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住在曲江•chun曉苑,算是曲江比較高端的社區。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時候她有些搖晃,我扶她進電梯,她推開我後靠在電梯轎廂的角落里,指了指電梯里的攝像頭說讓我離她遠點,我抬起頭朝攝像頭做個鬼臉,伸手捂住那黑咕隆咚的玩意,黎昕這才安靜下來,笑的極為輕松。
電梯在八樓停下,她在口袋里模了半天才模出鑰匙遞給我,示意我開門。
我問黎昕里面還有沒有別人,她扶著牆壁說當然有,果凍一直在等她回家。
「果凍是誰?」我問。
「我男朋友啊!」黎昕回答的很干脆,說完後笑嘻嘻的看著我。
我忽然有種被黎昕欺騙了的感覺,她是有男朋友的人,為什麼還要頻頻和我這個單身光棍混在一起,既然男朋友在家等她,為何還要收留我一晚上?
此時我的五髒六腑像是被濃醋淹沒了一樣,竟然有些難過,這種感覺是我生平僅有的。
我略微穩住難過的心神,強迫自己放松下來。我想著開門後把黎昕交到她男朋友果凍手里,再去外面找個賓館湊合一晚上。
我開門扶著黎昕進去,一只棕s 的泰迪像是閃電一樣撲了過來,差點嚇尿我。泰迪撲到黎昕的腿上蹭了蹭,將前面兩只爪子伸到半空中,像個孩子一樣在地上跳來跳去。
黎昕扶著沙發模了模泰迪的腦袋,輕柔的說「果凍,想我了嗎?」
我這才明白過來,黎昕口中的男朋友果凍,原來就是這只小狗。果凍跳了一會又在地上滾來滾去,它的頑皮讓人看著高興,愛意頓生。
「看來果凍是有點餓了,狗糧在哪?」我問黎昕。只要這間房子里沒有黎昕的男朋友等她回來,那麼一切都好說,我也會極有覺悟的幫黎昕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黎昕說關于吃的東西都在廚房,她能把果凍當做自己男朋友,狗糧放在廚房也就沒有什麼不能理解的。我進廚房找狗糧,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光廚房就比我之前在八里村租的房子大。我找了一圈也沒有發現狗糧,伸出頭問黎昕狗糧的具體位置,黎昕說在洗菜盆下面的櫃子里,拉開櫃門後我發現狗糧的袋子已經空了……
「狗糧沒了,我下去買點吧,順道溜溜你男朋友!」我走出廚房對黎昕說。
「謝謝,不過你要給果凍帶上鏈子,要不我怕你追不上它!」黎昕囑咐我一聲,她顯然不反對我把果凍說成她男朋友。我在想她要是真有個男朋友,會不會也同意我溜上一溜?
我到門口給果凍套上鏈子,帶了鑰匙出門下樓。
小區的燈光甚為柔和,黃s 綠s 的景觀燈把朦朧的光芒撒在樹上,滿滿的全是暖意。我和果凍路過小區中心的人工魚池,那里有還未入睡的魚兒安靜的吐著泡泡,果凍不停的想往魚池里跳,我硬拉著沒讓它得逞。
這個時間點,大多數人都已經進入了夢鄉,此刻整個曲江都是恬美安靜的。
我順著和黎昕回來走過的路返回去,雖是深秋,但我走了很遠也沒在路上見到一片落葉,這讓我恍然以為深秋離這里很遠。
這樣高端的社區里,想必是不存在深秋和寒冬的。
出了小區大門,左手邊不遠處就有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我牽著興奮直跳的果凍進去,在最後排的貨架上拿了一包狗糧,果凍看我的眼神里滿是曖昧,我指著果凍說︰「爺們不搞基!」果凍甚為幽怨的在地上打了個滾,大有萌死人不償命的架勢。
