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日上三竿,已是午時正。
蕭綰怕夜長夢多,急于下山去京城,略想了想,看向袁炳松與盛清讓,認真跟他們商量︰「袁將軍,盛公子,雖然我之前往山腰上扔的那些暗器威力巨大,可躲在那里向我們射利箭襲擊的刺客們到底有沒有完全被我的暗器給炸死了,還難說,另外,既然剛剛能有人冒充成瑾州百姓突然沖出來刺殺我,那麼,難保現在在場所有幸存的瑾州官民中,還存在刺客。為了確保大家的安全,我想再次麻煩你們幫我一把,安排幾個人趁我要下山的機會陪我一起先去查看那些山腰上刺客們的情況,再安排剩下的人在我查清楚山腰上那些刺客們的情況,大聲通知你們山腰上已經安全時,護送在場所有瑾州官民們一起下山,你們看,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
「我有問題!」
袁炳松與盛清讓剛答應蕭綰的話,盛令身旁那個領頭的衙衛突然站了出來,很不滿地向蕭綰表示︰「少谷主,我們現在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你既然能夠信得過袁將軍和盛公子,就應該信得過我和我的兄弟們,有事也找我商量,安排我和我的兄弟們出力才是!」
「行,既然你和你的兄弟們有這份心,那就由你們陪我一起先去查看那些山腰上刺客們的情況吧!」蕭綰正愁人手少,自動送人門的人手,自然不會不要,當即眉頭一挑,帶著領頭的衙衛和他的兄弟們下山。
一路上,領頭的衙衛一開始倒是乖乖和他的兄弟們緊緊跟著蕭綰,看到前面的道路出現斷樹枝和殘肢斷臂時,就十分機靈地帶領他的兄弟們沖上去,伸手扔樹枝,抬腿踢飛殘肢斷臂。三下五除二清理干盡路障,不浪費蕭綰一絲一毫的體力。
可越是往下靠近山腰那些刺客襲擊的方向,斷樹枝和殘肢斷臂就越多,漸漸地。領頭的衙衛心理便承受不了了,在扔樹枝、踢飛殘肢斷臂的同時,自顧自地罵罵咧咧起來。一會兒是「女乃女乃的,這之前該埋伏了多少人在這里,才能留下這麼多的殘肢斷臂!」;一會兒又是「不對,狗皇子和那什麼歸德將軍人走了,居然還留下這麼多手下搞埋伏,分明是早料到有人會將他們害死蕭谷主與谷主夫人的事敗露出去,做好了對大家趕盡殺絕的準備!」;再一會兒又是「完了,完了。這要是讓狗皇子和什麼歸德將軍他們知道留下的手下都死翹翹了,會不會一怒之下派兵回來直接屠城呀?」
蕭綰做夢也沒想到他這樣一個大男人還有這種碎碎念的特性,听著、听著,漸漸有些心煩,忍不住淡淡接了他一句︰「你放心。二皇子和歸德將軍那麼狡詐的人,是不會干屠城的蠢事的,因為這里是邊城,牽一發而動全身,當今皇上暗地里必定派人盯得緊,真發生了屠城的事,皇上不可能不管不顧。到時追究責任時,二皇子和歸德將軍很難月兌身!」
「是哦!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領頭的衙衛一拍腦門,下意識大聲感慨︰「也不知皇上安排暗地里盯著這里的人,知不知道今天在這里發生的事?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把二皇子和歸德將軍聯手害死蕭谷主、谷主夫人的事匯報給皇上?」
「這里這麼重要,皇上安排暗地里盯著這里的人。必然是心月復,」,蕭綰認真想了想,神情凝重地回答︰「除非這個心月復不知道今天發生的事,知道了的話。應該會如實匯報給皇上的!」
「那可不好說,少谷主你能料到的事,二皇子和歸德將軍那麼狡猾的人,應該也能料到,說不定,皇上安排暗地里盯著這里的人,早就被他們給暗殺了或者收買了!」領頭的衙衛是典型的悲觀主義者,說著、說著,又往壞處想了。
蕭綰又好氣、又好笑,嚴肅搖了搖頭︰「這種可能性很小,因為,如果是這樣的話,二皇子和歸德將軍根本不需要留下這麼多手下來刺殺我們,直接安排人在進京的路上刺殺我,再讓那個皇上安排暗地里盯著這里的人按照他們的要求,向皇上作匯報就是了!」
「有道理,少谷主,還是你看問題深遠!」領頭那個衙衛心里的疑問全部解開了,倒是不再繼續罵罵咧咧,開始默不作聲地安心帶著他的兄弟們忙著去扔樹枝,踢飛殘肢斷臂。
終于,大家一起到了山腰上刺客伏擊的地方。
這里不僅遍布著更多的斷樹枝和殘肢斷臂,還趴伏著許多沒有被炸傷、卻被人從後面一箭穿心的玄衣蒙面刺客。
蕭綰很是意外,當即帶著領頭那個衙衛沿著山腰,把所有被人從後面一箭穿心的玄衣蒙面刺客點數了一下。
沒想到,足足竟然有五十六個!
