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淵齊听罷卻搖頭道︰「事情恐怕不是這樣,那步……步前輩又不是傻子,若是他二人要齊上,他怎會上當?這全盤事情應該都是按照那弟弟的計劃來的,否則依著他兄弟情深,他怎麼能不制止他哥哥上去拼命?」
「似乎也有些道理。」華長風點點頭,忽又問道︰「若是如此,那你猜得到他在步青雲耳邊說了什麼,讓他那麼心高氣傲的人願意隨他們而去的嗎?」
許淵齊一笑,以他師父被關二十年來看,那少年鐵定是歷數了他以往以來的過錯,說他既然門下已無得意弟子,一身絕技已然失傳,又招惹了這麼多的仇家,還不如跟著他們歸入武當。那少年甚至還可能許諾替著無為子承諾給他找一個關門弟子。步青雲最後被無為子關在石洞中二十年悔過,許淵齊由玉峰子設計拜入他門下,就是這段往事的後話了。許淵齊剛想把心里想的這一大堆說出來,突然又覺得不太對,便把話咽了下去道︰「這……這我就猜不到了。」
華長風長眉一抖說道︰「你能猜到這里也算是不錯的了。這兩個少年後來都頗有威名,那哥哥還與我有交情,只可惜那弟弟後遇不幸早逝,實在是江湖上的一大憾事啊!」
許淵齊听著,心里不覺得也難受起來。
「人身死道消,都是平常事。」華長風勸了幾句便接著道︰「步青雲走後暗影門並未就此散去,步青雲一個遺留的弟子名叫慕容傲的站出來主持了暗影門。只是這人較之步青雲更為暴戾。步青雲好歹還是劫富濟貧,他卻直接是落草為寇。幾年後,他被手下一個名為秦玉城的人給奪了位,至今下落不明。秦玉城為人極為神秘,據說不是暗影門中親信的幾個護法內侍,根本見不到他的影子。這個人野心也極大,又有一個得力助手輔助,四門都對他極為忌憚,但一直以來也未曾有過大摩擦。但是最近幾月,武林中諸多門派突然有大批的後起之秀盡數失蹤,我快活門也未能幸免。子逍這幾日正是查明此事乃暗影門所為,又查到了這批惡魔的蹤跡,才擺下陣勢,準備救出門人。」
許淵齊听他說于子逍是為救出自己的門人,不覺啞然失笑,心想于子逍不過是為給自己爭面子,老前輩你又何須為他遮掩。許淵齊不太通人事,哪知華長風和于子逍雖為主僕,卻有父子之情。于子逍之父于正奇都管不了他,可華長風只要一句話就成了。華長風是把于子逍當成親生兒子,事事依著他。不過對于許淵齊這種道德正氣至高無上的人來說,就比較難懂了。
許淵齊又問道︰「既然如此,不知于少門主準備怎麼招架呢?」
華長風听他突然稱于子逍為「于少門主」,心中猜到他是听出來自己有意給于子逍遮掩了。他笑了笑反問道︰「若我告訴你如何招架你會從旁幫襯嗎?」許淵齊果斷地搖了搖頭。
「那不就結了。」華長風笑道,「你既然都不準備幫他,我怎麼能告訴你呢?我說的也不少了,哪一件都是對你有用的事。年輕人,听老人家講故事有時候要比親自操刀上陣好得多,你慢慢領悟吧!」說著「豁」的站直了身子,抖了抖衣服,褶皺的眼角散出光彩,神采飛揚,顯然他體內的曼陀羅花毒已然散去。
正在他準備離門而去的時候,許淵齊突然站起來道︰「子逍擺的可是‘五行伏魔陣’?」華長風一愣,轉而又笑道︰「什麼‘五行伏魔陣’,老頭子不懂八卦,沒法跟你這小孩子對答了。」
許淵齊搖著頭,故作傷感狀道︰「您不知道這‘五行伏魔陣’那就糟了。這陣法有缺漏。」
華長風眼楮瞪大,急溜溜的轉了一下,嘿嘿笑道︰「算我又上了你這小子的當!什麼缺漏,你趕快講來罷。」
許淵齊道︰「如果我所料不錯,子逍所要擒拿的‘惡魔’,應該是一個衣衫襤褸的乞兒。他引我去解巨容之危,恐怕也是為了以我為餌,引那些人現身。想來他們既然各門各派後起之秀無一放過,自然也不會放過我這個大出風頭的愣頭青。」
華長風老臉一紅,干咳了幾聲說道︰「我原來也是不同意的,所以才現身提醒你不要隨便出去。既然你早就知道了,怎麼還假裝中了于子逍的計,難道你……你還想留在快活門中嗎?」
許淵齊道︰「我從沒想過留在這里。只是于子逍的計劃若是因我不成,我在他府中叨擾多時,心中有愧。」
子逍錯失一臂啊!
