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蕭綰恍然大悟,立即意識到那些所謂關愛皇上身體的官員們,必定是怕百姓來擊鼓鳴冤時,受到牽連,特意做出無聲鼓錘來忽悠百姓的。
她有心揭穿這一切,令皇帝能多一些為有冤情的老百姓沉冤昭雪的機會,特意先把無聲鼓錘塞入了自己的行囊里,才接過兩個大鼓錘,運足力氣,朝著登聞鼓重重地敲了起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隨著她手下登聞鼓暴發出的越來越宏亮而急促的鼓點聲漸漸傳遠,在朝堂門口很快便聚集起了許多趕過來看熱鬧的百姓和正好下晚朝的一大群朝廷官員。
其中,一個著御史服的朝廷官員,搶先大步走到蕭綰跟前,大聲詢問︰「小姑娘,你小小年紀,到底有什麼重大冤情,居然把鼓擂得這麼響?」
「這事一言難盡……」蕭綰正準備趁著人多,把父母親被二皇子、許仲昆害死的冤情當眾訴說出來,令當今皇上無法置之不理,御史的問話可謂恰到好處。
她收起鼓捶,從懷中掏出裝許厲留給她的那封信,打算直接當眾給念出來,誰知,當許厲留給她的那封信被拿出來時,信封上原本用火漆封的封口居然是開著的!
她吃了一驚,連忙打開封口,拿出里面的信來看。
信一共是兩張紙,第一張上面寫著「告狀無用」四個大字,第二張上面寫著「盡快回家」四個大字,而且,這所有八個大字的字體和筆跡,跟她之前丟太歲時收到的那張紙上的字體和筆跡一模一樣,分明是沈醉墨當初在偷走太歲之後,順手把許厲的這封信給調包了!
她心里對沈醉墨恨個半死,氣乎乎地又從懷里去掏那封她記錄了當日在英雄塔下發生的事情,並讓在場瑾州百姓簽名、按押的信。
誰知道。當信拿出來時,居然是兩張一個字也沒有寫的白紙!
這下子,她徹底火冒三丈,也顧不得周圍正站了一大幫人在緊盯著自己的動作。直接咬牙切齒地把那兩張白紙當成沈醉墨,狠狠地撕了個粉碎!
三皇子在蕭綰往懷里掏東西時,還以為她是要拿袁炳松飛鴿傳書中提到過的那封記錄了當日在英雄塔下發生的事情,並讓在場瑾州百姓簽名、按押的信給御史看,現在,眼看著她接連從懷里掏出兩封信後,不僅沒有交給御史,還撕了其中一封,意識到不對勁,心里既訥悶。又擔心,這時,大步走到她身邊,低聲問︰「綰綰,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我身上帶著的兩封可以揭發二皇子、許仲昆害死我父母親的信全部被人掉包了!」蕭綰努力克制住無比憤怒的情緒。無奈地看三皇子一眼,低聲如實回答。
「啊?那可如何是好?」三皇子根本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感到震驚不已,認真想了想,提醒蕭綰︰「擊鼓鳴怨,如果連申訴冤情的訴狀和證據都沒有了,會被當成是尋釁滋事的刁民看待的!你身上不是還帶著你外祖父的遺訓和你父親的保證書麼。不如先憑著這個告許仲昆父子,令許宇華不能再做你的繼兄,繼承你父親的爵位和封地再說!」
「好。」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蕭綰贊許地看三皇子一眼,轉頭面向著看向自己的百姓和朝廷官員,以無比沉重而憤懣的語調。高聲表示︰「各位父老鄉親,各位京官,我是金蝶谷谷主蕭禹印、谷主夫人鄭香蓉唯一的孩子,姓蕭名綰。這次,我到這里來擊鼓鳴冤。是為了有人在我父母親為國、為民捐軀,尸骨未寒之際,寡廉鮮恥,無中生有地指稱我父母親在玉清關對付夏國皇帝期間,有意把原歸德將軍許仲昆第三子許宇華過繼,並據此蒙蔽聖听,令皇上下旨把許宇華追認為我父母親繼子一事!我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我父母親絕對不可能過繼別人的兒子為子,因為,我的外祖父——原並肩王鄭天逢曾經立下遺訓,凡鄭氏子孫,不論男女,只娶不嫁,且不管婚後能不能生下孩子,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許過繼任何他人的子、女,壞了鄭家血統。而我父親當年進門嫁給我母親時,也特意寫了一份遵循我外祖父遺訓的保證書給我母親!」
說到這里,蕭綰特意頓了頓,從懷中掏出裝著鄭天逢的遺訓和蕭禹印的保證書的那個錦囊,把它們拿出來,當眾揚了揚,告訴大家︰「這兩張紙,一張上面是我外祖父親筆立下的遺訓,一張上面是我父親親筆立下的白紙黑字保證書,現在,我將憑這兩件物證,懇請皇上收回追認許宇華為我父母親繼子的旨意,並根據我外祖父給我們金蝶谷定下的凡金蝶谷人永不干政,永不為官的規矩,懇請皇上收回對我父親的追封,賞賜,以及對我的所有封賞!請大家為我作證,並看在我外祖父、我父母親曾經為我們大周拋頭顱、灑熱血的份上,關注這件事的進展和結果,別讓我的外祖父、我的父母親在九泉之下,還死不瞑目!」
