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將近半個時辰才月兌下傳山所有衣褲,隨著傳山肌膚一寸寸露出,己十四的眉毛越皺越緊。
只見傳山背上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不只如此,凡是露出的肌膚大多變得紅腫,有好些地方皮肉竟已月兌落,露出里面黑紅的血肉。
而最奇怪的是,傷口四周溢出的血液發黑,當然這也可能是燭光的緣故。可為什麼看起來如此詭異?
「那鞭子難道有什麼蹊蹺?」
庚二心知肚明,卻沒有回答。他覺得那應該是傳山的秘密,傳山既然能為了守住這個秘密而殺人,那他顯然就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何況他還跟他訂了保密的契約。
對了,算算時辰,這小子該發作了吧?
庚二瞄瞄己十四,想要用什麼辦法把這人請走。
己十四看庚二表情就知他在想什麼,突然道︰
「這是你的秘密住處?」
這空空蕩蕩、干干淨淨、相當寬敞的洞穴絕對不是他以前看到過的那個如狗窩一般的狹窄所在。
庚二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他在猶豫要不要浪費一件里衣給傳山把傷口裹上。
己十四朝門口瞟了瞟,「可我記得以前也是從那兒進來的。怎麼會到了兩處完全不一樣的地方?」
庚二回神,立刻閉緊嘴巴。
己十四知道這人秘密多,也沒有多作追問,而是話題一轉道︰
「如今我們都上了同一條船,在沒安全之前,誰先下,誰先死。」
庚二猶豫了一下,點點頭。他已經想通,不管當初兩人為何要幫這個趴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家伙,事情已經如此,他們想活命,就只有合作。己十四想利用他的能力,他也有需要己十四的地方。
不過床上那半死不活的家伙有什麼用?當儲備糧嗎?難吃不怕,就怕吃了中毒。
己十四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很現實地道︰「先留他一條命。能熬得過去便是他的造化,熬不過去也是他的命。」
庚二完全同意。
「呃,我想問你一件事。」
「你說。」
「上次封洞死了多少人?」庚二一邊擰布巾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己十四頓了一下,答道︰「據說死了將近兩百人,幾乎是當時礦奴人數的三分之一。大多數因糧食搶奪而被殺,一部分人被生生餓死。那時听說連人吃人也出現了。」
庚二手握布巾怔怔的眼望牆壁方向,久違的內疚感一點點升起。
這次會死多少人?
這是第幾次因為他的「預言」而導致更多人死傷?
他救了一個人,結果卻死了上百甚至上千人。以後是不是會更多?
如果他沒有這個能力該有多好。
己十四不知庚二在想什麼,但能看出庚二的難過,可一輩子沒安慰過人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只能任由庚二發呆。
「呃……唔……啊啊!」昏迷中的傳山突然扭曲了起來,整個人就像是痛到極點,嘴中發出無法忍受的哀鳴。
這要怎樣的痛苦才能讓剛才被鞭打、被折磨也一聲不吭的硬漢發出這樣的慘哼?
己十四微微動容。
庚二從很久很久以前的回憶中驚醒過來。真是奇怪,人年紀越大,似乎以前的事情就越容易清晰地回憶起。
甩甩頭,像是這樣就可以把所有內疚和悲傷全部甩掉。庚二集中注意力去看傳山。
糟了,這家伙開始發作了!
庚二看向己十四。
己十四先是不明所以,可漸漸的他似乎明白了什麼。轉頭看向明明已經失去知覺卻仍舊疼得渾身顫抖的男子。
「他是軍人?」
庚二一愣,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他沒跟我說過他的事。」
己十四不問,他也樂得不用動腦子想理由解釋。至于己十四到底有什麼打算,反正日後自知。
己十四也理解,這里不是交朋友的地方,沒人會把自己的過去說給連相信都無法相信的人听。
「為什麼救他?」
這個問題有點難以回答。庚二自己也說不出為什麼會救這個老是欺負他的大個子。
「你呢?為什麼幫我們?」
這次輪到己十四沉默了。
「我猜他是軍人。」
「你也是?」
己十四沒有回答。可一瞬間,庚二清楚地看見他臉上的疤痕變得顏色更深。
「你這里安全嗎?」己十四抬頭打量這個洞穴。
「還……好。」庚二覺得跟己十四說話很累,這人說話跳來跳去,他跟不上。
「比我那里如何?」
「我這里。」考慮到自身安全,庚二也沒有隱瞞。
「那你跟我去我那里一趟,趁沒亂之前,先把需要的東西,尤其是糧食和水弄過來。晚上我們再出去弄點存貨。」
這存貨到哪里弄,庚二心中自然明白。
「不能再等等嗎?也許事情不會……」
「再等就遲了。這是什麼地方?事情只會變得更糟,絕不會變好。」己十四冷冷道。
不提庚二、己十四兩人如何弄存糧,且說好不容易熬過一番凌遲折磨的傳山在極度饑渴中醒來。
饑餓還好,但干渴讓他感覺從嘴唇到喉嚨已經干裂出血。
舌忝舌忝嘴唇,傳山低低叫了一聲︰「庚二……」
沒有人回答他。
傳山等了一會兒,想要坐起身,只是一動,就覺得全身無處不痛,痛得他咬牙直罵娘。
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死了……
呸呸呸!好死不如賴活著,都已經忍受到現在,還有什麼忍不下去?