華長風長嘆道︰「那你可願看在我老頭子的面上,將那‘五行伏魔陣’的錯漏之處點明,老頭子感激不盡。」說著朝著許淵齊深深行了個禮。許淵齊連忙扶住他,心里不禁感慨,如此一個高手居然為了一個還未證實的的‘缺漏’,向一個後輩屈伸行禮,恩情如斯。許淵齊眉頭微蹙,他一出生卻遭父母拋棄,若非許家養父母和師父道長,他恐怕早就死在了人販子手里。想到此處,許淵齊嘆了口氣道︰「老前輩不必如此,子逍和我有兄弟之盟,我自然不會眼看著他失敗。」
「當真?!」華長風老眼放光,驚喜的幾乎一顆心都要跳了出來。
「自然。」許淵齊緩緩道,「‘五行伏魔陣’,誅殺的是天下邪魔。金行破硬功,木行破內氣,水行破火誅,火行破水襲,土行破異術。兼之以八卦,可兼破劍法、刀法十八般,破武當少林諸子百家,破奇門異術千家。如此面面俱到,不知道這一次子逍要對付的,是多少人、多少派別的聯盟軍隊呢?」
華長風心中一驚,連連點頭稱是︰「子逍要對付的說破了天也不會有百人,若是他們選擇偷襲,這數字更超不過數十人。哪里需要什麼勞什子的‘五行伏魔陣’!」
許淵齊道︰「暗影門手段隱秘,想必也是使暗器的高手。晚輩以為,子逍不如棄五行陣法,以兵家陣法抵御。在各圍牆之下隱藏鐵蒺藜或者漁網,等到他們上當的時候,我們便佯裝驚恐只幾十人圍上去,叫他們吃些甜頭,必然會以為全無危險長驅直入。這時我們再復派高手惡戰,待他們驚慌失措之際開一入口,來個請君入甕再度截殺。彼時他們必定已經回過神來,再放一出口,他們必定不敢貿然接近,而我們一方的高手則可安然從此大批引入,與其廝殺。待得廝殺一陣,恐怕他們人手已經死去大半,這是再開一缺口,他們吃過兩次虧,加之瀕臨絕境,勢必是要死馬當活馬醫。這時可派一擅長打穴的高手埋伏,他們陣法已亂,必定生擒。」
「好哇!」華長風忍不住一拍手,叫好道︰「這三擒三縱之計果然不賴!我這就去告訴子逍,教他們變陣!」
「且慢!」許淵齊突然叫住他,臉上還有些憂慮之色,「這陣法需要一位擅長打穴的高手,老前輩雖然可以勝任,但是圍戰之時還是需要幾位高手主持大局,只子逍一個恐怕不能勝任。」
華長風听罷哈哈大笑道︰「感情你這小孩兒這麼看扁我快活門,竟然覺得除了我和子逍之外沒人算得上是高手!既然如此,你不如去做那位打穴高手,老頭子可是看過你在巨戎台上點周炎通啞穴的,的確可稱雄于世了。」
淵齊臉上一紅,連忙擺手推辭︰「我閱歷淺薄,恐怕賊人到我手里,不待我出手就已經給他逃了,況且我還要留在此處以備後患。晚輩並無看扁快活門之意,只是希望老前輩慎重些,不要出岔子。」
華長風「嗯」了一聲,一甩袖子便離門而去,直奔于子逍密室的書房。
此時于子逍正被一堆紙埋在當中,偌大的書房到處都是被撕成碎片或者是卷成團兒的廢紙,還有被雜亂摞起來的散散的擺在一邊。于子逍神色肅穆,一支筆不斷寫著,還時不時從身邊一堆如山高的紙堆中抄手拿起一張,看了一會兒,忽的大手一樣,那紙張便飄飄然落到了另一堆之上。
華長風咳了一聲表示老爺子我進來了,可于子逍正忙得火熱,根本沒空抬起頭來,火急火燎的說了句︰「啥事兒?」
