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蜍大王明白她的心情,說道︰「我並沒有要抹去天國花園的真實存在,而是想要告訴你們知道,並不只有神明才能創造出美好的事物,就如人類的心靈,有著邪惡和善良之分,我們妖怪之中也有善良之輩。雖然我們痛恨這存在,可是這種妖怪確實存在。他霸佔了我們的棲息之地,吃掉了我們無數的同類,為的就是要建立起一片人間樂土,專為讓你們人類前去避難。所以我們這些僥幸逃月兌的妖怪,聚集于此,發誓要吃掉所有來到這里的人類,並把他們的靈魂咀嚼成碎片,也一起咽進肚子。不要說你們是否能活過今晚,就是本大王放了你們過去,你們還敢進入這麼一個由吞吃同類的妖怪所建立起來的人間樂土嗎?」
毫沒猶豫,明眸堅定的給了他一個回答︰「會的。只有擁有善良的心靈,即便是妖怪,也可以被稱諸為神明。上古的聖獸,不是人類,不也同樣榮受著人類的頂禮與膜拜嗎。我們這麼辛苦的尋找來此的路,不就是想要進入期許中的天國花園,遠避災害,安逸的享受時光嗎?已經到了這里,怎麼可能會放棄!」
青蜍大王的眼神,立時變得陰沉下來︰「這麼說,你們是一定要過去的了?」
明眸語氣昂然,態度堅決︰「沒錯,一定要過!」
青蜍大王冷哼了聲︰「如果本大王說不呢?」
明眸把手中之劍一橫︰「那就殺過去!」
青蜍大王搖了搖頭︰「或許你能。」一指眾人︰「可她們呢,一群婦孺弱小,沒有自衛能力,不消眨眼功夫,就會被吃的精光,連根骨頭也剩不下!」
明眸不知道她們心中所想,反正把自己的意願表達得明明白白︰「我敢保證,只要我一息尚存,就會盡全力保護她們。要想傷害她們,除非我先死了!」
真是個堅強的女子!
听說這話,青蜍大王低下了頭,滾圓的大眼楮淚水汪汪,幾乎要滴落下來,十分悲切的說道︰「我是那樣的愛你,你卻這樣的傷害我,和恨你。你既然不肯嫁給我,我就吃了你,讓你的身體和靈魂永遠的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
頭猛抬起來,眼神變得極為凶惡,大嘴張開,叫了一聲︰「來吧,我最愛的人!」舌頭翻起,彈射過去,卷向對面。
跟這等修行的妖怪正面打交道,尚屬頭一回,明眸打著十二分的精神,他的攻擊速度十分之快,可對早有防備的頂極高手來說,猶見其慢。明眸手起劍落,閃起道血光,長劍孤忠鋒芒之利,可擬神兵,在整個武林中名聲遐邇,不啻于正道中的英雄劍和素有魔兵之稱的赤焰劍。
先前听老人說過,身形巨大,模樣怪異的妖怪雖然強橫凶惡,看著可怖,其實算不得最可怕的妖怪。那些已經蛻去原身,變成人形的妖怪才真可怕。眼前這個青蜍大王人形初見,原身依稀可辨,修行顯然有限。尚且成為群妖之首,其它怪物修行程度之低,顯而易見。明眸一劍斬斷青蜍大王吐出的舌頭,乘勢欺身往前,左掌拍出,打向它的面門,嬌軀輕盈,閃快利落。
憑恃著連靈魂也能夠卷住的舌頭,青蜍大王不知吸收了多少和自己實力相當的妖怪,原本以為將眼前這個人類女子收入月復中,不過是張下嘴那麼簡單的事情。遭此一劍,始知蛙眼看人低了,劇痛之下又見她人搶攻過來,掌上之力迎面蓋下,有逾千斤,未及反應已被拍倒地上,登時頭暈眼花,滿天星星的亂轉。
眼見頭領陷入危機,身邊幾個心月復忙伸頭探爪的上前馳援,幾個自恃皮堅肉厚的家伙,橫著身子連遮帶擋的救護于它,大有奮不顧身的氣概。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明眸心中意願正是這般,一擊得手,豈肯罷休,嬌叱了聲,掄劍劈斬,說什麼也要揪住那只肥頭大腦的蛤蟆精。劍光落外,血漿飛濺,肢碎體裂,幾個大妖怪立時成為了孤忠劍下的亡魂。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了幾聲尖叫,妖怪們全面發動攻擊,蜂擁往前吞吃擠在一起的弱勢人群!
