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飄然,星光接著抱團的威力佔據了整篇熒幕。雖然熒光微弱,卻把如同迷宮一樣的宅子映得宛如仙境。園心屋間叢叢的花草籠上暗暗的玄色和迷迷的微光,靜靜地仿佛空氣中都流轉著醉人的痴香。
許淵齊進來一個寬敞的房子,于子逍再胡亂扯了些風流韻事,還說了一些牛逼哄哄的大話之後就溜得不見人影。環顧四周,屋子的陳設皆為上等,書畫猶多,其中還不乏名士真跡,難得一見的東西居然奇妙的布置在一家人的客房里,足可見這快活門勢力龐大,卻也並不是鼠狼野寇。
許淵齊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國家大廈將傾之時,住進了富麗堂皇的地方,難道真的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嗎?
聊想當年,吳國雖不是霸主,但也在眾多小國之中力量不弱。只可惜天地綱常難違,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一昏君足以傾塌百代基業。吳王自小養尊處優,縱然是當年黨爭殺伐擴充領土,卻也不過是徒增仇敵。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自他居功至偉之時,就已經意味著吳國長不了了。
事實也正是如此,數年之後,列國侵蝕,雲播詭譎,國力衰微的老劇情輪番上演。而那時,江湖人士憑著自己的勢力開始擴張並染指政事,很多門派在爭斗中逐漸成為割據一方的勢力與官府抗衡。太子吳印深感不安,一國之內,多個宗廟實在是可怕,卻又恐懼這些門派實在龐大而雜亂,相互之間都有聯系,大有瓜分吳國之勢。
為求萬全,太子奏請吳王不僅不繳反而扶持江湖豪杰,即在各地之中尋找相對衷心並能深得民心的門派加以資助,結合吳**隊剿滅其余暴戾之人,借以安定國內,雖未權宜之計卻可支持對外國家侵略。就這一計,改變吳國百年面貌,竟讓吳國這一風雨飄搖之邦苦撐了十幾年,皇室尤其是太子贏得江湖尊崇,也是因為如此,吳王不悅,太子流放,危機再起。
許淵齊也從于子逍的只言片語了解到,如今現狀,是四家撐面。武當是最早接受國家扶持,對國家最忠心,與太子也有多年交情,如今佔據南川。太子在逃,武當也是頗受關注。
而後便是聚字號的聚元樓,網羅天下財富,佔據清河城,雖然面積並不是很大,但因為其家財萬貫,富可敵國也是極為惹眼,好在聚元樓的沈家父子一向深居簡出,品行收斂,也未有招致殺手。
再者是快活門。雖然快活門的這位少門主在貢陽,可是他老爹的老窩卻在晉南。快活門處事多為激進,廣交江湖朋友,但與聚元樓很少交際。因而政客們頗為不看好他們,太子在這兩個地方的可能不大。
最後便是易水的臨江山莊,這個便沒有什麼奇特的了,雖未四門之一,但是實在弱小,偏居一隅,與吳都也是最遠,實在沒有可能藏匿太子。
是日苦多,許淵齊將蒼玄劍放到手邊,暗自打坐運功,就這麼度過了一晚。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許淵齊就習慣性的清醒了,他打了個呵欠,又在自己的臉上拍了幾下,才推門出去。
宅子里的其他人們也早就開始忙碌了,他出門的時候正巧听到了起床的鐘聲,很快就有穿戴好的丫頭來來回回的在小道上走來走去,脂粉的氣息很快在大宅子里彌漫開來。
許淵齊在宅子里慢慢走著,身邊的事物比夜晚時真切的多,卻也失了幾分超然,好似庸俗的很。就比如道旁那一叢叢洛陽牡丹,昨晚上看起來還是有點枝繁葉茂的感覺的,可是如今怎麼看都有一種雜亂無章的放蕩感,就如同原本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甘願墮落風塵,一樣惡心之極。牡丹的確國色尤物,能把這種花種的俗氣不堪,那也是種花人的本事。
「淵齊,你不會看這種花都能看傻了吧,我這里有上品的牡丹,你不來一看?」
隔空送來有些慵懶調笑的聲音。許淵齊這才恍惚驚醒,卻發現自己竟然在呆呆看著那朵未開的牡丹,不覺得心里尷尬,卻也無奈的笑笑。原來事件無論何物,哪怕美丑俗雅兩極,只要能找得別人駐足看上那麼兩眼,也都是差不多的貨色了。
