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在洗手間里磨蹭了很久。被雞尾酒染色的領結已經無法洗干淨,john索性摘掉它,露出悶了許久的脖子。一個人在安靜的地方站著有些毛,這里的氣氛太過陰沉,待久了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生。
「先生,您的東西掉了。」
水龍頭里仍不斷流出湍急的水,john一抬頭就從鏡子中看見身後穿著綠色清潔工服裝的男人正拿著拖把盯著自己,這場景有些違和。在一堆維多利亞風格的繁瑣服飾中突兀出現如此現代的裝扮,頓時讓john有種時光錯亂的感覺。
「那是您的東西嗎?」
john順著清潔工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不遠處的地上有一團白色的什麼物件,手帕?
john搖搖頭有些疑惑的走過去,剛要彎腰撿起,從洗手間的門口慌慌張張跑進來一個男人。
「抱歉,那是我掉的。」
john迅速收回手直起身子,打量闖進來的人。這位男士穿著黑色的燕尾服風衣,帶著同色的高頂禮帽;白的亮的領結和john弄髒的那個同樣的層層疊疊格外繁復;領結下面是白色的襯衫外罩灰色的背心。
完全嚴格的按照十九世紀紳士的流行來選擇著裝。
john注意到他甚至帶著黑色的皮質手套,左手拿著檀木或者其他什麼木質的拐杖,腳上擦得亮的尖頭皮靴讓人忍不住聯想到巫師或者魔術師之類的職業。
那男人快步走過去把那塊白布撿了起來,歉意的對著兩人笑了笑準備離開,不過還沒跨出幾步就停在原地靜止不動了。john察覺到他正皺著眉頭目光炯炯的注視著自己。
「你是……」
男人一旦拉長了音調,就能听出來濃濃的愛爾蘭腔調。
「請問,有什麼事嗎?」
john一時有些慌亂,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這里的客人彼此間多數不認識,只要不被識破自己是偷溜上船的,johntson這個身份被認出來的幾率幾乎為零。
「你和我是一個組的!謝天謝地,我們已經找你半天了。」這位紳士一邊說著讓john感到模不著頭腦的話,一邊露出了明顯松了口氣的舒心笑容︰「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原以為你已經棄權了。」
一組?宴會?棄權?
john按捺下心頭的疑問,假裝不經意的微笑著答話︰「哦,抱歉,我也在尋找你們,但是這太不明顯了,你知道的……在這麼多人的大廳里,燈光很暗,我的眼神也不太好……」
「確實。」男子聳了聳肩︰「再加上我的翅膀又是如此的隱蔽。」
他伸手到後背拉開了右邊已經折疊到了一起的蝙蝠翅膀,john注意到他的翅膀上也有和自己相同的紅色愛心圖案。
「既然找到了就跟我一起過來吧,順便一提,我是組里的騎士,稱呼我的代號‘jack’就行,其他十個人已經到了,除了你我們還有一位成員至今不知所蹤。」
那麼每組就是十三人,john暗暗計算。
到此為止,john終于確定了自己之前朦朧想法的正確性。翅膀上的圖案毫無疑問代表的是撲克牌的花色,船上這些客人是按照花色被分組的。每組十三人,一共五十二,也許還有大小魔王湊齊五十四人。
「對了,你是國王還是王後?」
「哦,這個……」
john猶豫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這位熱情的男人拉著走了,不經意余光瞥見剛才的清潔工似乎還蜷在某個角落清理垃圾。
他們一路經過了吧台,先前弄髒他衣服的男孩已經不在了,調酒師也換了一位。john盡量低著頭不去惹人注意。
按照jack先前的說法,分組是為了參加宴會,至于棄權……听起來是要參加什麼活動。
john意識到自己了解的信息太少了,如果不是踫巧,他甚至連蝙蝠翅膀上圖案的意義都會忽略過去。
「咳咳,jack,如果組員不齊,大家為什麼不選擇棄權?」
「這真是個奇怪的問題。」領路的jack有些疑惑的看了iohn一眼︰「上了船的人都是為了這次的宴會而來的,組員不齊最多在開始時佔點劣勢,但最終的結果誰知道呢?游戲最後的贏家獲得的獎勵將是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寶藏。
游戲?又是游戲。
moriarty想讓所有人都參與游戲?他在給sher1ock的信中也反復提到游戲、樂趣之類的字眼,但是john一點也猜不透他到底想怎麼樣。
「恕我冒犯,你是因為什麼原因來參加這次聚會的?」jack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
john收回了思緒,公式化的扯開嘴角︰「每個人的做每件事的理由都不同,但這一次大家都一樣,我也有想要的寶藏。」
男人放慢腳步盯著john看了一會兒︰「你看起來倒像是個正派人。」
「你也是。」
近距離中,john總算趁著陰暗的光線看清了他的臉。
眼前人溫和的甚至可以算的上帥氣的臉龐,讓他的年齡看起來也不過三十歲。頭上蓬松的亞麻色短更添了幾分平易近人的感覺。
這長相是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類型,如果不是在游輪上遇見的,john會以為他是個溫爾的知識分子。
jack聳了聳肩︰「好吧,你說的對,人的外表從來就看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我們到了。」
他們穿過嘈雜的人群來到了角落一個木質大圓桌前,已經有好幾個人坐在那里百無聊賴的玩著手指或者聊天喝飲料。
