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笑 第六章

作者 ︰ 悅下花千

當晏出現在春風樓時,武情十分驚訝。晏是蔡京身邊的劍客,理應時刻在他身邊保護蔡京,而蘇州離汴京城又相隔千里。此時他的到來,意味著這里還有任務未完。只是,晏為什麼會到春風樓來?

武情看著眼前一臉殺氣的晏,他的眸子里沒有一絲柔情,清冷如雪。

樓下依舊是熱鬧的人聲,而春風閣里卻安靜的只听得見彼此的心跳聲。

「你知道我為何而來?」晏冷冷的問,始終不看她一眼。

武情走到窗邊,打開了窗戶。暖風吹了進來,讓屋子里多了幾分生氣。

「晏公子是蔡爺身邊的紅人,您要做的事又豈是小女子所能知曉的?」武情望著窗外繁華的大街,淡淡一笑。

「我派人查過,趙尚死之前曾經來過春風樓,為你而來。听說,你們發生了沖突?」

武情面色不改,轉身看著晏,反問道「那晏公子的意思,是武情殺害了趙尚?」

「我只是想清楚事實。」晏的語氣越來越冷,他並不想在這個煙花之地多留半刻。

武情走到旁邊,若有所思的說道「死的是邢部尚書趙禮之子,理應和相爺沒有沖突。可是既然派公子前來,難道是跟相爺有關?」她突然狠狠的盯著晏,不放過他的任何表情。

晏冷笑一聲,「你只需要說出那天發生的事就行,不要妄自猜測了。」

「原來公子是懷疑武情。」武情悠然的坐到床邊,卻沒有絲毫焦慮之情,「他那天的確很可惡,不僅打我還侮辱我。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他死。可是這樣一來,不但我的小命不保,還得連累相爺。更何況武情乃是風塵之人,自然會遇到這類事,早已習慣了。如果每次都對別人心懷不滿,那我得殺多少人才能泄憤?」武情看著晏,只是對方的表情依舊冷漠。

晏並不打算離開,而是在桌前坐下了。似乎她不說出真話,這生意就別想做了。

只是武情卻好像並不著急接客,她起身給晏倒了杯茶,「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對我有什麼好處嗎」

「有時候做一件事,是不需要太多理由的。」晏囁了口茶,神色凝重的說,他凌厲的眼緊緊看著武情,似乎想抓住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從中探視出她的謊言。

武情坦然一笑,「公子明知道問不出答案,又何必浪費時間?」

晏放下茶杯,面色一冷,長劍出撬,直指武情咽喉。

「你沒有太多機會。」劍在離她三寸之處停下,只要他稍稍一動,血便會噴涌而出。

武情面不改色,只是冷冷道「你盡管下手,看相爺會怎麼處置你。」

晏有些驚訝,她只不過是一個青樓女子,難道相爺會為了她而處置自己麼?但是武情一臉無懼,不像是撒謊。他只得起長劍,冷聲道「打擾了。」然後憤然離去。

武情攤坐在床邊,面如白紙。如果她不強裝鎮定,晏真的會殺了她以絕後患。但是她也明白,自己所謂的武器在蔡京眼中分文不值。

入夜之後,城郊之外便少有人跡,也是她們姐妹密見的地點。

兩人都是一身黑衣,只是給人的氣場卻截然不同。旻月一襲黑衣冷俊之中帶著一絲霸氣。而武情雖然風情依舊但是骨子里的傲氣依舊不減。風塵,只是她的任務,等任務結束後,她依然可以做回自己。

「晏是不會這麼放棄的。」武情幽幽的開口說,「這個禍是你闖出來的,自然由你去解決。」

旻月冷笑一聲,「你可能不知道我是怎樣殺了人的?」

武情秀眉一跳,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看著她。

「是用絕情式。」旻月負手而立,顯然是胸有成竹。「絕情式,可能江湖中很少有人知道,但是人們卻不會忘記一個人,這是他的成名之作。」

「晏?」武情又驚又喜,「姐姐把罪名嫁禍給了晏?」

「嗯。」旻月點頭,「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引出絕情式。」

「這要怎麼做?」武情眼里閃著興奮的光芒,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結果了。

「這就要看看妹妹了。」旻月望向武情,淡淡的答道。

夜色更深了,人心也漸漸冷卻。

清晨的霧還未完全散去,氤氳的彌漫在各個山水花草之間,人間像是進入了仙境。在這個仙境里,不會有凡塵俗子,也不會有生存的無奈。

在這漫山遍野的小黃花之中,她的一襲黃衣恰好的融入了這無邊的美麗中。武情站在花海之中,沒有華麗的裝扮和諂媚的笑容,讓她看起來竟然有著純真。

晏不知道她為什麼約他來此,所以當看到這樣的畫面之時,他有些震驚。

晏皺眉,徑直走近了她。他是一個劍客,他的心中除了劍,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真的會來。」武情轉身看著他微笑,只是這笑容太過燦爛,讓人有不真實的感覺。