華長風臉一板,似是不悅道︰「你這孩子,是在跟長輩說話嗎?」華長風適才跟許淵齊交談許久,許淵齊總是客客氣氣的一個勁兒「前輩」的叫他,又一口一個「晚輩」的自稱。陡然間听見這麼欠扁的一句話,他倒突然忘記了,于子逍這人本來就是這樣的。
「我可不是許淵齊,華叔想要听好听的,不必到我這個紈褲子弟這里!」于子逍頭也步態,一支筆兀自刷刷疾書著。
華長風啞然失笑︰「你都知道了,看來我這好佷兒養的好探子也不是一無是處的!不過,你的陣法算計都被許家小兄弟看破了,他還听出了你的‘五行伏魔陣’,查處了你陣法當中的缺漏,又提出了‘三擒三縱’的兵家陣法,你可想听嗎?」
于子逍听罷身子一震,手里的毛筆猛的往下載,漆黑的墨跡一下子就浸滿了半張紙。于子逍抬起頭來,眉頭已經鎖到了一起,他道︰「我的陣法有什麼問題?什麼‘三擒三縱’?」
華長風捋著胡須點著頭,他听于子逍只問陣法,不過問許淵齊看破其計策之事,顯然他早就知道許淵齊有小動作了。
如此看來,許淵齊識破于子逍的伎倆故意配合,于子逍也知道許淵齊的心意將計就計。這兩個孩子都是聰明絕頂的人物,相互算計卻都是心照不宣,真是好玩兒的緊!
華長風把許淵齊跟他將的話一一說了,于子逍听罷默然良久,這才嘆一口氣道︰「比我的陣法好!」
華長風揚眉一笑,贊他知錯能改,然後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個陣法獨缺一位打穴的高手在後面埋伏,你我需在前壓陣,這里又暫時找不到高手,咱們得馬上找一個人來……」
華長風話還沒說完,于子逍突然激動的跳了起來,大聲叫道︰「這還有誰?!咱們府里不就有一尊會點穴的大佛麼,還用找旁人。我這就去找淵齊說,不管軟的硬的,他罵我我也認了,總之千萬得留住他!這是他出的主意,哪有說完了就撒手不管的道理!」
于子逍從前不喜歡結交許淵齊,除了不太待見他中規中矩的性子外,多少還有些忌憚,害怕他心地不純,總有一天會倒戈。直到華長風說出「三擒三縱」,他還在懷疑許淵齊是想借華叔的手除掉自己。可是如今看來,他要華叔陪同自己壓陣,卻顯然有保護自己之意!于子逍心中腸子都悔成一段一段的了,暗中罵了自己不知道多少遍,就差一個大耳瓜子往自己那張俊臉上狠狠招呼幾下!眼看著許淵齊打定主意袖手不管,顯然多少是有些惱自己的,這可是壞了大菜了。
華長風凌空揪住他的衣衫,硬把他給拉了回來,笑罵道︰「你這孩子,淵齊豈是你一句兩句軟話就能求回來的,他既然打定主意不去,自是八匹馬都拉不回來的!」
于子逍奇道︰「華叔你才見這小子幾天,怎麼這麼肯定?」
華長風擺手道︰「代代相傳,都是這樣的。你與其靠著這點說辭去叫回淵齊,不如仔細想想誰能擔當重任。等到你功成名就之日,再三顧茅廬請他出山協助也不遲。」
于子逍點點頭道︰「只能這樣了。對這位打穴高手,華叔剛才說請哪一位?」
華長風呵呵一笑︰「許淵齊雖然說整個于府只咱爺倆算得上是高手,可是有一個人他還是不敢瞧不起的。」
于子逍恍然大悟︰「您是說陸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