我要活!我一定要活下去!
黑暗中,傳山伸手往床頭模。希望庚二能好心給他放碗水。
模來模去什麼也沒模著。傳山絕望地翻過身,結果這一翻身又壓到後背的鞭傷,當時疼的他就叫了起來。
「咋了咋了?」
屋里蠟燭亮起,夾著兩包糧食進來的庚二丟下包裹,三步並作兩步快步走到傳山床前。
傳山兩眼無神地望著穴頂,他要先緩口氣。
庚二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道︰
「喂,剛才還叫那麼大聲,怎麼一會兒就沒氣了?」
傳山想罵人,實在疼得沒力氣。
「水……」
「喲,回光返照了!你想喝水?等等啊。」庚二 跑去直接從水缸里舀了一碗冷水,又 跑了回來。
己十四也回來了,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把大門關上。
「來,喝水。」庚二托起傳山的頭。
傳山也顧不得冷水不冷水,張嘴就往碗上湊,要有多迫不及待就有多迫不及待。
庚二突然把碗拿開,傳山自然而然就隨著碗去追,導致嘴巴伸出老長。
「呵呵。」庚二樂了。
傳山听到笑聲也明白庚二在找機會報復他,可現在他人在矮檐下,不得不裝糊涂。
「水……」
「你要想死得快點,那就喝吧。」庚二一臉認真地把碗湊到傳山嘴邊。
傳山張開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他想起來了,他現在的情況根本不能喝生水。可他真的很渴很渴。
「你真的很渴啊?」
傳山艱難地用雙眼傳達自己對水的渴求。
「嗯……看在我們還有點緣分的份上,這個忙也不是不能幫。不過……」
庚二強忍住一臉得意,硬是扭曲出一個奇怪的神情,道︰「以後洗衣、燒飯、打掃、看家、帶孩子,都歸你管。」
傳山一時沒弄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半晌才想起來他和庚二胡亂訂的契約中似乎就有這麼一條。
本來就是胡亂訂的,答應他也無所謂,但傳山就是不想看這人一副佔到他大便宜的得意嘴臉。當下就愣是扯著快冒煙的嗓子道︰
「燒飯……歸我,其他……你干。」他做飯,說不定還能省一點。
「我燒飯,其他你干。」庚二不肯。
「你要不願意……那就……讓我渴死好了。」
「你!」這算什麼威脅?庚二想踹他,看他一傷患份上,硬是忍住了。
己十四鋪好床鋪,走過來正好听到兩人在爭執一些同居分工事宜。
「你們哪來的孩子?」
兩人一起看向己十四。
己十四也無言看向二人。
對啊!庚二一拍大腿,趕緊道︰「那孩子我來帶,我還可以看家。其他歸你。」
「好……」傳山也妥協。心想自己要是能活著出去,就找個女人生上十個八個,折磨死這家伙!現在嘛就暫時放過他,以後他會找機會一一扳回來的。
最終兩人重新達成協議,傳山負責燒飯洗衣打掃,庚二負責看家和帶孩子。己十四作為見證人,見證了這一在礦坑數十年不見的詭異同居協議的成立。
總覺得佔了一些便宜的庚二喜滋滋地換了一碗瓦罐里燒開的冷水,再次送到傳山嘴邊。
「喝吧。咱家雖窮,一碗水總有。」
傳山很想很想喝,可……
己十四模模臉上的疤痕,心想這庚二確實有點欠揍。
「他失血過多不能喝水。」己十四忍不住說了一句公道話。
傳山努力瞪眼,這家伙想害死他嗎?如果他不是爬不起來,早就一拳頭揮了過去。
「放心,這是淡鹽水。」
在戰場上待過、對自救都有一點經驗和常識的傳山和己十四這才放下心來。
可憐快要渴死的傳山總算喝到水了。雖然有點咸……
礦洞被封第三天。
三天來同在一個洞穴,傳山每隔三個時辰就會發作一次的秘密自然被己十四瞧進眼里,但己十四卻如剛開始一般什麼都沒有多問。
三天下來傳山的傷勢沒有好多少,但已經能勉強坐起。可不幸的是……
當你發現自己的肌膚就像患了最惡毒的惡疾一樣,開始皮開肉綻、進而腐爛流膿,而且正以一種可怕的速度蔓延至全身,且藥石無效時,你會有什麼感覺?