回到小區找個長凳坐下,恰好這里光線不錯,我拆開狗糧喂了果凍一點。隨後我解開狗鏈,果凍在附近跑了兩圈後很快回來,眼巴巴的望著我手里的狗糧,可憐的搖著它短小的尾巴。
我抬頭看看四周,看看那些窗戶里透出來的暖s 燈光,看看落在高檔窗簾上女主人窈窕的身影。那里定然有紅酒,有高腳杯,還應該有舒緩的背景音樂,最好是薩克斯聲或者鋼琴曲。那窈窕的身影搖晃著紅酒杯,水汪汪的眼楮溫柔迷離的望著對面的男人……
想到這里我竟然莫名的有種想哭的沖動,這種生活也是我夢想的。然而畢業這麼久,我依舊一無所有,想租個房子都不盡人意。
生活或許是冰涼的,只是我還沒有足夠的能量讓它變暖而已,我忽然想起陳偉的那首詩︰
我從三月的大差市走來,
爬上你四月顫動的嬌軀,
親吻你的的山川、河流和高原,
時光只在我身下輕輕一晃,
生活已讓我一泄如注。
陳偉《早泄人生》
我牽了果凍上樓,開門後听見浴室有嘩嘩的水聲,黎昕正在洗澡。
坐在沙發上繼續喂果凍狗糧,果凍忙著用餐早將我冷落,我有些無聊的轉頭看看四周,這房子的裝修說不上奢華,但著實jing致。客廳的牆壁上沒有過多的點綴,一個特別好看的相框別出心裁的蓋在電源箱上面,相框里是黎昕的照片,背景是哈佛大學的校門。餐廳的邊上立著紅木酒櫃,里面放滿了紅酒,大部分我都沒有見過。家具和燈飾都是經過jing挑細選的,歐式家具和燈飾,顯得活潑而且時尚。
一句話,古典和這個房子沒有半毛錢關系,這里只有現代和新ch o。
黎昕的平板電腦放在茶幾上,我見上面有開心泡泡貓,打開之後無聊的玩著。原來黎昕也會玩如此幼稚的游戲,我從來都不曾想過她的jing致如此簡單。
黎昕洗完澡後出來,她用一條粉s 的毛巾擦著頭發,走過來看見地上的果凍,大聲對我說︰「馮唐,你不能這麼對果凍,會撐壞它的!」
我這才驚覺自己只顧著玩游戲,竟然沒有注意果凍將大半包狗糧都吃了下去,肚子圓鼓鼓的。
「額滴神啊,你是多少天沒給它吃的了,餓成這樣!」我說著趕忙收起狗糧,果凍才姍姍的朝著黎昕走過去。
「傻果凍……」黎昕模模果凍的腦袋,很是憐惜的樣子。
「對不起,我剛才沒注意,你知道,我和果凍是好基友的!」我見黎昕心疼果凍,也頓覺自己太過大意了些。
黎昕听我說自己和果凍是好基友的時候,臉上終于露出溫柔的笑。
「我晚上睡哪?」我乘她情緒不錯的時候問話,生怕黎昕一不高興將我掃地出門,其次我還有轉移話題的心思。
「你晚上和果凍一起睡,懲罰不是目的!」黎昕輕拍著果凍,看都沒看我一眼,似乎我在她眼里還不如果凍地位高。
「果凍不是和你一起睡麼?」我問。
「果凍是男孩,不可以的!」黎昕竟然臉紅。
「天啊,果凍只是一條狗!」我看著羞澀的黎昕,有些無奈的說話。
「果凍不是狗!」黎昕說著站起身,沒給我解釋的機會,回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們。她竟然因為我說果凍是一條狗和我生氣,難道果凍不是狗麼?我有些無語,女人的心思真是太難理解了,我瞪著果凍呲牙咧嘴道︰「都怪你,還不趕快睡覺?」
果凍像是听明白了我說的話,轉身跑到門口的木箱子里去了,我老遠坐在沙發上就能看見它幽藍的眼珠。