傷亡已經不可避免,單憑自己手中的這一柄劍,想要解救大部分人,只有一個途徑,就是抓住大蛤蟆精,逼它就範。听著慘叫之聲,咬著牙只當沒听見,奮勇往前,去搶妖怪尸骨下面的賊首。右手長劍,奮力舞動,遇爪切爪,遇頭砍頭,所向披靡。左袖拂起,掃出五丈,狂風卷著沙土,翻滾成浪,揭地三尺,必欲尋到那只自作聰明的蛤蟆精。已然是難以尋見!
怒恨之余,禁不住長嘯了聲,返身殺奔回去,使出必殺之技,孤忠之劍的最強奧義——暴風旋渦。冷寒的劍氣,掠著無比寂寞的肅殺之情,飄開幾十丈,隨著她的身勢急速旋轉,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環形風洞,從天罩下,劇烈的風暴把邊旁的妖怪們卷飛上天,拋進劍光擰成的旋渦之中,絞得粉碎,阻斷了它們的入侵之路,暫時緩解了眾人的滅頂之厄。
這樣的氣勢,身為妖怪也望而卻步。青蜍大王坐在一邊驚魂難定,若非有個部卒精于土遁之術,把自己從地下帶出險境,此時怕已成了板上魚肉,任之宰割。憤恨不已,奈何嘴里生疼,腦袋暈晃,一時之間妖力不及,只有在心里叫罵的份。望著旋風一般卷起的劍光,暗暗吃驚,看那劍錢越轉越快,已經變成黑色,蘊藉的力量正呈幾何倍數的增長,膨脹的無比巨大,已經到了令之難以置信的程度。­;
隨著力量的增大,風暴的半徑也在擴張,向外散開,只是與力量膨脹的速度相比,實在太慢。劍勢太強,勉力支撐這麼久,幾乎耗盡所有元氣,明眸心下很清楚自己的狀況,已經是強弩之末,成敗在此一舉之間。這是最強的一擊,也是最後的一擊!
暴風旋渦卷起的風沙把逃遁稍慢的妖怪裹入其中,糾纏著劍的怨恨飛摶入雲幾十丈,身形巨大的怪物在這風暴之下,也抖索得像片樹葉,更別說身材較小的低級妖獸們了。青蜍大王透精蹦能,瞧這狀況,風暴一旦崩潰,沖擊的力量,足以夷平千丈之內的任何物體。以自己現有的修為來看,實難抵擋,卷入其中,不死即傷。忍著舌上痛楚, 哨了聲,招呼屬下撤離,自己跳上個八腳獸,以的速度向遠外奔去。
雖然只是修為很低的小妖怪,也不想白白送死,拼命逃竄,惶恐的就像一群受驚的小鹿,急不擇路的互相踐踏。初始的驕悍氣息,此刻蕩然無存,作為強者的尊嚴,一旦被丟到了地上,和卑微的爬蟲毫無區別。
「去吧,我心中最後的依慰!」
明眸丟開了長劍,任由它自己飛去,雪亮的鋒刃劃過長空,只剩下個幽影。身落下來,飄飄長衣,隨風輕拂,看著長劍的光影逝去,眼邊掠起縷淺笑,淒然的閉上了眼楮。因為元氣耗盡,失去了知覺。
卷在旋渦里的力量,隨著旋渦的崩潰,完全爆發出來,震動山河。在孤忠之劍的引導之下,力量以人群為中心點往外擴散,環形的沖擊波無聲無息中,把觸及到的所有實物化為灰燼,爾後才是大爆炸,激起的百丈風雷,摧枯拉朽一般毀滅了地平線上的所有東西,威勢之猛,有如神力。
打從師弟離開以後,再也沒有安穩的睡過一覺,閉上眼楮不是夢見那天他心被刺穿時血淋淋的場面,便是他變成了惡魔,在吃人飲血。每每驚醒之時,涔涔冷汗,濕透脊梁,真的是怕極了他會變成那個樣子。今天,為了守護這些弱小無力的人,拖著疲憊之軀,對抗群妖,拼盡全力施展出「暴風旋渦」這種威勢浩蕩的絕殺之技,拋劍出手之時,等于把自己的性命也丟了出去。
索性把生死置之度外,思想反而變得輕松了些,終究是失去了知覺,就任由靈魂在夢里深處自己去尋覓吧!
