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看過的人無不心頭發涼,一個個的人都盡可能的含胸縮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老臣們則是悄無聲息張大了耳朵,心底又悄升出一絲希望來,靜等但她如何做安排。
因為無一人說話,一時間大殿就變得靜寂,靜得似乎只一根針掉下去都能听到巨大的回音。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文武百官的肢體因為長時間維持著同一個姿勢而腰酸背痛,卻又惦記著規矩不敢在大殿失儀,便只能硬撐著不動。體力好的武將還好,文臣這邊可就慘了,尤其是一些老臣,額頭上皆是密布上了一層熱汗,身體已經搖搖欲墜。
「咳咳!」
西門漣輕咳一聲,坐直了身子,暗地里卻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笑言︰「嗯,本宮覺得這些意見都是很不錯的,從這本宮也看出來朝中能臣很多,這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啊!」
「這是我等臣子應盡之則,皇後娘娘謬贊了。」先前還為自己的奏折被念出來而心有忐忑,一听這話頓覺得無比高興的人中立即有人站出來拍馬屁了。
西門漣循聲望去,喲 ,是提議加賦稅的那個呢!
此人身高八尺,臉大耳肥,一臉的憨相,可能做到京官,腦瓜子可不像表面上這般無害——沉洪,北越二十七年秋試的魁首,精糧道,最先任職于嶺南縣為一縣之縣令,後因做出功績而被擢升至縣城,爾後娶得恩師之女為妻,從此青雲直上一直做到了現在這個三品大員的位置。這人官做到一定程度,多心寬體胖,此人就是典型的例子。若不是帶回此人情報的人是金龍衛的人,從不以貌取人的西門漣也無法把昔日那個翩翩少年郎同現在肥頭大耳的猥瑣官兒聯系在一起。
「呵呵,大人說得極是。」西門漣輕笑一聲,又道,「大人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辦吧!有什麼難處盡管跟兵部說,本宮特許你調動五千大軍三次的機會。」
加賦稅嘛,文的遇到一些彪悍的百姓是行不通的,必要的時候他們得動用武力。這每個地兒都有那麼幾個皇親國戚,得罪了就得吃不了兜著走,當然若是自身後台硬的話,這些都是浮雲。
後台嘛,誰能硬得過當今皇後?
沉大人喜在心底,頓時伏地高呼,「皇後娘娘千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個馬屁精!
一干老臣聞言,差點沒氣歪了鼻子。
西門漣卻是一樂,「愛卿平身。」
這人可真上道啊!
「謝皇後娘娘萬歲萬歲萬萬歲。」沉大人施禮後起身,一臉的春風得意。
他如此,一干‘看風向’的臣子立即見機上奏折。
西門漣很大方,只簡單听過後便許了。
天大的特權啊!
于是有帶折子的大臣把折子都上了,平日不敢提的事兒也一並大著膽子提了,西門漣笑吟吟的全部予以許可,只一條︰充盈後宮沒門!早朝散後,有人歡喜有人愁,不過勉強算是皆大歡喜了。
哦,只有西門漣自己這麼認為。
早朝散後一會兒,君少揚拎了早膳來了。
「不必在這伺候了,將閑雜人等都帶下去吧!」西門漣打發般的道。
「諾。」苟公公應一聲,對在龍椅旁邊打著芭蕉扇的宮女兒悄一招手,一行人悄悄退下。
大殿門關閉後,西門漣臉上笑色一斂,拿起狼毫,在硯台蘸飽了墨汁,攤開宣紙落筆,一行行鐵畫銀鉤般的字躍然于紙上,若此時有臣子上來看便會發現這驚人的事實——她正將方才他們說的事,事無巨細一一記錄。
這是何等驚人的記憶力!
君少揚將布好的菜又悄無聲息地收回了食盒里,她認真做事時是真正的聚精會神,最忌有人打擾。
他起身,走到她身側,不去打擾她,只在硯台里缺墨時親手為她研墨添水。
殿內靜謐,卻自有成溫馨的氛圍,讓人心情愉悅。
久久之後,西門漣終于將所有的事寫完,揉了揉略顯得酸痛的手臂,這才輕呼出一口氣。
「淨手,再用膳。」君少揚將水盆端到她面前。
西門漣將手浸泡在水里一會,爾後仔細清洗了一番,這才從君少揚手里取了帕子淨手。
「吃吧!」
這時候,君少揚也布好了菜肴。
西門漣走到他身邊坐下,端起飯碗。
一時間,大殿內再次恢復寂靜,只偶爾听得細微的箸和碗摩擦的聲音。
早膳後,西門漣主動將盤子等物收到食盒里,君少揚則是配合著用帕子將桌上不小心留下的油漬拭去,二人默契做完事後坐到了一起。西門漣將寫好的東西拿來,開始同他討論。
君少揚認真听著,當然大多的時候都是西門漣在說,而他要麼不說話,一說便是一陣見血,直指向問題的重點。
二人經過長時間的磨合已經相當具有默契,多數意見都能達成一致,只一事,各執己見,誰都不肯讓步。
「北越的江山不一定要我的子嗣才能繼承!納妃一事,你想都不要想!」君少揚罕見的對西門漣發了大火,語氣不一般的嚴厲。
「可以去母留子。」西門漣冷靜的道。
「我們之間容不下第三個人!」君少揚的情緒變得異常激動,額頭上的青筋都暴凸出來了。
「兒子不是外人!」西門漣固執道。
「你……你怎麼就這麼冥頑不靈?!」君少揚簡直快被她活活氣死。
「我是為我們的未來著想。」西門漣垂下眼簾,語氣里多出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苦澀來。普天之下女子莫不希望夫君只自己一人,她亦如是。若不是逼不得已,她又怎會願意他踫別的女人?