此時的房間里異常安靜,我想抽煙,又怕黎昕不喜歡我在她的房子里抽煙,只能起身去陽台。給自己點上一支煙,望著小區里零零星星的燈光,再看看樓下朦朦朧朧的植物,心情變的很不好。
小區外面的街道上傳來幾道轟鳴聲,那聲音沒過一會便消失不見了。我知道曲江這塊晚上有人飆車,土豪們的生活是我不能理解的,他們飆車時的加油錢省下來,都夠我首付一套房子了。
雞尾酒的後勁很足,我抽完一支煙晃了晃腦袋,心想在黎昕這兒湊合一晚上,明早趕緊閃人,或許因為我說錯了那句話,黎昕從心底已經開始厭惡我了。不過我倒沒太把這事情放在心上,我想我足以刀槍不入,沒有什麼能讓我的心一次一次的柔軟。
簡單的洗漱一番,我回到沙發上和衣睡下。盡管我此時睡在曲江富人區,但是那麼多心事和悲傷都讓我無眠。我強迫自己閉上眼楮,夜已經很深了,我仿佛能听見某個燈火通明的地方人聲鼎沸,這個城市永遠有衣食無憂的人們,把所有白天積攢的熱情揮灑到黑夜里;我仿佛又听到某個黑暗的角落里,有瘦骨嶙峋的乞討者肚子餓的咕咕作響,但他們至少不會因為愛情而心力交瘁。
終于沉沉睡去,我夢見雲霧深處,有一片美麗的桃花林,我那笑容甜美長發垂肩的女神,輕捻著桃枝恬靜的笑。我走的再近一些,卻發現輕捻桃枝的並不是黎昕,她那麼像唐曉雲,一顰一動,還有眉間隱約可以捕捉的笑。
迷迷糊糊感覺有人給我蓋了一條被子,我知道那是黎昕,但我並沒有睜開眼楮。
黎昕幫我蓋好被子後又輕輕的回去了,我心里涌上一股暖意,這種待遇從我離開家到西安上大學之後,就再也沒有享受過的。這些年只有我給唐曉雲蓋被子,卻從來不曾享受過有人幫我蓋被子的待遇。
黑暗中,我疑惑剛才夢中的女子為何不是黎昕,卻偏偏是棄我而去的唐曉雲?盡力的讓腦海中閃現我和黎昕在一起的所有畫面,我希望下一個夢中,那個輕捻桃花的,是溫和美好的黎昕。
清晨的陽光漫過南湖的柔波,像個淘氣的孩子一樣跳進窗戶,她把這個世界最美的鳥語花香都掬一捧放到我面前。
我睜開眼,一股粥香撲鼻而來……
黎昕從廚房端出一碗粥,果凍跟在她後面搖著尾巴。這溫馨的畫面讓我猛然怔住,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一樣虛幻,我怕輕輕一動這夢會像泡沫一樣破碎。
「看在你昨晚陪果凍一晚的份上,請你吃個早餐。人啊,**的久了還真需要喝個粥,要不就容易胖!」黎昕從微波爐里拿出一份漢堡放到我面前,說讓我慢慢吃。
渾身都在微微顫抖,我馮唐這幾年何曾被人如此的體貼過,這種軟綿綿的感覺讓我忘了面前還有香氣撲鼻的粥和漢堡。
沒一會黎昕已經收拾妥當,她走到門口換鞋,說今天她還有很多事要忙,讓我吃完順手洗一下鍋,走的時候喂一下果凍。我拿起桌上的漢堡塞進嘴里,嗚嗚的點頭答應。
黎昕拉開門要出去的時候又回頭問我︰「你有沒有認識的朋友,能不能幫我看看臥室的地暖,過段時間天氣一冷,我怕和去年一樣沒有溫度。」
「這個沒問題!」我拍著胸脯保證,常年在工地混的人,處理這種小事自然不在話下。
「你要是能幫我修好地暖,我可以考慮將這套房子租給你!」黎昕說完後朝我揮揮手,輕輕帶上門出去了。
終于可以不再為房子的事情c o心,瞬間感覺自己yin郁了許久的心情,變的和今晨的陽光一樣溫暖、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