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了,你說救歐陽錦是為了不讓那些仇人散布到我們找不到的地方,這一次呢?太後那個老女人究竟有什麼值得救得?你說啊?」
沐語沖進房間,不問因果緣由便對著沐雲杉一通低沉的咆哮。
見她歇斯底里的模樣,沐雲杉沉下了臉︰「語兒,注意你的態度和行為!隔牆有耳,這樣淺顯的道理你都不懂嗎?」
夜色已經拉開了帷幕,室內點燃了明亮了燭火,然而,再明亮的燈火也照不亮沐語眸底的陰沉。
定定看著沐雲杉面無表情的臉,沐語冷笑連連,一連串的冷冷笑聲連成了悲涼而又陰郁的音符︰「大仇不能報,你救了一個又一個的敵人,我還在乎什麼隔牆有耳?我要怎麼相信你還記得沐府二百八十一口人的血債?我告訴你沐雲杉,沐家的仇你忘了,可我沐語沒有一日忘記過!
老爺夫人待我如同親生女兒,我的親生父母也死在了那些人的手里,每到夜里我都會被噩夢驚醒!
你若是真的不想報仇,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由我來!」
說完,她深深看了沐雲杉一眼,轉身朝著門外跑去。
最後一眼太過復雜,結合著傷心,失望和仇恨種種情緒,沐雲杉被看的心下一顫,竟然忘了去阻攔。
「為什麼不跟她解釋清楚?」
忽然,一個冷淡的男聲響起,沐雲杉身體一震,卻又頹然地放松了身體︰「這丫頭心思太重,既然她已經認定了我沒有報仇之心,不管我怎麼解釋都沒用的。」
楊墨不知何時進入了房間,在沐雲杉身側一尺以外的地方站定,他依舊是彎腰駝背的模樣,只是星眸之中的寒意卻清晰地告訴了沐雲杉,他再也不是那個謹小慎微的小莫子。
燭火搖曳,他定定看向小榻之上眉頭緊鎖的女子。柔和的橘色火光映照著她精致的側臉,只見那清麗的臉頰之上幾許愁緒,卻襯出她婉約的氣質。
沐雲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成為了別人眼中的風景。良久後,她才想起一事,不禁問道︰「你的主人回信了嗎?」
說到正事,楊墨也從沉思中回神,點頭沉聲道︰「主人吩咐了,若是芳媛想要結盟的話不是不可以,只是,芳媛不要因為自己的仇恨而礙了主人的事情就好。」
沐雲杉水眸之中冷光一閃,輕哼道︰「你說的是顧家吧!」
楊墨一怔,暗道這女子果然厲害,竟然用了這麼短的時間就猜出了自己背後的勢力。
冷冷睨了沐雲杉一眼,他的語氣並不因為心中的欣賞而有絲毫回暖的意味,依舊冷冰冰沒有人情味︰「芳媛是聰明人,楊墨佩服,只是若讓楊墨知道芳媛背地里做出不利于主人的事情,芳媛可別怪楊墨心狠。」
這是在警告自己不許動顧家的人?
沐雲杉冷笑一聲,同樣回以面無表情的話語︰「顧熙媛視為我為死敵,若是我不奮起反擊,就只有死在她手里的分兒。我沐雲杉與你們結盟是為了報仇,可不是為了送死,這一點,請楊墨大將軍搞清楚!」
她話音剛一落下,就感覺一具火熱的軀體貼了上來,那人火熱的胸膛貼著她的後背,溫熱的氣息也噴灑在了她的脖頸間。
沐雲杉打了個寒顫,這曖昧的姿勢非但沒有讓她覺得有多麼香艷,反而從心底升起了寒意。
一只粗礪的大手悄無聲息地攀上了她的脖頸,後頸一痛,她驀地挺直了脊背,卻不敢驚叫出聲。感覺到後頸的手力道越來越大,她的氣息也越發綿長起來,生怕過于急促的呼吸讓對方知道她心底的緊張。
「芳媛,奴才奉勸您一句,太過聰明的女人可不招人喜歡,適當地愚笨一點兒才能留住男人的心!」
忽的,那大手從她的後頸之上撤離,只留下了這一句話。
沐雲杉剛想要松口氣,卻感覺到一雙手在她的雙肩之上一下一下地捶打,力度適中,非常舒服。
她愣了愣,不明所以地扭過頭去想要看看這個楊墨究竟在搞什麼鬼,頭剛扭到了一半,卻听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
藍衣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待看到屋內的場景時,她眸中劃過一抹疑惑,可平凡的小臉兒卻不動聲色。
沐雲杉斜睨楊墨一眼,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恢復了那副膽小慎微的模樣,彎腰駝背的讓人無法相信這人竟是一位手握重兵,令多少突厥人聞風喪膽的大將軍!