「好!」在場的百姓和朝廷官員幾乎都不假思索地異口同聲大聲答應了。
鄭天逢曾經跟先帝一起南征背戰打下大周江山,居功至偉,且為人樂善好施,俠肝義膽,不但是整個大周百姓,就是大多數朝中稍微有點良知的新老官員,都會對他充滿深深的景仰之意。
至于蕭禹印與鄭香蓉夫婦,雖然以前因為常年隱居金蝶谷的緣故,跟百姓和朝廷官員不熟,可這一次,他們為了大周的長治久安,甘願放棄安定喜樂的隱居生活,冒著九生一生的危險,應當今皇上的邀請,去玉清關擄得夏國皇帝,令他不僅俯首臣服,還拱手獻上十八座城池,已經算得上居功至偉了,最終,居然還為了保護瑾州官民,自爆功力,與刺客們同歸于盡,實在是俠義仁德至極,不但是整個大周百姓,就是大多數朝中稍微有點良知的新老官員,對他們同樣也充滿深深的景仰之意。
「謝謝大家!」蕭綰盡管一直堅信在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百姓還是有良知的,可因為來自現代的緣故,對于當權的官員們,並無多少好感,壓根兒沒料到除了在場的百姓以外,在場的官員們也能這麼積極主動地聲援自己,心里暗暗很是驚訝和感動。
她沖在場百姓和朝廷官員由衷地深鞠了一個躬,然後,站直身子,面向朝堂方向,準備安心等待當今皇上听到登聞鼓的鼓聲後,安排人來召自己覲見。
沒想到,就在這時,恰好有兩道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後從朝堂方向往她這邊而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許仲昆。
他板著一張肥大的容長臉,深鎖著一對彎彎曲曲的蛇眉,像是背後有狗在追趕一樣,呈半跑的狀態,風風火火地走著。
走在許仲昆後面的是許宇華。
他高昂著頭,微扯著唇,明顯一副小人得志的囂張派頭。
蕭綰一看到他們,就下意識沉下臉,目光中悄然洶涌噴發出難以掩飾的沖天殺機,一把抽出了腰上的寶劍。
三皇子嚇了一跳,擔心蕭綰會失去理智,等下許仲昆過來時,直接沖上去殺許仲昆,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一邊飛快按下她握劍的手,一邊湊近她耳際,以只有她能听到的聲音低聲勸誡︰「綰綰,你要沉住氣,報仇的事急不得,還是鈍刀割肉,一步一步慢慢來,才有意思。」
「嗯,有道理,謝謝你的提醒,我明白了。」蕭綰直到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贊許地看了三皇子一眼,仍然還劍入鞘。
其實,她的自制力一向很好,根本就沒有想過直接跟許仲昆硬踫硬,否則,也不會在得知蕭禹印、鄭香蓉是被二皇子、許仲昆害死的之後,首先選擇以告御狀的方式來對付他們了。
剛剛,會突然沉不住氣,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
也許是因為「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原因吧!
她低下頭,暗暗努力鎮定好自己的情緒,才重新抬起,故意無視許仲昆、許宇華漸漸走近的身影,目光堅定地越過他們,繼續看向朝堂方向。
許仲昆和許宇華沒想到蕭綰居然可以做到無視他們,頓時都有些意外。
他們今天下午被當今皇上安排在朝堂旁邊的西暖閣,陪二皇子一起招待夏國質子,雙方聊得不太愉快,有些事情沒有談拱,所以,在皇上和朝廷官員們都下朝時,還不得不依然繼續忙著。
之前蕭綰擊鼓鳴冤時,他們和二皇子、夏國質子都听到了動靜。
由于最近極少有人擊鳴冤,二皇子對是誰在擊鼓鳴冤、有什麼冤情很有興趣,特意安排許宇華出來探听一下。
結果,許宇華才走到西暖閣門外,一眼就認出了站在登聞鼓下面的蕭綰。
他馬上返回去,把情況告訴二皇子和許仲昆。
二皇子和許仲昆都有些意外。
其中,二皇子怕蕭綰會對自己和許仲昆不利,決定獨自留下來陪夏國質子,讓許仲昆和許宇華一起過來弄清楚蕭綰擊鼓鳴冤的目的,相機行事。
許仲昆與許宇華領命,並在從西暖閣過來的這一路上,恰好把蕭綰高聲跟在場百姓和官員說話的內容听了個清清楚楚,正在暗暗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