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墓或許是某個遠古強者的洞府,寬闊恢弘,宛如宮殿。
自大廳有三個通路往不同方向延伸而去,引路人謙卑地走進最北方的入口。
三大宗門本就打著尋人的旗號進墓,此前失蹤弟子便由此人引領,雖說久久未歸八成是凶多吉少,但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必要一見分曉。
「當日,我與幾個兄弟初入此間墓室;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通過甬道,進入墓室……搜尋了一番,才向下走,但接下來的通道存有機關,小人以前進過墓,曉得其中危機重重,又見有人折損,心中膽怯,即時退走,才幸免于難。」
那人將眾人引至一處石室,竟至盡頭。
「這里。」青玄宗泰岩長老攻擊力最強,充當前鋒走在最前方。
靈識一掃,拂袖而出,便見三人多高的黑洞洞的入口出現在眼前。
「大人目光如炬。」引路人躬身贊嘆,又道,「先前為貴宗門失蹤弟子引路,便至于此。之後,小人卑怯,不敢向前。」
「嗯。」青玄宗長老泰岩微微頷首,藝高人膽大,一馬當先前行探查。
三宗門弟子亦漸次魚涌而入,沒有人注意到,原本緊跟泰岩長老的李銀月腳步微頓,不動聲色地退至隊伍中央,神情凝重,斂息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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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
淒慘絕望的叫喊驟然響徹整個墓室,回聲源源不絕。
封卓咬著牙,目眥欲裂,只欲沖上前去,哪怕螳臂當車,也要與那怪物拼上一拼!
「封師兄,冷靜!!!」李銀月及時拉住封卓的手臂,將他向後拖。
只見血紅的靈絡交織匯成彌天大網,無論是向前沖的,或是向後逃的,凡是觸及這些靈絡,立刻如同夏雪般消融殆盡,煙消雲散。
「這到底是什麼!?」
「好強!好恐怖!」
…………
伴隨著無法抵御的無上威壓,恐慌在所有人心頭彌漫,化作哭喊絕望。
便在方才,泰岩長老還信心滿滿地一往無前,然後,只見黑暗深處突然亮起如同鬼火燈籠般的兩團光亮,鎖鏈踫撞,震天嘶吼,短短一刻,堂堂武帝,竟一招未出,便化作尸體肉塊,身首異處。
這時,血紅的光芒乍然燃起,將整個墓室照射得如同岩漿地獄,巨大的獸形現于眾人面前,似犬似狼,遠觀如山,高近百尺,強烈的威壓如同泰山壓頂,令人難以動彈。
此時,它的口中正餃著泰岩的尸身,大快朵頤,涎水四溢。
「聖階?……不,不對,更強!這是……神階!?」
蓮法宗妙法長老面色蒼白如紙,嘴唇蠕動,吐出令人震驚的判斷。
神階!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神階!
「嗯~,三個武帝,十幾個武皇,還有些武王、武宗小子……孟海!本座給你那麼長時間籌謀,就弄來這麼點兒家伙,還不夠本座塞牙縫,照這個吸納靈力的進度,本座何時才能破開封印!?」那巨獸口吐人言,眼神盯著被禁靈血陣囚禁起來的數百人,磨著牙吼叫。
「尊貴的妖靈大人,請息怒!」眾人身後一隊黑衣武者越眾而出,正是守在密林口四處打劫的黑鐵獵殺隊。
那位黑衣首領已褪去面巾,露出一張平凡方正的大眾臉,他拱拱手,謙卑懇切地答道︰「要吸引強者到來,只能循序漸進啊!否則,一旦暴露,各方勢力群起而攻之,可就……」
「那就讓他們來!!!本座堂堂上界神階妖靈,豈會懼怕區區螻蟻!我要吃掉他們當做養料,破開這禁錮我數萬年的封印!!!」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孟海上前幾步,急忙勸道,「大人功力深厚,整個大陸都沒人是您的對手,但您此刻身處封印之中,若是他們尋到了加固封印之法,豈不功虧一簣!?」
「可惡!卑鄙的下界人類!!!」巨狼妖靈發出震天怒吼,剛欲起身掙扎,就見光華散落,數千圓形、方形法陣在它周身亮起,將它重新壓迫在地。
「大人,請再忍耐一陣,這次武帝陷落,無名之墓的名氣定然大漲,只要稍加手段宣揚,下一次定然可以引來聖階高手啊!只要您吞噬了他們,定能存夠靈力,破開這封印的。」孟海聲音急促地吐出一連串諫言,盡力安撫巨狼妖靈的情緒。
「好,本座就再信你一回。」巨狼喘息良久,方才沉聲開口,「不過……」
連綿起伏的慘叫聲響起,黑鐵獵殺隊的武者紛紛捂著脖頸後方,倒在地上打滾,慘呼出聲。孟海亦跪倒在地,呼吸急促,汗如雨下。
在他的頸後,一塊小小的印記忽閃著紅光,充滿不祥的氣息。
