輕語看不清男子的表情，她猜測，他必定唇角帶著笑，嘲諷的笑。
「來人，帶白公子去三樓議事廳。」銀面起身，木屐著地，發出一聲清脆響聲，銀灰色衣袍一閃，紗幔閣樓便沒了他的身影。
穆輕語也站起來，邁著沉穩的步子走出閣樓，掌心微汗。
一個青衣小廝躬身站在花園小路的一側引路，穆輕語上前欲走。
「轟！」
閣樓在身後傾頹成廢墟。
「白月閑來無事，琢磨出一些新的賭具，玩法新奇，花樣新穎。世人皆好新鮮，他們一定會感興趣的。往來賭坊若能抓住這個先機，必會收獲一批忠實的客人。雖然往來賭坊如今算得上日進斗金，但相信沒人會和銀子過不去，坊主以為呢？」
穆輕語從容優雅坐在客座上，輕抿一口茶水，道︰「上好的西湖龍井，坊主有心了。」
銀面男子坐在上首，食指中指交替敲擊椅子扶手，聞言微微一頓，微帶沙啞的嗓音款款道︰「願聞其詳。」
穆輕語放下茶杯，淡淡道︰「既是合作，我想雙方應該處在一個平等的關系層面上。但是白月知曉，空口白話不足為信，便以白月今日在貴賭坊所贏十五萬兩作為保證金，三天後白月將賭具帶來，坊主品鑒之後再做定奪，如何？」銀面男子沉吟半晌，手指頓住，身體微微傾向前方，道︰「如此甚好。」
「那我們三天後會面。在下還有些事，告辭了。」白月起身對銀面男子拱手道，走到議事廳門口時頓住︰「坊主武功高強，白月可是一介白丁，經不得如此驚嚇。」
賭坊二樓，紅鸞仙子身若無骨般倚靠在柱子旁，看見白月走過來，三步一搖地飄過去，笑道︰「白公子好本事，這麼多年來，只有公子您能讓主子如此開懷大笑，紅鸞代表所有坊主的手下感謝您，請受我一禮。」說著便俯身要拜。
「紅鸞姑娘過獎了，在下惶恐。」穆輕語側身避過她的禮，紅鸞伸手輕輕按住穆輕語的手，竟讓穆輕語動彈不得，她說︰「不，白公子，這個禮只有您有資格接受。這是我們所有屬下的心願，請您不要拒絕。」說完恭恭敬敬給穆輕語行了個大禮。
穆輕語心中詫異，這女子竟也是個武林高手，這輕輕一按看似輕柔，卻包含了內力和不容置疑的決心。
「如此，在下只好愧受了。」既然她如此說，穆輕語便一點也不愧疚地坦然接受了她的禮，能得到銀面男子手下的認可，往後其他生意的合作應該會更加順暢。
作為商人的敏銳嗅覺告訴她，往來賭坊並不簡單。雖然背靠大樹好乘涼，卻也有巨大的危險，這其中的度，要靠自己把握。不過她對自己有信心。
「這是您在往來賭坊的收獲。」紅鸞拿出一塊金色的牌子和幾張銀票，牌子上面刻著紋銀五萬兩的字樣，萬兩一張的銀票兩張，其余的是五千兩和兩千兩不等。
穆輕語用眼神詢問這是何意，紅鸞仙子抿嘴一笑︰「主子的命令不可違抗，不過作為大管事，紅鸞能給你一些便利。」
穆輕語賭大小贏了差不多五萬兩，打馬吊贏了賭坊十五萬兩多，為合作抵押給賭坊十五萬兩，應該還剩那不到五萬兩，紅鸞卻給了她十萬兩。
穆輕語默然，那銀面男子的笑是不是太值錢了？
「如此，在下卻之不恭。」正好她需要這筆錢為「白月」置辦產業和據點。
「紅鸞還有事，白公子盡興。」紅鸞紅衣翻飛，從樓上一躍而下，姿態曼妙，瑩白肌膚若隱若現，引起狂熱呼聲無數。
這女子絕對是應付男人的一大利器，穆輕語覺得，是否往來賭坊一半客人是沖著她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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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