「你最好別耍花招。」晏依舊沉著臉,仿佛那是他唯一的表情。

「晏大俠沒有道理害怕我這個小女子,除非是你自己也覺得我不是真凶。」武情抬頭直盯著晏的雙眸,絕不放過他任何一個表情。

「聰明的人往往借刀殺人。」晏直視她的目光,冷冷的反駁。

「原來你也覺得我聰明啊。」武情又笑起來,像個受了稱贊的孩子。

晏見她沒有正經話,只好不再開口,讓武情自覺無趣。

武情抬頭看了看太陽,已經快要到正午了。她撇了撇嘴,不甘心的說「看在相爺對我不薄的份上,我告訴你也無妨。趙公子的確死前來過春風閣,也的確和我發生了矛盾。」武情邊說邊回憶著「說實話,如果不是看在他父親的官面上,我真的很想把他打一頓。後來,又有客人要求進來,趙公子很不甘心的離開,不過他離開之後警告我要小心,還說讓我別裝貞潔了。雖然他離開了春風樓,但是我很不安。如果得罪了他,以後我還怎麼生存?于是我就追了去。」她停了一停,望向晏,只是晏的表情凝重,猜不出他的心思。武情只好繼續說著「後來我一路追到了樹林里,我看公子走的不急,便想喊公子留步,可是脖子突然一痛,一道紅光閃過,接著就暈過去了。我醒來的時候,天色很黑了,我有些害怕,空氣中彌漫著很重的血腥味。我看見趙公子竟然躺在了地上,我以為他醉了,便上去扶他……」

「是誰?」晏突然大喊了一聲,左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佩劍。

「怎麼了?」武情擔心的問,她什麼都看不到,只有這滿天的黃花。

「有人來了,不肯現身。」晏雙眼轉住的看著花叢,耳朵卻在細細聆听。

可是一時之間又是風平浪靜,難道是他多疑了?

武情也緊張了起來。按照姐姐的計劃,一大幫刺客已經集結于此。這看似風平浪靜的花海之中,卻實則暗藏危機。只是不知道,姐姐派來的殺手是否能敵得過這個少年成名的劍客。

晏似乎十分緊張,他早料到了危險。竟然凶手敢于行凶,殺害朝廷命官的家屬,就一定不會是普通角色。而對方又有意嫁禍給相爺,想必是絕不容許有任何閃失。他不禁模了模腰間的天子劍。卻突然整個人愣住了,腰間的天子劍竟然不見了!

武情見他神色有異,不安的問道︰「怎麼了?你沒有把握?」

晏抬頭,紅著眼看著眼前的武情,一字一句道︰「天子劍——不見了!」

「什麼?」武情也是大吃一驚,晏的劍從不離身,而有人竟然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拿走了天子劍。看來這次的行動,姐姐是下了必勝的決心。只是武情在魔教多年,卻未曾听過有這樣的高手。」晏公子沒了武器竟然也這般從容,真是讓人佩服。「

聲音在無邊的花海中響起,好像在眼前又好似在天邊。這聲音很低,有些沙啞,卻听不出男女之聲。」別藏頭露尾了,出來吧!「晏盯著前方,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堅毅。

輕柔額腳步聲在堆積成海的落花中響起,由遠而近,不緩不慢,像是悠然散步的俠客。

黃衣已經和花連為一體,來的竟然是個女子。清秀的臉上並沒有涂抹脂粉,秀發上也沒有任何裝飾,只是隨意的綰起。嘴邊淡淡的笑容仿佛在向世人示意她的友好。只是在晏看來,沒有任何的賞心悅目。

「你是什麼人?」晏盯著前方的人,冷冷的問。」是取那位姑娘姓名的人。「黃衣女子淡然回答,仿佛取人性命在她眼里只是踩死一只螞蟻這麼簡單。

武情神色復雜的看著黃衣女子,始終沒有說話。」那就先問問我。「晏輕蔑一笑,他能活到今天並為蔡京所用,單憑一把天子劍,那他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只是我不殺無名鬼。「」小女子的賤名怎麼敢勞煩晏少俠掛念?更何況,鹿死誰手還尚未知,晏少俠未免也太狂妄了。」黃衣人衣袖飄然,神情不變的看著他們。「我叫旻月。」

「原來是魔教中人,難怪敢公然與相爺作對。」晏冷笑,卻不禁有些憂傷。」其實我們本是一路人,只是各為其主。我魔教名聲敗壞,難道相爺就是愛戴百姓的好官麼?「旻月迎上晏的目光,堅定的說,「既然如此,我們又何須自相殘殺?」

