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紫竹林深處。焱亮一身夜行衣融入在無邊的夜色之中,他的步伐很輕,像是生怕打亂了夜的靜謐。竹林深處,一襲紅影若隱若現,她背對著焱亮的方向,所以焱亮只隱約看得見那如綢緞的長發直垂腰間。「你是誰?」焱亮停了下來,俊眉緊皺。眼前的女子,竟然不是武情。雖然只是看到她的背影,但焱亮絕對肯定她不是白天所遇到的武情。「我叫旻月。」淡淡的聲音傳來,帶著些冰冷,帶著些神秘,如同這夜色,淒涼而絕美。「旻月?」焱亮停下腳步,思索了片刻,才恍然大悟道「魔教第一少年旻月!」「原來你也知道。」旻月笑了一笑,緩緩轉過身子。以為能看見她樣子,卻終究還是被面具所掩蓋。旻月戴著一只金色面具,在冷冷的月光下閃閃發著光。她的整個臉只露出了眼和唇。但是黑夜中,掩蓋了她的風姿。「原來魔教第一少年,竟是個女子!」焱亮笑了笑,有些自嘲的滋味。「女子又如何?」旻月笑了一笑,「武媚娘也是女子,她也可以得天下。那我為什麼不能是魔教第一少年?」焱亮向前走了兩步,似乎胸有成竹,只淡淡回答道「可是最後,她還是將江山還給了李家。」「人老了,所以糊涂了。」金色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容,旻月同樣有著自信。「我知道你有野心,不然你就不會暗器傷人勝出。只要我們合作到時候整個武林都是你的。」焱亮微笑著看著眼前高傲冷清的女子,笑容慢慢凝聚。旻月從長袖掏出一本書扔給他。「學會了,你就有把握在大會中勝出。」「瀾海決?」焱亮望著手中的武功秘籍,有些難以置信。瀾海決是三十年前瀾海大師親創的絕技,當年瀾海前輩就是憑著瀾海決而楊名天下的。可是,在一次意外之中,瀾海決就失去了蹤影,了無音訊了。沒想到今天會在這里出現,在魔教中人手上。三天後,人們懷著興奮的心情再次將比武場包圍。第一天就如此精彩,想必後面才是真正的高手出場。余青陽卻沒有前去觀看,而是和小奴悠閑的坐著小舟在太湖水中暢游。只有十幾根粗竹圍成的竹筏,簡單卻堅固,兩個人就盤膝而坐,隨著流水隨意的漂流著,欣賞著兩岸的美景。太陽半掛著半個身子躲藏在巍峨的群山背後,周圍的紅霞染紅了半邊天色,偶爾飄過幾朵彩雲,掠過幾只飛鳥。「如果每天都可以這樣靜靜的看著時光流走,就算讓我一輩子在這里漂泊我也願意了。」小奴嘆了一口氣,抬頭望向余青陽。夕陽的余暉灑在他俊秀干淨的臉上,給了小奴一種錯覺。余青陽也看向小奴,只是搖了搖頭,「那是因為你簡單自由,而我不同,我還有仇未報。」「如果有一天,你報了仇,以後會選擇什麼樣的生活?」小奴突然憂慮起來,畢竟余青陽的仇人是魔教。「我從來不去想以後,因為這是無法預料的。」余青陽站了起來,走到船頭,目光中閃過一絲冰冷。「那你今天為什麼不去看擂台比武而是要游江呢?」小奴話鋒一轉,挑眉問道。「算是報答你對我的恩情吧。」余青陽轉身,淡然一笑,「我不希望任何人插手我自己的事,這樣對你好。」「那你不去找盟主麼?」小奴低頭,看著旁邊的流水。余青陽搖頭,「正派的人,並不是都像你說的那麼嫉惡如仇,有時候,我會很難分出好壞。還是讓我自己去冒險,成敗都好。」小奴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那,珍重。」余青陽笑了一笑,目光又融入了夕陽之中。半個月的武林大會終于結束,新一任武林盟主竟然是誰也不認識的少年。這讓蔡京的計劃失敗,他原本扶持的高手一個個落敗,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不請自來的少年盟主。但,蔡京絕不會就此罷休。新任武林盟主蕭弋,年方19,蘇北人也。