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漣欣喜的看著他,「活命之恩,恩同再造,在下感激不盡。」
說罷,一彎腰,朝他拜下去。
「別哎。」四弟忙松開她的手,攙她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們都差不多年紀啦,你動不動就拜,我會不好意思的。」
「您今年貴庚?」西門漣月兌口而出問道,目光一片坦蕩蕩。
「不用用敬語啦,我今年二十一歲,你叫我阿北就好。」四弟模模腦袋,「嘿嘿,我無肉不歡,也有人私下叫我‘肉肉’,其實我不胖的說。」
西門漣看一眼他頰邊猶存的油漬,便知道他此話不假,勾唇淺淺一笑,「洛灕君,未及弱冠,年方十九。」
用的還是慣用的字,卻是顛倒了。
這個‘君’卻是君少揚的那個‘君’字,當初他曾戲謔要她冠他的姓氏,只是這事隨後不了了之了,現在恐怕連他自己都忘了這回事了吧!
心里,幾不可聞的嘆息一聲。
臉上,卻未有絲毫不該有的情緒表露出來。
「早看出來你比我小。」洪北笑哈哈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為她指著那三個人一一介紹,「大哥洪東、二哥洪西、三個洪南,昨兒那最後一個可忽略不提。」
所以他的名字是——洪北。
西門漣默默記住這些名字,用標準的大西貴族拜見兄長的禮儀向他們見禮,他們也一一受了,後來他們以有事要先走帶著人先離開了這里,臨走之前洪南叮囑她早些挑出面具戴上,莫讓她這副容顏再入別人的眼。
似乎有那麼三分真的關心,可,這又如何?
他們抓了那麼多的少年少女,這罪孽,豈是救一人便可抵消?
更何況,她根本不需要他們來救。
再者,早先若是讓洪北探出了她隱藏的實力,那麼現在的她還能這般站在這里麼?以他們對她的忌憚和防備,答案當然是‘不能’。
作戲的最高境界其實不是騙到別人,而是要連自己都要一並騙下去。因為只有真正的將自己融入進去,話說得三分真七分假,才會讓人看不出破綻來。
在這之前她就一直告訴自己︰我不會武功,我只是一個落魄的,無依無靠的貴介子弟,我處境艱難,認命的同時也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走出絕望的深淵。
所以在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她一點撒謊的心虛都沒有。
而她也一早猜到了他們最後會來那麼一招,所以早在他們進來之前她便是早自封了內力。加之她一直防備著他們的動作,又豈會允許自己在他們面前露出破綻來?
言語上都無破綻,武功上,更是不可能!
西門漣把玩著手上的精巧的人皮面具,唇角勾出漫不經心的笑容來。
她垂眸,將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人皮面具上,手指摩挲處,指月復所觸下的光滑觸感一如人皮膚一般柔滑。據說最好的人皮面具並不是用各種好料糅合制作,而是在人最歡愉的那一刻將活人的整張人皮從血肉上剝下來。這樣制作的人皮面具不但和本尊一模一樣,甚至一些行為都會和本尊相似。
她,會和別人相似麼?
勾唇一笑,她取出里邊最為普通的一張,對著那銅鏡緩緩貼上。
松手後,她看向鏡子。
模糊的銅鏡映出人模糊的輪廓,眼不算大,鼻梁微凸,唇極薄,輕輕一抿便是一線。
薄唇的人大多無情,難怪死得這般早。
她笑一聲,鏡子里的臉也露出笑容來,略顯得刻薄的臉頓時有了三分妖嬈之色,眉眼光波流轉間更添加幾分風流入骨的味道,那一張臉頓時生動起來。
是她,卻又不是她。
是另一個人的感覺,很新奇呢!