哪怕這是自己的身體,傳山也不願多看一小會兒。
那只會讓他惡心、全身發麻、還有……恐懼。
每次看自己,他就覺得像在看一具正在嚴重腐爛的尸體。只不過這具尸體多了口活人的氣罷了。
疼痛無時無刻不在糾纏著他。做什麼都要別人幫忙服侍,就連如廁都得讓人抱到馬桶邊。
昨天晚上庚二跟他斗嘴輸了,便嘲笑他就跟腐爛的死魚一樣臭不可聞。
他表面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心里卻恨極。
他想要活下去,卻也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從庚二口中,傳山已經知道現在礦洞中的現狀。
傳山沒有問己十四為什麼會幫他。也沒有對庚二表示特別感激。有些事情心里清楚就行,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他相信那兩人也並不需要他一句「謝謝」。雖然庚二經常在他跟前念叨一些他不顧生死救了某人的行為有多偉大之類的廢話。
對于庚二這個人,他說不上喜歡,但也說不上討厭。只是現在對他多了幾分好奇與不解。
「今天可以逃出十一個人。」
他記得很清楚,那天就是因為庚二喊出了這句話才造成礦奴們暴動,他們也才能趁亂逃掉。
但為什麼礦奴們毫不置疑庚二的喊話呢?他不是沒有看過那些人都用什麼樣的眼神在看庚二。既然用那樣鄙視加厭惡的眼光看他,又為什麼相信他?
庚二是否有什麼特殊能力,比如說……預言?
如果換作以前有人對他說誰誰誰有預知的能力,他一定會當故事听。可自從知道有明訣子這樣真能興風布雨的妖道存在後,他的認知領域自然就開闊了一些。
他也曾試著想從庚二口中套出一些話來,可惜庚二嘴巴緊得很,不說就是不說,無論怎麼威逼利誘就是不開口。幾天下來,傳山想要探究的心思也就淡了。
畢竟比起別人的事,他還有更重要、更迫在眉睫的事要考慮。那就是……他要怎麼活下去?
且不說他一身傷勢,又有骷髏果的可怕後果在後面等著他。就是現在他能不能熬得過斷糧期都是個問題。
對于他這樣只會拖後腿的傷患,己十四和庚二會怎麼對待?
不過他們既然救了他,大概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拋棄他。除非他們糧食告罄。到時……
「砰!」
木門被撞開,庚二匆匆跑了進來,像是後面有誰在追他。
己十四也隨後進屋,並立刻關上屋門。
己十四剛把手中東西放到地上,庚二就跑了過去。
庚二不敢得罪己十四,可又怎麼看那堆東西怎麼不舒服。扭捏了半天,喏喏道了一句︰
「你、你鞋子髒了,那邊有墊子可以蹭干淨。」
「東西你放吧。」經過這幾天,己十四也對庚二的怪癖有所了解,便把收拾戰利品的活計交給了他。
庚二不但沒有因為多干活而生氣,反而在得到許可後立刻忙活起來。一時整個洞穴里就見他抱著一堆東西跑來跑去,糾正來糾正去,看得人眼楮都疼。
「現在外面是……什麼情況?」傳山恢復了一些力氣,問走過來的己十四道。
「他一直都這樣?」己十四也同時開了口。
傳山苦笑一聲。
「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己十四沒有說完,而是在傳山面前盤膝坐下,回答他的問題︰
「已經有亂的征兆。礦洞最外面的洞穴出口仍舊沒有打開。獄卒死得差不多,沒死的也都躲了起來。奪糧的人也多了。」
「兄台有什麼計劃?」傳山沙啞地道。
己十四默默看著他,突然道︰「你可知如果沒有對效的藥物,你活不了多長時間?」
傳山咧開一個難看的笑容。
「我曾經有個伙伴……」
「己十四,今天輪到你燒飯。」庚二在那頭叫了一聲。
己十四咽回到了舌尖的話語,單手一撐從地上躍起,拍拍傳山的肩膀道︰
「努力活下去!」
傳山心中一熱,狠狠點了一下頭。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見礦洞仍舊沒有打開,眼見糧食越來越少的礦奴們開始慌了。
其實從第一天起,騷亂就在不斷發生,但因為是小面積的,行動的又是一些「老手」,被驚動的人也就不多。
可三天過後,不止那些年頭長的、厲害的,眼看存糧就要斷絕的庚組、辛組的人也開始各展手段,很快一批弱小的礦奴就出現了因為保護口糧被殺的現象。
己十四和庚二顯然屬于獵食一方,每次出門絕對不會空手而歸,回來總會帶回一些東西。要麼是煤、要麼是水、要麼就是吃的,有時庚二還會抱回一些衣物雜貨之類。
每次他們出去,都會把大門鎖死。庚二非常嚴肅地告訴傳山,不管誰來敲門都不要開。哪怕大門被砸開,有人闖進來也不要管。
傳山先不知道庚二說的是什麼意思。難道就眼看別人把東西全部搶走麼?