「小莫子,你先下去吧,畢竟曾經當過男人,手勁兒太大,我這肩膀快要被你錘腫了。」
楊墨恭敬領命離去。
藍衣關好了房門,這才走到沐雲杉跟前,一臉擔憂的模樣。
沐雲杉搖頭輕笑,拍拍她的道︰「無妨,他們暫時不會動我的。」
長壽宮刺客一事,太後受了驚嚇,每每睡著都會被夢魘驚醒。歐陽錦下了朝便會去守著她,一直到三天之後,太後的情況有所好轉,他才抽出時間來看沐雲杉。
「朕听母後說了,那一日若不是你們主僕機警,母後怕是就遭了歹人的毒手。杉兒想要讓朕怎麼謝你,盡管開口!」
攬著沐雲杉有些單薄的身子,歐陽錦輕拍著她的脊背,笑的一臉溫柔。
他的杉兒先是奮不顧身地為他擋劍,又是機智地救了母後的性命,他已經完全確定了,這個女子對他只有滿腔的愛意,對沐府之事早已忘懷。
這便是沐雲杉的目的。
察覺到他話語之中的柔和情意,沐雲杉心下一沉,冷笑著暗道︰我想要顧家,你,以及你那親愛的母後的性命,你肯給嗎?
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皇上說的什麼話,臣妾這麼做只是因為皇上是臣妾的夫君,太後是皇上的母親,沒有別的意思。」
歐陽錦的鳳眸更加柔和起來︰「朕當然知道,朕也知道用物質來衡量杉兒的心意太過俗氣,只是,若是不做些什麼的話,朕怕杉兒感覺不到朕的心意。」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若是沐雲杉再推辭的話就顯得太做作了。
從歐陽錦懷里起身,她微微一笑︰「那臣妾便謝謝皇上了。」
歐陽錦沉吟片刻,朗聲道︰「鄭忠海,吩咐下去,即日起,安氏雲杉晉升為從四品婉媛,賞賜黃金千兩,安德懷清正廉明,此次平定瑁州水患有功,晉升為瑁州長史。」
瑁州長史!
淡定如沐雲杉此刻都忍不住有些驚訝了。
要知道,朱紫的州和縣都分為三等,各州以及之下的官員,同樣的官名因為所在的州與縣的等級不同也分為三六九等。
最下等的縣令為從七品,上等縣的縣令則為從六品,下等州的長史為從六品,上等州的長史則為從五品。
安德懷所在的瑁縣別看今年受災嚴重,原本卻是能夠算得上是上等縣的。而瑁州也因為物產豐富而過了四萬戶,是名副其實的上等州。
歐陽錦一道旨意下來,安德懷便從一介從六品縣令升成了從五品長史,連跳兩級的待遇就算是整個朱紫國都少見。
抿抿唇,沐雲杉眸中精光一閃,笑著謝恩道︰「臣妾代替安家謝皇上恩典。」
頓了頓,她略一遲疑,有些猶豫地開口道︰「皇上,當日在長壽宮,婉兒妹妹也出力不少,臣妾覺得,若是只賞賜臣妾,未免有失偏頗。」
歐陽錦贊賞地看了她一眼,哈哈大笑起來︰「還是杉兒想的周到!這樣吧,再傳令下去,李氏婉兒升為正五品芳媛,杉兒看怎麼樣?」
沐雲杉柔柔一笑,道︰「謝皇上恩典。」
歐陽錦又說了會話,便起身回養心殿批閱奏折了。
沐雲杉送他到門口後便轉身回屋,卻在小榻上看到了一個精致的荷包。
疑惑地皺皺眉,她拿起荷包來打量了片刻,卻見上面繡著兩朵粉花綠葉兒的荷花,看樣子應該是哪個新晉不久的宮妃送的。
沐雲杉之所以這麼猜測,是因為歐陽錦貴為天子,陪在他身邊很久的人都知道他向來喜歡與他的身份相配的圖樣,比如祥雲,比如龍。
面無表情地將荷包握在手里,沐雲杉追出了思惠軒的大門,想要將荷包還給歐陽錦,卻在大門外看到了令她錯愕的一幕。
只見一襲碧綠色精致長裙的沐語不知為何倒在了歐陽錦的懷里,她小臉兒酡紅,含情脈脈,從歐陽錦懷里起身後她盈盈一拜,媚眼如絲道︰「奴婢剛剛腳下一滑險些摔倒,不小心沖撞了皇上,還請皇上恕罪!」
歐陽錦背對著沐雲杉,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見他爽朗中暗暗壓抑著某種情緒的聲音響起︰「無妨,朕還沒那麼小氣。嗯,對了,你送給朕的荷包朕很喜歡,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和語兒你的氣質倒是很像。」
沐語嬌羞地垂下頭去,聲音里如同抹了蜜一般的甜入人的心扉︰「謝皇上夸獎。」
「你先回去伺候著吧,朕還有事,先走了,晚些時候再過來。」
目送著歐陽錦離去,眼瞅著沐語帶著滿臉愛意送歐陽錦離開,沐雲杉的心抽痛的無以復加。
不是因為她有多麼愛這個男人,而是因為她從小到大最信任的姐妹竟然背著她勾引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