目光一瞥,落到桌邊的一疊青裳上,她勾唇淺笑,起身換上那衣裳。
簡單裝束完畢,她斂了笑意,信步走出去。
她出門,並未有人攔著,卻在出院子的時候踫到了洪南。
「不錯。」他道。
卻未點名,是她裝束不錯,還是那一張臉看起來不錯。
西門漣謙虛地低下頭,「謬贊了。」
「你這般氣質,怎麼看也不類小廝。」洪南上下打量她一番,她也不避大大方方的任他打量,直到他收回視線,搖了搖頭。
「兄台這是何意?」她問。
「你筋骨不錯,是天生的練武奇才,只是年紀略大,即使現在開始練習也很難再至臻化境。」他回道。
「年少時曾習過,卻被母親制止,只學了弈棋之術。」她攤開手掌,五指手指根根女敕如蔥白,卻有大拇指和食指指月復有著深繭,虎口平滑,一看便是如她所說只精通弈棋而不曾習武。
「原來如此。」洪南眼中的防備自此刻徹底散去,在他的認知里不曾練武只會弈棋的人不具備威脅力。
直到不久後他見識到了那樣的一幕,才知道自己當初錯得有多離譜,才真正明白看似無害的棋子到了真正會用的人手里,那也是絕代的凶物。
當然,此為後話。
西門漣將他表情的變化盡收眸中,卻仿若未覺般,只苦笑一聲,「若早知道會有今日學了武功,豈會落到如今要寄人籬下的境地。唉!」
一聲長嘆,掩不住濃濃的惆悵之意。
洪南心里也涌上一陣悵然之色,直接導致的後果是話未經過腦子便是月兌口而出道,「北越皇都如今匯集天下士子,你若通曉詩詞歌賦,又有幾分治國之才,便可去參加此刻的會試,說不定能得了人的青睞,謀個一官半職有一個安樂的家呢?」
「真的嗎?」西門漣驚喜道。
洪南話剛說完就後悔了,可是一看見她漾起笑容的臉,那一份悔意便是壓了下去,笑道,「自然是真的。」
「那就好了。」西門漣歡喜的道,「我有的姑媽正是北越人膝下有個和我同歲的傻兒子,我此番來皇都正是為了投奔她。若是能以她兒子的身份去參加會試,我定能拔得頭籌。」
這話,並不只是為騙人而說。
既為皇室公主,她雖然琴棋書畫只通‘棋、書’,論治國之策她卻是曾攝政大西的公主,只要從君少揚那里拿到關于北越目前民生之象,她便能在朝廷侃侃而談,不比任何男子差。
她滿是自信的模樣也感染到了洪南,「那,提前祝你好運。」
「多謝兄台提攜。」西門漣朝他深鞠一躬,一張臉上寫滿了感激之色。
「不必太客氣。」洪南攙起她來,直言道,「你既這般打算,那便不能留在我們身邊。木隱于林最好不過,你現在這容貌並不算出色,混入地牢的人群里也不會教人輕易察覺了。遲些時候我會交待下去令看守的人暗地里好生待你,也免得你到時候吃了苦頭去。」
「感激不盡。」繞來繞去又回到原點,不過這般正好,她很滿意。
就在這時,一聲虎嘯聲憑空響起,數道風聲直往這邊而來。
那洪南臉上剛有的笑意頓時消失無蹤,對西門漣道一聲得罪,出手快速地點了她的昏睡穴,將她藏到了不遠處的假山後面,自己迅速走回原地。
這可是送上門讓她偷听的。
西門漣輕易便挪開穴道,一雙美眸悄然睜開。
七道黑影從遠處掠來,直落在洪南前方。
「木長老。」洪南下拜。
「嗯。」木長老應一聲,「交待你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回長老的話,一切按原計劃進行中。」洪南道。
「宗主對那青龍玉璽志在必得,你可一定要拿到手,萬不能再讓那老小子搶了頭功。」木長老有些不忿,顯然被他叫做‘老小子’的人和他關系並不好。
「是,木長老。」洪南回道。
「這些日子你們忙上忙下的也累了,今兒就好生休息一日放松放松。」木長老說問道,「小五最近沒給你們添麻煩吧?」
小五……
洪南眼皮子一跳,絕口不提昨夜看到的事,而是道,「沒有。」
「這還差不多。」木長老松了一口氣。
「木長老遠道而來,奔波勞累的定是極辛苦,若是木長老不嫌棄的話可留這一宿,也好讓小的們盡盡心意。」洪南說罷,頓了一會又道,「前兒小的新得了一女廚子,做出來的菜肴很是不錯,兼之容貌也生得秀雅,性子溫和,是個好相處的。」
「本長老果然沒看錯人,你是最讓人放心的。」木長老哈哈笑兩聲,顯得極為高興。
「哪里哪里。」洪南趕緊謙虛的道,一邊彎腰作請狀,「木長老,這邊請。」
木長老又笑兩聲,抬腳走向前邊。
癢!
听完他們談論的話正在思索青龍玉璽有關典故的西門漣明顯的感覺到鼻尖傳來一陣瘙癢之意,讓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眸子低下來看那瘙癢處,瞳孔頓時一縮——是螞蟻。
且,有三只正緩緩地爬向她的鼻間。
糟!
此刻她身下有枯草,若是一動,必定會引人注目。
那七人包括洪南都是武功高強之人,若是他們發現動靜,必定能尋到她。
一旦找到她,洪南豈會為了她而和那木長老出言解釋她的來歷?
恐怕到那時別說是為她出言解釋了,他應該懷疑起她為什麼會‘突然的清醒’?
這才是讓她傷腦筋的事情,若此事不能瞞住被當面揭開,她先前為欺騙他們而編造的那些事不都會一一曝露于人前了嗎?
‘功虧一簣’四個字眼頓時浮現于腦海,下一秒她果斷地將這四個字從腦海抹去。
性命當前,她顧不上那些螞蟻。
失敗,就是死。
她,不能死!
狠狠一閉上眸子,鼻內的瘙癢感越重,她渾身僵硬如鐵,卻是極力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忍!
她極力忽視那股子瘙癢感,克制住自己不能做出任何動作。
時間于這一刻,突然變得如斯漫長,怎麼都過不去。
度秒,也是如同度年。
不,應該是說度十年,那樣的感覺太過難熬,幾乎能逼得人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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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束之海妹子的五朵花花,也謝謝你的安慰,麼麼噠。
文在十點十分寫好,靈兒大概修了下,就到了現在,又遲到了……
現在去碼明天的更新,希望明天能正常更新,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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