這下子,蕭綰更加意外了。
這些玄衣蒙面刺客明顯是二皇子跟許仲昆的人,否則的話,之前不會從這里射殺她和那些瑾州官民,現在,有人帶人偷偷趕在她的前面,射殺了這些刺客,說明這人暗地里是向著她,跟二皇子、許仲昆對著來的,可是,她如今不過一介孤女,在這邊又是人生地不熟的,會是誰甘願冒著得罪二皇子、許仲昆的風險,這麼幫她呢?
還有,這人雖然幫了她,卻又悄然撤走了,明顯是不打算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實在是有些蹊蹺。到底是這個的身份尷尬見不得光呢,還是這個人是個極端高傲的人,就喜歡讓別人欠著自己的人情,好在一邊偷偷享受眼睜睜看別人陷于百思不得其解中的快感?
蕭綰越想越糊涂,索性也懶得想了,收回思緒,看向上面山上的袁炳松、盛清讓二人,大聲提醒他們︰「袁將軍,盛公子,這里已經很安全了,你們放心帶那些鄉親們下來吧!」
「好!」袁炳松、盛清讓正低頭往蕭綰這邊看著呢,听到她的話,當即一邊高聲答應著,一邊開始指揮上面的瑾州官民依次有序地往下面而來。
蕭綰放了心,把目光看向身旁那個領頭的衙衛和他的兄弟們,雙手抱拳,給他們行了個規規矩矩的江湖人作別禮,也不管他們有沒有回禮,便轉身縱身往山下飛掠而去。
待她的身影在山下消失不見了,一個頎長的身影悄然從遠處的大樹上跳下來,「咳、咳、咳」地連續低咳了數聲,才轉頭吩咐身後二十余個全副武裝的青衣蒙面人︰「我查過了,老門主吩咐人在阮州蝴蝶谷給我未婚妻設了埋伏,你們現在馬上出發,趕在我未婚妻到達阮州蝴蝶谷之前,先把那些人給解決了吧!」
「是,門主!」二十余個青衣蒙面人恭敬地答應著,當即身影一閃,消失在山腰之中。
蕭綰下了山後,考慮到瑾州很可能還存在二皇子、許仲昆的手下,為謹慎起見,先匆匆跑到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里訂了間中等的客房,然後,在客房里面易容扮成一個吊兒郎當的富家公子哥兒模樣,拎著行囊,大搖大擺步出客棧,去瑾州有名的東街上慢慢晃蕩著,過了好會兒,終于看中一個坐在小酒肆門口台階上乞討的男孩。
這個男孩約莫十二、三歲的樣子,身材頎長,雖然身上的衣裳和臉都髒兮兮的,一看就讓人惡心,可細看下去,臉上的五官長得很不錯,尤其是那兩撇烏黑挺秀的劍眉,一雙明亮、瑰麗的時風眼,組合在一起的樣子,顯得頗有幾分高貴、月兌俗的氣質,實在討人喜歡。
她帶著吊兒郎當富家公子哥兒所慣有的目空一切笑容,大步走到男孩跟前,低下頭,目光緊緊盯著男孩地眼楮,一本正經地表示︰「小子,我看上你了,你給我做小廝吧,我不打你、不罵你,還保你一日三餐跟我一樣吃香的、喝辣的!」
「真的?」男孩目光一亮,又倏地黯淡了下去,無比警惕地瞪著蕭綰,嚴肅問︰「你是什麼人?家住哪里?為什麼不去專門販賣小廝、丫環的地方買小廝,要找我這種乞丐來做小廝?」
「呵,你的問題真多哦!」蕭綰早料到男孩不是普通的乞丐,反正她需要的就是有頭腦的機靈人,倒也不生氣,耐著性子,逐個回答男孩提出的問題︰「我是一個離家出走的公子哥,家住南方,因為自己行蹤漂泊不定,隨時有可能被父母親派來的人抓回去,所以,不想正兒八經地去專門販賣小廝、丫環的地方買小廝,只想找你這種來歷不明的乞丐做小廝。」
「哦……」男孩目光再次一亮,認真想了想,說︰「我原本也是一個離家出走的公子哥,可是,走著、走著,就找不到家了,不得不到處漂泊,最終淪落為你現在看到的樣子,如果你懂得尊重我,只讓我做一些粗使、跑腿的活,不讓我近身侍候你,我就願意做你的小廝,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