半個多月以後,武林大會已經落下了帷幕,人們也漸漸遺忘這些江湖事跡。他們的生活原本就應該歸于平靜安寧。春風樓彩春閣內,武情一身紅衣端坐在桌前,而她面前是一個青衣如斯的溫潤少年。「公子可是從不理會小女子的。」武情嫣然一笑,似乎有意挑逗著他。「收起你的那一套,我可不是你的客人。」青衣少年轉身,俊秀的眉下一雙如珠的眼直盯著武情。「那你還這麼看著奴家?」武情笑著起身,關上了西面的窗戶。「公子還有什麼吩咐,盡管說就是。」「蔡京馬上就要回京了,你可一點動靜都沒有麼?」旻月的語氣輕了幾分。「嬤嬤說,金爺會給蔡京送行,到時候少不了姑娘伺候著。」武情看著旻月,眼神漸變得冷淡。「很好。」旻月起身,「你自己小心。」轉身準備開門。「你真的要將我獻給蔡京?」武情突然問。「有何不可?」旻月挑眉,回答道。「我是你妹妹,不是你的工具。」她的語氣里有些失望。「你要做的只是取得他的信任。」旻月打開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十五,月圓。今天也是金爺為蔡京踐行的日子,武情作為春風樓頭牌花旦,自然是免不了上前獻舞的。有了這樣的好機會接近蔡京,她本該高興,但是因為今天是十五月圓,對于她和旻月來說,是災難的日子。酒過半旬,歌舞姬趁勢出場。頓時整個酒樓都被樂聲縈繞著,歡樂祥和。武情一襲白衣,素雅如雪,在周圍紅紅綠綠的紛擾中格外出塵,也讓人眼前一亮。再加上漂亮的臉蛋,妖嬈的舞姿,使得眾人的目光都緊緊集聚在了武情一人的身上。蔡京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他卻看到了武情眼里的憂愁,稍縱即逝的憂愁。舞畢,在場的人都不禁拍手叫好,打賞了一眾舞姬。金爺向嬤嬤使了個眼色,嬤嬤遍向蔡京問道「蔡爺明日就要離開這里了,不如今夜就讓姑娘們好好伺候著?」蔡京看了嬤嬤一眼,才道「武情留下,其他人退下吧。」眾歌姬紛紛退了下去,大廳下只剩下了武情一人。「上來。」蔡京對著下面的武情說道。武情點頭,慢慢走向前去。蔡京又命她在一旁坐下了。然後就和金爺說著客套話了。金爺起身,湊近蔡京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然後又轉身對武情說道「還是請武姑娘移步彩春閣,蔡京稍後就到。」武情起身,回了禮就離開了大殿。大殿里只剩下了兩個人。郊外旻月捂著胸口艱難的穿過了一片紅樹林,樹林外就是敗落的城隍廟,只要月光照不到她身上,她的疼痛感就會減輕些許。這次的任務還未完成,所以教主不會賜給她解藥。每個入教之人體內都有苗蠱的存在,這是為了防止背叛的,也是使教徒听話的好方法。完成每次的任務之後,教主便會賜與解藥。只是因為苗蠱很容易融入人體之中生根,深深根植在體內,所以對解藥的需求也就大大增加。如果那個月得不到解藥,那麼月圓之夜,就會讓自己痛苦萬分。而旻月的解藥給了武情,所以她得獨自承受,撕心裂肺的痛苦。城隍廟里一片破舊,到處都是灰塵和蜘蛛網,大堂上供奉的神像也是破落陳舊。不過好歹能遮蔽月光,給了她暫時的棲身之地。寂靜的黑夜之中,月光照亮了前行的道路。一個穿著黃衣的年輕少年悠然走過紅葉林。白天被一群人纏住月兌不了身,所以他現在恨不得跑得遠遠的,永遠甩掉那群人。遠處的城隍廟里有了些微弱的燈火,在黑夜中艱難的發著光。少年有些猶豫要不要走進去。他怕又遇上那些人,可是現在已經是深夜,他也有些累了。思量了片刻,他還是決定走進去,大不了打一場便是。旻月點起了隨身帶著的火折子,讓周圍稍稍亮了起來。她的表情有些扭曲,因為心髒里無數蟲卵正蠢蠢欲動著,要撕裂她的心。這樣的情況她並不是第一次經歷,只是這一次武情不在她身邊,她得獨自承受了。春風閣里,武情正面對著蔡京。