孩子……
她痛楚地闔上眸子,手下意識的探向小月復——那里有一個小生命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存活了三個月。等她發現‘他’的時候,‘他’卻已經徹底地離開她了。
皇陵冰棺中的那一夜,是她心底永遠無法磨滅的痛。
「小洛兒……」看到她的動作,君少揚心口一痛,幽幽一嘆,語氣再難強硬起來。
他伸手,將她縴弱的身子拉入懷中,柔聲安撫她道,「我們還年輕,等你身子調理好了,孩子還會再有的。」
皇陵冰棺中的那一夜的記憶,也深深的存在于他的記憶中,他的痛,也絲毫不比她少。
那個孩子,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是他千盼萬盼好不容易盼到的,和她一樣,在真正察覺到‘他’的存在時,那一個會在一段時間後降臨在這世間的小生命就這消逝了……
西門漣沒有回話,側過身,頭深深地埋進他的懷里,咬牙道,「少揚,我要為孩子報仇!為父皇母後、畢藍、猴三兒和陽毛報仇!紫瑩那個賤人,我定要將她碎尸萬段!」
若非她的背叛,金龍衛和鳳凰軍的將士怎會被圍剿?
若非她的背叛,他們逃離大乾,又怎會吃那般多的苦頭?
裝侏儒,演戲,為了活命,他們將自尊和驕傲盡踩在腳底,做最卑賤的戲子供人取樂,即便是吃了虧、受了苦也不敢鬧出事來,若非如此他們回程的時間怎會耗那麼多?
而要是沒有這些事,她又怎會心懷愧疚之下,不顧一切地拖著病體再扎入皇陵,差點一尸兩命?
而最可怕的是——師叔告訴她說,除非萬分之一的奇跡,否則她此生注定無子!
無子……對于一個女人來說,若是不能為心愛的男人綿延子嗣,那是天大的遺憾。
尤其,她的夫君還是一國之帝!
心口一陣陣疼痛,眼眶脹得疼痛,幾乎下一刻就會流下眼淚來。
君少揚心疼地將她顫抖的身子緊緊擁入懷中,借由相貼的肌膚將身體里的暖意源源不斷地傳遞給她,「會的,我們好好謀劃,遲早會將他們一網打盡!到那時候,我們就用他們的鮮血祭祀犧牲的將士和……和我們的孩子!」
「嗯。」西門漣堅定地應一聲,滿月復心酸強行壓了下去。
越是艱難,她越不能沉湎于痛苦中,要想報仇,必須振作!
「所以我們現在最需要操心的是我們剛才商量的事。」君少揚雙手將她的臉捧到眼前,溫聲道,「兩方面的配合明面上簡單,要想遮人耳目卻難,要想百姓獲利的同時又瞞過別人,我們做的安排或許還遠遠不夠。」
「我回去再讀一遍吏部資料。」西門漣決定,不放過任何一個可造之材。
「你呀,其實還忽略了一種文武雙全,不存在吏部資料中的人。」君少揚故意吊人胃口道。
「忽略?」西門漣疑惑地眨眨眼,忽地眼楮一亮,「太監!」
君少揚臉上頓時露出燦爛的笑容,「真聰明。」
「敢于在猛虎邊酣睡的種族又豈會淨是無能之輩?」西門漣眸子如星辰般熠熠生輝,臉上也終于露出一絲笑容來,「這事就交給你了,讓我開開眼,我們內務府主管的能力強到怎樣的地步!」
「絕對會讓你驚喜的。」君少揚神秘一笑,胸有成竹的道。
「呵,看你這模樣,計劃這事很久了吧!」西門漣伸出手,食指戳著他厚實的胸膛,戲謔的道。
「能將所有的人都放到最有用的位置,何樂而不為?」君少揚拉著她的手,輕輕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狹長的鳳眸里笑意濃濃,「再說了,我給他們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他們感激之余會更努力。相信我,對于那些心有溝壑,卻因為自身條件所限制而不能發揮長才的人,真正有機會做自己想做的事來會比尋常人做得更好。」
他所指的條件限制便是——工商雜類、娼優賤民類、正在服喪類、觸犯刑責類、吏胥類、僧道類、身體殘缺類不得參加科考,入朝為官的規定。
「呵呵,倒是如此。」西門漣笑,爾後也朝他神秘的眨了眨眼,「你只算到了太監,那麼還有一種人也很厲害,你算漏掉了。」
君少揚學著她先前思考的模樣想了想,「你說的是宮女對不對?」
「知我者,少揚也。」西門漣笑道。
「怎樣調配她們,就看你的了。」君少揚說完又道,「你從沒讓我失望過。」
「這次當然也不會。」西門漣搶著說道。
「夫妻齊心,其利斷金。」君少揚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的道。
「嗯。」西門漣回握住他的手,濃濃真情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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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可以更新的,但是沒趕到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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