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私自窺視本宮乃是死罪。」雖然說這種話,讓青扇或者青蘿這種既可以充當侍女,又能在必要時候充當狗腿的人來說,氣勢上更加流暢一點,但介于範狗腿早就和青蘿回了宮,白行遠跟著皇上去大牢里打點,外帶青扇已經第一時間倒地不醒的慘烈現實,皇後最後還是自己說了出來。
天衛早在皇後扒拉下自己手的那一瞬間飄離了皇後身邊,一直听得外面徹底沒了聲息,才沖皇後點點頭,表示解禁。
等皇後一口氣流暢的把罪定完,施尉一張門板一樣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種可以稱之為譏諷的笑容。
「天衛連皇上之命尚且不用听,何況皇後。」
換言之就是大爺我殺了你那麼多次,只要我想,以後殺你的機會動動手就有了,你還不知好歹的跟我講規矩?
「既然如此,你可是想再殺本宮一回?」皇後早就已經接受了這種死去活來的設定,破罐子破摔的坐在凳子上。
只不過他說天衛可不听皇上之命?
那他最開始殺自己那幾回算是個什麼事兒!
「你是例外。」施尉干脆利落的搖了搖頭,「皇後不也試過了麼,那天我沒殺你,這次自然也不會。」
皇後︰「……」
合著那天他就一直暗搓搓的躲在角落里面,看著皇上發瘋自己作死呢。
「朱氏一死,皇上鬧著要自殺的心自然淡了,只要與皇上性命無礙,我無無須動手。」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皇上鬧這要用自己的命換個狼女的命,果然是朱媛挑唆的!
她果然當初進宮時就不應該留著這麼個禍害在皇上身邊!
「與皇上性命無礙?」皇後整整被弄皺了的衣袖,重新坐了下來,「你方才說皇上之命亦不用听,可如今皇上深陷囹圄,毅親王擅自回京,正是行刺大好時機,你又如何跑來這里與本宮說閑話。」
估麼著又是死到臨頭了,皇後也懶得把白行遠那杯壓根沒踫過的茶推給施尉。
「是本宮著人把皇上關進大牢,上次皇上並無自殺之心,你無須動手,這次卻是本宮之過,若皇上有何損傷,你豈不是要與本宮拼命?」
後者繼續搖腦袋。
「第一,這次我既然主動現身,就沒有打算再殺你一回,你殺朱媛兩回尚且嫌煩,何況是我殺你四回。」
皇後︰「……」
這話說的……
別說兩回,就是上百回把朱媛挫骨揚灰,她都不會嫌膩。
搶她丈夫還教唆她丈夫去死順帶著還要把她一塊兒拉下水,她前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攤上這麼個同侍一夫的好妹妹。
「第二,天衛只需找要結果皇上性命之人,其余人,無礙。」
這話皇後听明白了,合著天衛的作用,就是只要殺死那個給皇上下毒又或者是要行刺皇上那位刺客,至于其他幕後主使間接凶手,壓根不是他要管的範疇。
到底是哪一朝腦抽的祖宗定下這麼個雞肋的存在啊……
反正已經說開了頭,施尉也不介意皇後再多听一點,自己拉了張凳子坐在皇後對面,還倍兒悠閑的給自己倒了杯水。
「能知曉天衛存在的,只有歷任天子,但皇上也只知道有這麼一號人而已,這人在哪,是誰,長什麼模樣,一概不知,天衛只有在皇上性命受到威脅,而身邊又無旁人護駕時才能出現。」
頓了頓,施尉似笑非笑的看著皇後,手指不輕不重的敲了敲桌沿。
「恭喜皇後,咱們皇上不算徹底沒腦子,朱氏向皇上進言欲立狼女必得先除皇後時,皇上忍住了,沒和她提有我這一回事。」
皇後覺得,雖然說沒讓朱氏一族知曉天衛之事是好事,但這話從他嘴巴里吐出來,是在算不得是一種夸獎……
「自然,以自己性命為籌碼,逼我出來的法子,全部只有皇上一人知曉,皇後若不是把皇上管得太緊,身邊一個好用的侍衛都沒有,太監宮女乃至嬪妃,也沒人敢真听皇上的來與皇後作對,皇上何須出此下策,用完手中最後一枚保命棋子。」
于是,這回換成是皇後,以一種看白痴的目光,看著施尉了。
「听你如此說,似乎你跟著皇上已經很久了?」
「自從皇上被立為太子,我就跟在皇上身邊。」
皇後手指虛點了點門外大堂的方向。
「那依你之見,若本宮在皇上身邊盡放些得用之人,忠心勸誡者留不下半條命,能留下的,必定是那些個佞臣賊子,有他們在皇上身邊,這整個京城,能不被皇上拆了?」
「更何況本宮與皇上夫妻本為一體,本宮自然不會存有害皇上之心,宮人對本宮盡忠,自然就是對皇上盡忠,有何區別?」
施尉︰「……」
這倒真是實話。
只不過,難道正常的不應該是宮人對皇上盡忠,自然就是對皇後盡忠才對麼……
「今日你救本宮,本宮實不知所為何事。」大家都是一塊兒死過好幾回的人,皇後也懶得再繞圈子,只不過先前殺自己四回的怨念實在太過深厚,就算有一塊兒死回去的情義在,皇後也真心沒辦法給他什麼好臉色看。
「你只用管著皇上性命,本宮之命于你何干?」
施尉似乎是相當無奈的嘆了口氣。
「皇後娘娘。」
叫完之後又默默想了想,一直等想好了才再次開口。
「雖然我跟在皇上身邊,但東廠暗部也不是真吃閑飯的,我平時除了跟著皇上跟緊一點,其實還是很閑的。」
「王爺雖不能對皇後下殺手,但抓走皇後囚禁,派宮中暗樁對外聲稱皇後臥病,這種事情他還做得出來,只要撐過一時半會,再以皇上囚禁皇後之名率人逼宮,結局還是一樣,你說我是願意背著皇上躲過幾千號禁衛軍,還是願意賭一把,在這兒守著你呢?」
皇後懶得再去挑他話中錯漏,如果沒猜錯,就連東廠都沒能察覺的貴妃巫蠱,賢妃宮女,王爺密室外加那些被滅了口的宮人太監,這些個未卜先知就挖好坑的事兒,十有□□是出自面前這位天衛之手,無論他做這些是出于何種目的,對自己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若說是覺得保自己便是保皇上,那他最初大可任憑自己指揮侍衛奪下皇上手中的刀,不必出手刺殺自己。
但若說不是出于自己與皇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目的,皇後也只能解釋說,大概是殺了自己四回之後,這位天衛終于意識到,他們倆壓根就是一條繩兒上的螞蚱,如果讓毅親王把自己弄死了,講不定他們倆又得重頭再來。
「朱氏一族被全盤拔起,毅親王大概始料未及,京城一時半會不會出什麼亂子,有本宮一天,你就還能再閑上一天。」
畢竟是自己當年親口選的夫婿,皇後這麼些年看著皇上胡鬧,雖說是心涼,但多多少少也有些認命。
更何況要除自己是朱氏挑唆,朱氏既已伏誅,皇上也該清醒了。
于是,皇後話音剛落,就看到,施尉臉上那種讓人一看就想一腳踩下去的欠揍笑容,又重新擺了出來。
「皇後似乎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
微微笑了笑,施尉一手撐著桌子,傾身過來,連帶聲音都低沉得似乎是在皇後耳邊喃喃低語。
「若皇上不再是皇上,天衛自然也就不是天衛,何須管他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