低沉震顫的聲音再次響起,充滿了威脅的惡意︰「你可別忘了!你們的身上已經印上本座的僕人契約,不要動旁的心思,否則,只要本座一個念頭,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弄死你們!」
「……是,大人。」孟海隱忍地垂下頭,咬著牙緩緩道,「下一次的計劃我已經制定完畢,請大人放走四人,三大宗門各一人,王國方一人,令他們傳達墓內財寶眾多,禁制高深,弟子受困,非聖階不可破解的消息。有人質在手,財寶功法相誘,不愁他們不上鉤!」
「哈哈,好,好,好,這些陰謀算計果然還是你們人類擅長,處心積慮地算計你的同類,到底是何等滋味?」
巨狼眯起眼楮審視著恭敬地跪在它面前的人類,這是個有趣的家伙。
第一次進墓冒險時,被他逮到,其余人受到禁錮,看著它將人一一吞食,無不恐懼謾罵,甚至哭泣求饒,唯有他臨危不懼,竟與他談起交易,任其驅使,如今的進展雖然差強人意,但若想再找一個這樣聰明識趣的人類恐怕是難了。
「何等滋味?我只知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孟海抬起頭,目光深沉,「為了自己的生存,沒有什麼不可交換,不可背叛!」
巨狼仰天長笑,又道︰「既然如此,你想要的人盡管去挑!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了,不要再讓我失望了,孟海!」
「是。」孟海頸後的印記又傳來一陣刺痛,他瑟縮了一下,沉聲應道。
「奇怪。」不同于陣法牢籠之中驚慌失措的冒險者,寒無殤觀察許久,不由喃喃出聲。
「哪里奇怪?」君浩然隨聲附和,他同樣緊盯著場上緊張的對峙。
「那個獵殺隊的首領,他身上竟沒有絲毫中毒痕跡。」
「難道他有什麼解毒秘法?」
「不對,我配置的毒藥,自知道效果。哪怕解了毒,也會在身上留下些許端倪隱患。但他恢復得太快太好,反倒蹊蹺。」
君浩然回頭看寒無殤皺緊眉頭,神情費解,不由上了點心,仔細觀察起來。
這一看,還真讓他看出問題出來。
往日,君浩然不願讓旁人的氣運值影響自己的判斷交往,所以,對于他能觀氣運的金手指通常處于待機狀態,被他人為屏蔽。然而,每當他凝神觀察的時候,這項能力就又會突破屏蔽,跳出來刷存在感。
君浩然游歷中見識過許多奇怪的命格,奇妙的氣運。
然而,有一樣卻是相同的,無論好壞,只要活著,哪怕只是螢火之光,也是擁有氣運縈繞,而沒有氣運之人,抑或是氣運飛速逸散之人不是死者就是將死之人。
若說是最為奇特的氣運,便比如他自己與寒無殤那樣鼎盛至極,另外,還有李銀月那徘徊于生與死之間的無根氣運,再次,便是如今……
那名為孟海的獵殺隊首領頭頂絲毫沒有氣運,這也就罷了,甚至連生機亦沒有,宛如頑石沙土,形同沒有生命的行尸。
為什麼他總是會遇見這樣奇特的命格?
不,等一下。
君浩然突然發現一根細如蛛絲的細線連接在孟海的頭頂,而線的另一頭,延伸至近前,那是陰幽門的武帝冥夜長老,銀質的面具雖然遮蔽了他的一切神情,但他掩在斗篷兜帽陰影下的雙目卻似熠熠發亮,逡巡著仔細觀賞著孟海的表演,仿佛在玩味一個至高的藝術品。
「你們選擇吧!」孟海走到法陣邊緣,淡淡陳述,「每宗一人,王國一人,出來的會由妖靈大人留下契約,回去通風報信。」
「小人!我們絕不會讓你們得逞。」法陣中謾罵聲不絕于耳,然而孟海卻听而不聞,不動如山。
「這是你們唯一活命的機會!」孟海唇角浮現一縷嘲諷之意,惡意地誘導著︰「而且,如果你們堅持不走,那麼,不會有任何人知道這里發生了什麼;可是,如果你們離開,至少還有一線生機,不是麼?」
恐懼和求生的念頭佔據了上風,眾人紛紛看向隊伍的領頭人。
這時,只听一句轟隆聲炸響。「武帝,武皇一個也不許走。雖說我吃了一個武帝,可以暫時睡上十天半月,但這些得了手的還是圈養起來的好,報信又不需要多強的功力。」
「還是妖靈大人考慮得周全。」孟海笑道,「那麼,人選決定好了麼?」
眾人面面相覷,沉默了片刻,嗡嗡嗡的議論聲響起,最後,王國一方的首領終是站了出來,朗聲道︰「我們王國方面選擇大公主,李銀月殿下。」
李銀月猛然抬起了頭,難以置信地看向王國一方,看見眾人堅定不悔的神情,心中酸甜苦辣難以言喻。
青玄宗選擇了封卓,論實力,雖說他並非武皇之下最強,但作為真傳弟子,地位之高,在如今的諸人中無人可出其右,再說,李銀月已被王國一方選出,更沒有什麼爭議。
青玄宗,蓮法宗與陰幽宗等宗門之中等級森嚴,更何況兩隊的長老尚在,自然有他們親自指派。
陰幽宗長老選出一個弟子推了出去。
而蓮法宗的妙法長老沉吟良久,才吐出令所有人都萬分費解的答案。
「東方王國的君浩然,我選擇他。」妙法長老沉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