直到八天後……
礦洞被封第十一天。
門外有騷亂聲。雖然這幾天這種聲音也時有發生,但維持的時間都不長。
可今天似乎不同往常。砸門的聲音由遠至近,似乎有誰在挨家挨戶的敲門。
「救命!救救我們!求求您了,開門啊!求求您了……」
屬于還在變聲期前的男孩的求救聲也越來越清晰,
終于敲門聲在他門前響起。
半靠在床上一邊撕扯身上要掉不掉的腐爛皮肉,一邊冷靜地擦拭黑血的傳山迅速抓起放在床頭的鋤頭,抬起頭看向大門處。
比起開門救人,他先想到的是對方會不會在詐他開門。
「乓乓乓!」
「開門啊!他們就要追來了!求求您了,開門吧,救救我們,求您發發慈悲吧……」
敲門和求救的聲音越來越急。男孩到最後已經帶了哭腔。這是這條台階上最後一道門,如果這扇門不開,他們就得回頭,可一回頭他們就會和追捕他們的人迎面踫上。到時候不但他身上的東西保不住,就連他們自己都有可能成為食物。
傳山沒有下床,只是靜靜地听外面傳來的聲音。
想要救人,也要看自己有沒有自保的能力。不管對方是真求救還是假求救,對現在的他來說都是能力之外的事情。
「亞少爺,他們追來了!」一道蒼老而急促的聲音響起,接著就伴隨著一陣猛烈的氣喘。
「謝伯,謝伯!嗚嗚!」
「亞、亞……少爺……你快……跑……」
「在那兒!他們在那兒!」
發現獵物的興奮聲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往這邊快速接近。
「謝伯!嗚嗚!誰來救救我們……誰來救救我們啊!」不知叫謝伯的人發生了什麼事,男孩爆發出一聲悲愴的哭喊。
「誰也不會救你們!誰敢開門試試看!這是丁老大在辦事,誰都不準出來!」囂張的聲音由遠至近。
大門被拉開。
傳山單手撐著木門,一手緊握鋤頭藏在身後,對外面還沒有反應過來的老少二人道︰
「進來。快!」
少年一愣之下,轉頭看了一眼就要沖過來的追捕者,立刻架起半昏迷的老人爆發出連他自己都為之吃驚的力量和速度,迅速沖進了敞開的大門。
「喂!你好大的膽子!誰讓你開……」
追趕的人沒想到真有人敢打開門救人,就差了一步,眼睜睜看著老少二人從他們指尖處溜走。
「砰!」
大門差點砸上追捕者的鼻尖。氣得那人提腳就踹。
少年架著老人沖進屋內,還沒有確定完全安全呢,就泄了全身力氣,癱坐在堂屋中央的地面上。
「呼哧呼哧。」少年拼命喘著氣,還沒有從驚魂狀態中恢復過來。
「乓乓乓!」
連番踹門、砸門、怒罵的聲音讓少年渾身一抖,如驚弓之鳥般戒備地看向大門。
「開門!讓你們開門听見沒有!連丁老大的命令都敢不听,不想活了是不是?開門!再不開,等老子把門卸了,一個都別想活!」
先是踹、砸,最後連撞、撬都使上了。
本來已做好拼搏準備的傳山有點呆,沒想到那扇看起來普通的木門竟比他想象中的要結實得多。
看木門還能堅持一會兒,傳山看向坐在地上的老少二人組。
嗯,還挺面熟的。
「辛二八零、二八一?」
「是,是我們。」少年趕緊回答。
救,還是不救?門,開還是不開?說真的,他一開始就準備袖手旁觀。
可最後他還是開了門。
讓他產生開門之心的並不是他的良知,而是男孩喊的那聲「誰來救救我們」。
誰來救救我!——這句話他雖然沒有喊出口,可他心里一直在呼救著。
在他被奸人送進敵營時,在他受敵人刑虐時,如果有誰能救他一救……
而偏偏在他最近絕望的時候,庚二那家伙……
傳山甩甩頭,不承認自己被那潔癖又嘰歪的男人感動到。
「謝謝恩公相救,可是這扇門大概抵不了多長時間,他們就要沖進來了。恩公……」
少年直到此時才發現救他們的恩公他認識。這不就是那天在廣場當眾受刑的高大男子嗎?