盡管她要拿出自己最好的狀態來面對眼前的厲害角色,但是今晚的武情只會有一個表情。「從你出場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在注意你了。」蔡京笑了一笑,坐到茶桌旁。「武情又豈敢勞煩相爺記掛?」武情抬頭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熱的說道。「我蔡京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我從來不會強人所難,武姑娘要是不開心,大可不必相陪。」蔡京說得很是客氣,臉上也總是掛著微笑。「我只是擔心我姐姐。」武情站起來,走到窗邊,打開了窗。一輪圓月高掛在漆黑的夜空。「我討厭圓月,如果不是它,姐姐就不會那麼痛苦。」蔡京倒了一杯茶,囁了一口才道「你姐姐怎麼了?」「姐姐很小的時候得了一種病,每當月圓就會發作。那種感覺,簡直痛不欲生。」武情看著圓月,眼里流露著悲傷和一絲決絕。「很慚愧,蔡某幫不上忙。」蔡京站起來,走到了她旁邊。「不,相爺可以幫我。」武情突然轉身看著他,「只要相爺不嫌棄,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只要可以救姐姐。」蔡京皺眉,若有所思的看著武情「什麼條件?」「天香豆蔻。」武情堅定的回答。「你覺得你有何價值?」蔡京笑了一笑,一個青樓女子也配和他談條件麼?武情神秘的笑了一笑,轉身解開了自己的外衣。柔和的月光照在她如雪的肌膚上,她回頭淡淡一笑。香肩上一只小小的紅蝴蝶栩栩如生。蔡京的目光緊緊盯在那只蝴蝶身上,似乎想起了什麼。武情側過頭,望著窗外孤獨高傲的明月,眼眸里漸漸流露出傷感。在床的里側,蔡京正睡得正熟。她以為她會反抗,可是蔡京提出的交易她無法拒絕,她為的不止是她自己,還有她唯一的親人。但是蔡京並不會因此而將她贖下來,太容易得到的反而不是最好的。黃衣少年緊剔的來到了廟里,可是剛一踏進去,就看見一個姑娘在火光之中用匕首劃著自己的左手手腕,神色痛苦。「姑娘莫要自殘!」少年情急之下大喊一聲,跑了進去。旻月手中的匕首猛然滑落,蒼白的臉上有一絲決絕「什麼自殘?」少年悻悻的撿起匕首,「你不是要割脈自殺麼?」「你死了我都不會死!」旻月瞪了他一眼,職責他的胡亂猜測。「我只是舊病復發,需要放血。少年聞言尷尬的撓了撓頭,「早說嘛。」又抬頭看了看旻月的臉色,不禁呆了呆。眼前的女子雖然像是受了重傷般虛弱,但是卻沒有似尋常女子的嬌弱,反而多了幾分堅毅。清秀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靈動的眼楮里少了些光芒,給人一種清冷的感覺。旻月的手腕開始流血,只是這血不是鮮紅之色,而帶了一點點暗黑色,看起來就像毒血。血越流越多,染紅了她大半邊衣服,她的臉色也接近紙一般的蒼白。少年有些擔心,血如果繼續流,她就會失血而死。他顧不得禮儀,上前抓住了她流血的左手。旻月吃了一驚,正要反抗,卻感覺左手腕上緩緩流過了一絲暖流。少年竟用內力止血!旻月知道自己反抗不過,只好靜靜看著他。「萍水相逢,你不必這樣。」她從來不喜歡欠人人情,也從來不會多管閑事。「就當你欠我的,他日必定相還。」少年緩緩收回了內力,沉聲道。旻月沒有回答,只是望著左手手腕出神。夜色更加寧靜了,月光越來越美,越來越朦朧。旻月已經昏睡了整整一天,而肅歌擔心她會有事,不得已停留在了破廟。夕陽的余輝終于散去,黑夜轉眼間就要來臨。少年在樹林里撿了許多干柴,準備夜間取火。雖然時夏季快要來臨,但是夜里總不免寒冷。剛回到破廟里,少年忽然听到了一行腳步聲,正朝這個方向而來。他擔心是纏著他的那些人來了,情急之下就扶起旻月躲進了佛像後面。