「jack,同伴?」
john順著聲音望過去,一個濃妝艷抹的穿著低胸禮服的女子一邊涂著指甲油一邊懶洋洋的問道。
「是的,是我們的……,11,你是國王還是王後來著?」
「我……」
「我是王後。」身後一位女子清涼的聲音及時拯救了語塞的john一命。
john轉頭看見妝容精致的anthea仿佛不認識自己一般,從圓桌的邊緣轉了一圈坐到一個空位上︰「看來人齊了。」
jack點點頭十分友好的伸手拍了拍john的肩膀,「原來你是‘king’,」
「按照規定,你將是我們這一組的領隊。」
john瞥了瞥anthea,後者快速回以他一個肯定的眼神。john立即確定不幸被他們頂替的兩名成員已經被消失了好幾個小時的anthea私下解決了。
「11,我並不擅長…領導。」john咳嗽了一聲,「雖然還搞不清楚情況,但是我會盡力。」
「放心吧,在上面沒有宣布游戲規則之前,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
jack也拖出一張椅子坐了下去,john看著眼前形態各異的十二人,腦海里頓時出現了「亞瑟王十二圓桌騎士」的字樣。
john挑了最外面的一張椅子坐了下去,剛要開口說話,坐在最里面一直沒有抬頭的老人突然張口。
「十三。」
蒼老沙啞的聲線以及陰沉晦澀的表情都讓人聯想到某些不愉快的東西。
john下意識的不去管老人直勾勾看過來的眼神,他干枯的皮膚和干癟的嘴唇都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圓桌上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哦……伙計們,別緊張。這只是個游戲,只是恰好每組十三個人。」jack咳嗽了一聲試圖圓場。
john知道這不是恰好,moriarty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如此——制造恐慌和不詳的氣氛。沒有一個正常的英國人非要在晚宴的桌子上擺上十三套餐具,這太不吉利。
不過好在這種尷尬並沒能延續很長時間。某個沉默的瞬間里,大廳里突然亮起了紅色的燈光。毫無防備的john等人不得不眯起眼楮向著光源望去。
這光是從天花板的各個方向投射過來的。整個大廳一下安靜下來,大家都在等待著有人來宣布宴會開始。
大廳的四個角落里已經被四張圓桌佔據了。
john現幾乎所有人都坐到了桌子邊,整個大廳的只剩下舞池中心依舊空空蕩蕩,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在燈光下泛著紅光。
然後又是一瞬間,所有的燈光,包括之前朦朧的橘色光芒瞬間全部消失了。john的眼楮在強光刺激下已經疲憊,面對突然黑下來的四周,顯然來不及新一輪的暗適應。
視覺被暫時性的剝奪了。
什麼都看不見,john只能警惕的繃緊神經,把手悄悄放到腰間。
「砰!」
john按在腰間的手情不自禁的頓了一下。
一聲猛烈的巨響,從舞池的中心傳來。
這種響聲不同于sher1ock的爆炸實驗,听起來稍微有些沉悶,似乎是鈍物落地的動靜。john眯起眼楮試圖看清那邊有什麼,但無濟于事。
因為黑暗變的死一般沉寂的大廳又一次嘈雜起來。john敏感的察覺到了空氣里滲入的壓抑氣味,冷冽的,帶了點潮濕的血腥味。
那感覺再熟悉不過,是死亡的味道。
像是要印證john腦袋里的想法一樣,大廳昏黃的燈光再次亮了起來。john眨了眨眼楮把眼眶里酸澀的水汽擠出去,原本空曠的舞池中央憑空多了一團黑色的東西。
john眯起眼楮借著微弱的光亮向前方看去,舞池中的那團黑色東西似乎是一個人,平躺著的穿著黑衣的人。他的身體正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扭曲著,即使在眾人的注視下也沒有絲毫改變。
john感到自己的擔憂正在變為現實。
這就是那個從高空墜落的鈍物,一個死人。
他抬起頭向舞池的天花板看去,正中央的吊燈仍在輕微的左右搖晃,透明的水晶吊飾在燈光下閃著刺目的光芒。
一道光線從斜角的某個地方打了過來射在黑衣人的身上,舞池瞬間變成了一個小型舞台。粉紅色的柔光和橘色的燈光交織成某種粘膩的暗色,但好歹讓john看清楚了原本模糊的人影。那個可憐的男人——從衣著上看應該如此——手和腳的關節都已經扭曲了,但從整體還是可以看出他原先挺拔修長的身形。
他的頭正對著john所在的圓桌,john先注意到了他頭部周圍以及地上的血跡後才把目光定在他黑色的卷曲頭上。
這種沖擊就像是在看深夜檔的喜劇片時突然轉到了恐怖頻道一樣,john突然感覺一股寒氣順著脖子竄到了耳根,幾乎控制不住的想要站起來湊到前面確認一下死者的臉。
冷靜點,john!並不是每個卷毛都叫sher1ock!
很快,客人們就接二連三的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有幾個膽大的人低著身子小跑湊近,然後大聲尖叫「他死了!」或者「上帝」一類的詞語後又拔腿迅速退了回來。
john也想湊近點,即使只是觀察一下死者的情況或者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也好——興許還可以搶救一下——但這麼做實在太過冒險。
john下意識的朝anthea投去目光,anthea還是淡定的坐在桌子旁,冷冷的看著前方神情不見任何松動。
john把目光轉回,接著,那個「死去的」男人突然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