他竟然還活著?!
「那邊有根木棒,把它拿起來。」傳山沒有多說,示意少年放下老人,拿起武器。
庚二和己十四早上就出去了,算算時辰,也差不多該回來。只要他們能支持到那兩人回來,打跑門外那幾個家伙應該還不成問題。至于那兩人會怎麼看他,和事後丁老大會不會報復,他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少年為了自身活命,立刻依吩咐辦事。
兩人手持武器,中間躺著一個昏迷的老人,一起面向那扇看起來不咋樣,但經事實驗證卻異常結實的木門。
不過再結實的大門也經不住人接二連三地惡劣破壞。
一刻鐘後,木門轟然倒地。
五六個凶神惡煞般的礦奴一窩蜂地涌進洞穴。
「人呢?」領頭的中年礦奴怒聲問。
這麼小的洞穴一眼就能掃盡。架子、很小的石桌、爐子、以及一張黑烏烏的床鋪,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我明明看見他們進來了……」
不止他,其他人皆親眼看見。問題是,現在人在哪里?
「搜!說不定有暗洞。」中年礦奴也是個有見地的人,當即命其他人展開搜索。
眾人得令,掀石桌的掀石桌、砸牆的砸牆、還有把床鋪全部挪開的人。
已經做好拼命準備的傳山啞然。
他躲在大水缸後,看木門倒下、那些人沖進來,立刻提起鋤頭,準備趁其不備砸翻一個兩個,卻發現那些人像沒有看到就躺在堂屋正中的老人一般,就在那張大石桌前轉悠。
然後奇異的景象開始了,那些人罵罵咧咧就在石桌到門的那段距離,又砸又翻。
可那些人就像是集體吃了什麼奇怪的藥一樣,沒有踫到一樣實體,就是在虛空做動作。也就是說明明不存在的桌子,他們當存在一樣,用力做了個掀翻的動作。還有人對著空氣砸牆,挪動著不存在的床鋪。
傳山放下鋤頭,慢慢地從水缸後走出,盯著那些人,還對他們揮了揮手。
對方視而不見。
傳山就站在石桌後,也不向前邁出。他看那些人怎麼折騰都沒有越過石桌一步,便以石桌為界限,就像看戲一般看那些人一個個賣力苦干。
「娘的!難不成他們變成老鼠鑽出去了不成?」
找了半天沒找到半根毛的礦奴們氣得破口大罵。
「連點吃的都沒有。」也有想趁機撈點什麼的人嘀咕。
「我記得這里好像是……庚二的住處。」有人想起來了。
「庚二?那個被女人嫌棄的沒用男人?」
「就是他。」
「該死的庚二,如果不是他,也不會鬧到封洞的地步!弄得老子為了一口糧就得殺人。女乃女乃的,別給老子逮到他,否則揍死他小子!」
「就是!哎,你們說當時庚二喊的那一嗓子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他那麼一喊,大家都亂了?」
「好了好了,一個個別在那兒廢話連天。辛三三,你確定這里就是庚二的住處?」
「是。我原來就住在這附近,記得很清楚,那庚二就住在這兒。」
領頭的中年礦奴臉色陰沉地思考了一會兒,揮揮手︰「我們走!先回去稟報情況。」
「可是人還沒找到……」
「這里肯定有出去的暗門,現在人肯定不知溜到哪兒去了。與其在這里耗費時間,不如及早把情況上報。」
听中年礦奴這麼一說,眾人也只好帶著不甘與怒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