飛越了千山萬里路,在太陽升起的地方,停下了腳步,滿山遍野的鮮花呀,盛開在溪流的邊旁,五彩繽紛的翅膀,翩然拍動,成群的蝴蝶流連在河谷,迎面拂來的風,帶來一陣陣芳香。伴著聲聲快樂的歡笑,青青的草坪上,鮮艷的花叢間,衣袂飄飄,律動的青春,輕舞淺淺,有誰在低低的唱那支歲月的歌。
絕美的佳人啊,絕色的容顏!
這是在那里,竟是沒有一縷塵世的煩擾!
美人拽起裙裾,漫步在水邊蟬衣輕薄,有若仿無。雪一樣皎然的體膚,映入水中,隨著波光閃動,分外耀眼,胸懷之間的萬種風情,也是那樣的毫無遮掩,她卻毫不在意,自顧自的游玩,時不時低來去撿沙上的貝殼。
邊上兩個和她一樣裝扮,一樣美麗的女子,詭迷的對著笑了笑,彎去,掬起膝前的清波,潑濕了她的淺裾,絲織的薄衣,貼在水潤的肌膚上,玲瓏的身段,立時顯露無余,山啊水啊溝啊的,呈露出來,畫兒一樣的清晰。
她笑著躲開,語聲甜脆,長發披散,花兒樣的臉綴滿喜悅,回頭望時,用香腮蹭了蹭坦露出來的半邊肩,柔滑的體膚,緞子一樣閃亮。
有人在嬉鬧,有人載歌舞,有人插花井邊,有人發困花前,手中紅豆子,粒粒埋心田。
人間煙火,在這里似乎尋不著。
花兒為什麼這樣的紅啊?明眸心里想著,禁不住輕問出聲。
「因為這里是天國花園,專為美麗的女子所建立起的桃源鄉。」
一個男人的聲音,這樣的回答,低低的有點憂傷。
明眸一怔,恍然醒了,睜開眼楮,望見天上白雲朵雜,楮空萬里,一碧如洗。
耳邊風輕蟲鳴,鳥兒叫聲,此起彼伏,笑語不斷,真給仍在夢中一般。想想往日的經歷,不是黃沙遮眼的暗無天日,便是烏雲沉沉,月光灰暗的惡夜,暴徒,賊匪,蛇蟲,毒怪輪番上陣,那有片刻的安閑。今日乍一處在如此安然的環境里,一時難以相信,所見所聞會是真的。
遲疑了片刻之後,方才注目細看眼前之人,見是個裹著黑色袍子的男人,想到適才夢中見到的那些女子們所穿的衣服,根本沒有遮擋的作用,忙的低頭拉了拉自己的衣裳,見無改變,正是自己當日的穿著,適才長舒口氣。
瞧下四圍環境,見自己正坐在一塊用花編成的毯子上,靠著叢花樹,想來是在這入夢了。站起身來,整理下衣服,目光遍及四野,正是夢中所見的地方,連景致也一般無二,心下駭異,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暗暗的問︰「到底是我入了夢中,還是夢進到了我的眼中!」
高崗下面的山谷中,一條小河蜿蜒流動,五顏六色的花兒開滿河畔,錦繡成團。河邊幾個女子正在潑水追逐,不遠的草地上有人在歌舞,或紅的衣,或青的衣,式樣很多,或長或寬,或飄或裹,不盡相同,只是如一類同的薄若蟬翼,渾身嬌美,幾乎全透出來,令人望見,難禁心頭之情,臉上隱隱有些發燙。
小河源頭,不知多遠,盡頭就在山前,匯入湖中。有一塘青荷,池邊小舟幾支,有人蕩槳其中,歡聲笑語,響徹花間。果然是和夢中情致絲毫不差,難道真的是自己進入了夢境之中嗎?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啪啪」的響,痛楚感受得真真切切,于是問道︰「你是誰,這是那里,我怎麼會在這!」
那個男人正望著河谷里面嬉水的佳人們,靜靜的發呆,听到她的問話,轉過身來,面對著她,眼里一目的淒然,流落出來的情思,仿佛還有怨恨。瞧見這個眼神,明眸心下咯 一震,竟然是如此的熟悉,立碼想起了師弟,當日被長劍穿心的時候,眼中閃現出目光,不正是這個眼神嗎?忙的又仔細再看一回他的面目,只見相貌偉岸,儀表俊朗,身姿魁梧,濃密的黑發略微有些卷曲,似勾有無限的哀愁,那樣的厚實。全身上下,與師弟又絕無半點相似之處。由不得又問了一句︰「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