「哼,晏某再不濟,也不會與你們這些妖人同流合污。」晏剛一說完,天空中的顏色變了。

原本蔚藍的天空此刻蒙上了一層巨大的灰色陰影,大風吹起,吹的整片花海飄飄搖搖,也吹的人搖搖欲墜。

晏皺眉,這絕不是旻月的把戲,因為她就站在自己面前,絕不可能耍出此等把戲。武情走近晏。

「她是來抓我,與公子無關。公子還是「」且不說你是相爺要的人,就算是與晏某不相識,晏某也絕不會讓你落入奸人之手。「晏說的堅定,已經抱定一死的決心。

旻月淡淡一笑︰」想不到晏公子還是位多情之人。那我就送你們去陰曹地府做一對亡命鴛鴦?「

天色更加陰沉了,風也開始加速起來。

花海之中,又出現了四個身穿異服的大漢,手中各自執著一面搖鼓。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樣子,看來絕非善類。

武情突然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面色開始蒼白。

「你怎麼了?」晏緊張的問。

「我很難受。」武情捂住胸口,虛弱的說。「這聲音听的很難受,公子你要小心。」

不一會兒,晏也感覺到了不適,只是憑著深厚的內力,還能抵擋一陣。

那四個大漢一面搖著搖鼓,一面口中念念有詞,而晏和武情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不要抵抗了。」旻月冷冷的說道「他們是個是西域四鬼,在整個西域無人不知,無人可擋,晏少俠還是不要抵抗了。」

晏冷著臉看向那四鬼,只可惜天子劍不在,否則拼死一役,也未嘗沒有勝算。

武情見形勢不妙,便強忍著走近旻月。「你要的人是我,我跟你走。」

「別傻了。」晏拉著她,「他們不會放過你的。」就算他晏再不濟,也不會連一個女人都保護不了。

天空中的灰色越來越濃厚了,西域四鬼的身影也越來越近了。

原來西域四鬼是四個不同的人。他們依次穿著紅黃藍綠的長袍,身材也高矮不同。其中一個長得面目清秀的異域男子站在中間,手中並無搖鼓,只是胸前發著灰色的光。

晏已經看清四人的樣子,雖然同時打敗四個高手毫無勝算,但是只要打敗中間一個,其他四個就有把握了。

旻月望著武情和晏,表情始終沒變,她不相信西域四鬼能打敗晏,她只是想知道晏真正的實力。

一個垂死掙扎的人,是不會放過任何生存機會。

晏慢慢站了起來,眼神里的憤怒轉為平靜。一個優秀的劍客,是絕不可以讓情緒蒙蔽了心智。

旻月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容,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笑容。

西域四鬼也注意到了晏的變化,立刻變換了隊形。原先中間的男子竟像換了妝似的融入了四人之中。再也分辨不出來。

「幻術!」晏默念,他已經知道了敵人的把戲。四個人其實是一個,西域四鬼其實也只是一鬼,他們手中的搖鼓,也只有一個。天空之所以變成灰色,也是因為那個男子胸前的灰光,至于是什麼,晏還無法猜出。不過既然知道了敵人的把戲,那麼他就不是必死無疑。

武情還想阻止,卻看見晏的臉上出現了一抹微笑,自信的微笑。「公子莫非想到了辦法?」武情不安的問。

「只要我在,就不容許你受傷。」晏轉身看著武情,眼里是從所未有的堅定。武情的心不禁一動,盡管她知道晏如此保護自己也不過是奉了相爺的命令,但是這種感覺又那樣真實,溫暖。而自己的姐姐,此刻卻是要殺自己的仇人,這種感覺很奇怪。

武情沒有再說話,只是將目光轉移到了旻月身上。

只是旻月的目光始終都在晏的身上,始終不曾看武情一眼。

晏慢慢向旻月走去,擒賊先擒王,只要抓住了旻月,那西域四鬼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旻月看著他走來,心里有些動容。盡管他們同樣都是為主人辦事,但是魔教中人,又有誰會像晏一樣衷心呢?她不禁有些敬佩晏了,只可惜他們是敵人,不然她必定會交這個朋友。

看著晏慢慢走近了旻月,雖然旻月的臉色未變,身形也未動。武情的臉色沉了下來,她暗自運起了掌力。

旻月也有了準備,心神聚靜,準備全力迎接這一戰。

可是晏卻突然倒了下去,而武情就站在他的身後。

「你干什麼?」旻月惱怒的問。她實在沒有想到武情竟然會這麼做。

「我不管你的計劃是什麼,但是今天你不可以殺他。」武情堅定的看著旻月,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

「你和他是什麼關系?竟然忤逆姐姐?」旻月轉身,臉色有些沉重。她不想破壞和妹妹的關系,也不想精心策劃的計劃就這麼失敗。

「總之今天你不可以殺他。」武情絲毫不退步,她不想這樣的感覺這麼快就消失。

「好。」旻月淡淡一笑,黃衣融合在無邊的花海里,風吹得她的發微微飄動,連神情都有些飄忽。「你帶他走,只許一次。」

武情扶起昏迷的晏,艱難的從旻月身邊離開。

天空終于又恢復了它蔚藍藍,美的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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