「于兄起的好早啊。」許淵齊朝著于子逍禮節性的打了個招呼,同樣掛上了自己標志性溫和的笑容。
于子逍打量了他一眼,許淵齊穿的是他送去的一身白色的長袍,比起原來穿的那身粗布衣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可是饒是如此,許淵齊給人的感覺卻是沒怎麼變,依舊是一副溫文爾雅風神如玉,超然世外卻不落窠臼一般的人物。這種渾然天成的氣質讓于子逍有些自愧不如。
于子逍天生反骨,做事從來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脾氣秉性都有些古怪之極。而且,這個人從來都極為討厭那些衣冠楚楚,白衣飄飄的人,因為他從小見的,听的,無一不是這些人模狗樣的魔鬼所做的,盡管他現在也是衣冠楚楚,白衣飄飄的。
可是許淵齊卻出乎意料的沒有讓他生出一點兒的反感,反而從心底覺得這個少年就是適合這種縴塵不染的純白,因為他的心的確是干淨的。想到此處,于子逍心里有些悲哀,因為他的出身已經決定了,他再不可能有機會做個干干淨淨,敢于為正義義無反顧奔走呼號的人了。
「你也早的很嘛!」于子逍悄悄別過臉去,盡量隱藏自己的哀傷。一旦隱藏不好,是會要了他的命的。
許淵齊走到他身邊,臉上卻有些不悅了。只見于少門主胸前的衣裳大敞著,一只胳膊搭著一個薄紗包裹的女子,一雙大手還時不時觸著女子皎潔的皮膚,甚至還伸進女子的衣裳里,顯出很明顯的一堆褶皺。關鍵是這貨還滿臉堆笑著,及其享受的半仰著身子,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跟女人卿卿我我的時候,旁邊還站著一個男子是多麼尷尬的畫面。
許淵齊不太懂男女之事,但是看見這種限制級的畫面還是會生出一種反感。若是昨日看于子逍還是灑月兌不羈的江湖人,如今便是活月兌月兌不摻假的一個脂粉滿身,終日骨酥筋柔的公子哥了。
他懷里那兩個女子擎著于子逍的臂膀,軟軟躺著,衣裳皺起來更是露出了大片的美好。兩女慵懶的把小腦袋往于子逍懷里蹭,卻不經意間瞥見了許淵齊。于是乎,兩個女人眼中直接有些放光了,不值錢的勾魅眼神打閃似的投了過去。
許淵齊被她們看的心里毛毛的,眼楮也被晃的有些不舒服,差點就要轉身走了。
于子逍從眼楮縫兒里看戲,瞧著許淵齊被兩個女人瞧得戰戰兢兢,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好像是渾身長了虱子一樣,他就打心眼兒里高興。該!誰讓你敢跟本公子打平手來著!
好久之後,估計兩個女人眼楮都快放電放瞎了,于子逍這才抬起了身子,操著極為欠揍的聲音問道︰「許兄見我這兩朵絕色牡丹,意下如何。」
許淵齊老老實實回答道︰「牡丹是好,可惜一旦接近了俗世****,也不過是爛物一塊,了無生氣,還不如野草。」
倆個女人听了氣得杏眼圓睜,白費了她們那麼費力的放電。不過說起來,跟許淵齊這種基本上跟出家人沒啥區別的人放電,還期望他給你個憐香惜玉點的評價,這件事情說起來就有些不太現實。
于子逍再次仰了腰,落進溫柔鄉里,帶著一些不屑的語氣對許淵齊說道︰「我可不喜歡你這種語氣,跟個酸書生似的老氣橫秋。哼哼,你們這些人說到底也只會談論而已。一個個論起世俗哪一個不是義憤填膺?可是見了權利財富或者是……如這樣的絕色尤物,哪一個把持的住?你要是哪一天真的做到了狗屁的‘出淤泥而不染’,再來教訓我也不遲!」
許淵齊臉上還是一片的溫和的笑容,他當然知道于子逍那是在挖苦自己,可是對于他的那番話卻另有體會。于是笑著說道︰「于兄實在是太抬舉我了,兄長見識廣博,都說世間浩然正氣之人少之又少,淵齊又哪里有本事做那鳳毛麟角。不過,只要內心無愧,我也還是對得起生平所學,至少還是心口合一之人,樂得輕松自在。不像是某些人……內心苛求干淨卻偏要把自己弄得藏污納垢,仰慕超然世外卻偏糟蹋自己的居室畫地為牢……」
「夠了。」于子逍突然打斷他,已然听得面容糾結至極。他雙臂從兩個女子的香肩上緩緩拿開,往許淵齊的方向探了探身子,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你覺得比我強嗎?」
許淵齊亦是笑了一下,干淨利落︰「這就看于兄怎麼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