果然有一行人來到了破廟。「總算能歇歇了。」其中一個年輕人抱怨了一句,「你說這里里外外都找了,能到哪里去?「少幫主莫急。」又一個稍微老成的聲音響起,「蕭弋能夠在眾豪杰之中月兌穎而出,一戰成名,就說明他絕非善類。如果輕易就讓人抓住,那豈不是浪、浪得虛名?」「罷了,現在整個武林都在尋找蕭弋,想必他是跑不掉的。」那個少幫主恨恨的說著。「少主,你們看!」又有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那人指著地上未燃燒干淨的木屑,「這里明顯是有人來過,而且看痕跡來說,應該是沒走多久。會不會是蕭弋來過?」眾人都覺得有理,便馬上追了出去。蕭弋暗自松了口氣,又扶著走了出來。只是不知道她還要多久才醒,畢竟這里不是久留之地。片刻之後,旻月終于醒了過來。卻看見那少年離她很近,此時她才看清了他的面容。年輕的臉上雖然仍未月兌去稚氣,柳月俊眉之下一雙眼里流露出的堅毅卻與年紀不符。他站在她的側面,獨有的輪廓在她的眼里甚至讓她有了一絲不安。更想不到的是,眼前的少年,竟然是名動江湖的新盟主。想到這里,旻月不自覺的笑了一下。「你醒了?」蕭弋驚喜的看著剛醒的旻月,眼神里也流露著欣喜。「你救了我,我卻還不知道恩公的名字。」旻月吃力的站起來,可惜衣物之間全是鮮紅的血跡,卻另有一番詭異的美。「我叫……肅歌。」少年遲疑了一下才回答。又轉身從包袱里拿出了一套行李「我看姑娘的衣物已髒,而在下又不便替換,所以先替姑娘買了套行裝,希望姑娘不要介意。」旻月感激的接過衣物,心中卻在想著既然蕭弋不願揭破身份,那麼她就只有將計就計了。片刻之後,旻月從佛像後出來,已經換好了新的衣物。雖然是粗布麻衣,但在她的身上卻依舊穿出了風華絕代的風采。肅歌卻看著她覺得有些不妥,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哎呀,我真笨!竟然忘記姑娘你乃是女兒之身!」旻月搖頭,笑道「公子不必懊惱,再說青陽原本就是男兒打扮。忘了介紹,在下余青陽,傾城派。」「傾城?」肅歌眼皮一跳,「被魔教滅門的傾城派?」余青陽神色暗淡下來,「正是。」蕭弋怕自揭身份,只得假意嘆息道「可惜肅某只是無名草莽,實在幫不了姑娘。」「其實,我並不是舊病復發。」余青陽看向蕭弋,目光清冷,「是魔教,他們故意不殺我,就是要通過我宣誓他魔教的威力。我身上藏著苗疆的毒蠱,月圓之夜便會發作。」「可有解救之法?」肅歌听的心驚膽戰,忙問道。「有。」余青陽眼里閃過一絲殺氣,「殺了噬月教主!」肅歌一驚,不可思議道「噬月可是魔教教主,絕非普通人可以對抗。以我們二人之力,無疑是飛蛾撲火。」余青陽淒然一笑「我來到蘇州,」打算借著武林大會之名,請求各大派援助。可是他們一听到魔教兩個字,就像丟了魂一樣,竟然沒有一人肯幫我。」肅歌好像早已預料這種結果,只是諷刺的笑了笑。「我最後的希望全在新盟主蕭弋身上了。」旻月嘆了口氣,轉身看著肅歌,只是肅歌表情依舊。「如果他都不肯幫我,那就是天要絕我傾城。」「你知道蕭弋在哪里麼?」肅歌問道。「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找到。」余青陽堅定的回答。春風樓里依舊如往日般繁華。不管局勢如何動蕩,亂世如何蕭條,在這個風月之地,永遠是花紅酒綠。老鴇正在熱情的招呼著來來往往的客人,忙得不亦樂乎。自從蔡京賜封武情為江南第一佳人後,每天慕名而來的人不計其數,都想目睹這位絕世佳人的風采。于是老鴇就坐地起價,不花上大價錢是見不了佳人。盡管如此,還是有不少人花掉大把銀子只為一堵佳人風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