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愉快的晚餐。
那種每次面對付真言都會有的壓迫感終于消失了,也許是因為付真言的態度使然,也許又是因為到了此時此刻,確也沒有什麼放不下的了吧……
珍惜袋。
珍惜每一個愛自己和自己愛的人傖。
原本坐付真言的車回家,行到半途,忽然改變了主意,讓他開去蕭伊庭律所,接某人回去。
付真言只送她到門口,可是,卻一直看著她進入大樓,良久都沒有離開。
她下車時,臉上那抹歡喜和溫柔的表情,是他在其它時候看不到的,想到那只遇事就炸毛的幼稚貨,他實在不明白,怎麼就合了她的眼緣了……
雖然不服,卻是事實,今生沒有成為她哥哥,結果卻是,注定只能如兄長一般遠望並祝福她的幸福了……
開車回去時,腦中不斷回放的還是她溫柔的笑容,和多年以前,她那雙含淚的,亮瑩瑩的眸子,有個聲音在耳畔回旋不絕︰「付真言!你不想念書了嗎?你瘋了?!」「付真言!你馬上就要高考了!你不要前途了!?」
呵呵,多少年了,這聲音還那麼清晰,那麼清亮……
付真言,付真言……
這三個字,從來沒有像那時那般好听過……
律所已經下班了,一片安靜。
葉清禾已經來過一次,對他的辦公室熟門熟路,輕輕走進,只他的辦公室還關著門,其他人都走光了。
他們之間,向來親密無間。所以,沒有想過避諱什麼,門鎖扭開,便直接進去了。
入室的瞬間,看見的是,郭錦兒伏在他胸口哭,而他的表情也充滿憐惜……
想過是否退出去,可是,已然站在這里了,再退,反而顯得矯情。
兩人見了她,自然分開了,郭錦兒還在擦眼淚,對她擠出一個笑容來,「清禾妹妹,你回來了。」
葉清禾點點頭,「你好,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有時間我們一起聚聚吧,我……先走了……」她回頭看了一眼蕭伊庭,眼淚嘩然,扭頭便離開了。
葉清禾站在原地,對他微微地笑,「二哥,我來接你回家。」
他眼中是有緊張之色的,站在窗前,試圖解釋,「妹妹,剛才……」
「剛才我在外面吃完飯,順便來接你回家……」她依然笑著,縴細的手指攏了攏鬢邊的碎發。
原本緊張的他忽然逮住了一個信息︰她在外面吃的飯?
「和誰?」瞬間忘記了自己要解釋的事。
「付真言……」她坦然。
他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收拾東西,硬邦邦兩個字︰「回家!」
「……」這是什麼意思?擺酷?
也不說話,跟著他出律所,悠然上了他的車,坐在他身邊。
這一路,果然是擺酷的,自始至終沒跟她說一句話,到了家里,嚷嚷著餓了,她便放了包包進廚房,跟雲阿姨忙活了一陣,把他的晚飯重新給做了出來,並且端上餐桌。
他大老爺們似的老早靠坐在椅子上,等著上餐。
蕭城興過來倒水喝,一眼看到這副場景,把他給訓了一頓,「像什麼樣子?你也工作!清禾也工作!要她伺候你?像話嗎?自己起來盛飯!雲姐,都別管他!」
「……」蕭伊庭一口老血沒吐出來,有這樣的嗎?到底誰才是老爸親生的?
「爸,沒事,我來就好。」葉清禾一如既往乖巧而恬淡的笑容。
他豁地站起,「你給我坐下!我自己來!」
那氣勢,差點把她手里的湯碗給嚇得打翻。
蕭城興火了,「你這是干什麼?說你還不服氣?男人大丈夫有手有腳,擺個大老爺們樣給誰看?」
蕭伊庭的氣焰徹底被打壓下來了,他要搬出去住!在這個家里安全無法呆了!他要管教管教老婆也沒有自由!
憋著一口氣盛了兩碗飯出來,一碗給葉清禾,一碗給自己。
「二哥,我已經
tang吃過了。」她清清脆脆地說。
「那也吃!」他餓壞了,猛扒了一口飯,「你是我老婆,老婆的義務不是陪吃飯的嗎?」
她拿著筷子,挑了幾顆米飯,「請問蕭律,這是《婚姻法》哪條規定的?」
「……」他被堵得語塞,心中不舒服,「我蕭氏婚姻法規定的!」說完,他還給她碗里夾了好些菜,催促,「快吃!吃完我要審你!」
「……」喲,蕭大律師是準備在家里模擬法庭了?
她看著他緊繃的臉,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嘆,哥,你三十歲了,知道嗎?
默默地陪著他勉強又吃了點。
不餓,只是因為挺享受這樣的時光,一盞暖燈下,忙碌一天的兩個人回到家中,無需什麼風花雪月的浪漫,只需一鍋熱飯,幾個小菜,便足以讓幸福這兩個字充盈在空氣的每一處角落……
似乎人生簡單得就只剩下上班吃飯睡覺,可偏偏的,若能日日如此,即是滿足……
待他吃完,碗一摔,還是硬邦邦的兩個字,「上樓!」
好吧……
她極力控制住自己,不要笑出聲來,跟著他往樓上走,可是為什麼,他這樣真的很好笑呢?
他的背挺得直直的,走在她前面,直接越過了她的房間,往他自己房間走去。
她腳步略頓,打開.房門,沒搭理他,進房了,而且轉瞬把門一關。
他還算警覺,听見開門聲立刻返了回來,壓住她的門,不讓她關,「咦?你想逃避庭審?」
「……」還真把自己當一回事了,蕭大律師,若真當自己是大律師,就像個律師的樣子吧……
「出來!」他在外低聲道。
「不出來!」她實在忍不住笑了。
「……」她還笑!他這麼生氣她居然還笑!真治不了她了是嗎?「你給我出來!」他伸手從門縫里去抓她。
兩個人隔著門鬧了起來,最終她不敵他力氣,讓他破門而入,一把揪住了她,並且勒令她在床沿上老老實實坐好,他自己則搬了個凳子坐在她對面,開始盤問,「付真言怎麼知道你電話的?」
她捂住嘴笑,答不出話來。
「你給我嚴肅點!」他火大了。
好吧,她嚴肅……
強忍住笑,問他,「請問你現在的身份到底是律師,是法官,還是警察呀?」
「你管我?三合一!」他瞪著兩只眼楮對著她。
嗯……不笑……她記著呢!一定要嚴肅……「那……你不做筆錄?」
「你少給我把話題岔開!趕緊回答我的問題!付真言怎麼知道你電話的?你回北京主動聯系他了是嗎?他請你在哪吃飯?吃了什麼?喝酒了嗎?吃飯時跟你說些什麼?你都得給我一一說清楚!不然的話!今天不準睡覺!」
一大堆的問題,轟炸一般拋過來,她微張了嘴,想答,更多的確實想笑。
他哼了一聲,「答不出來了是嗎?你,現在是我老婆!怎麼可以主動聯系別的男人?還跟其他人吃飯!?」
她無語了,只好笑著說,「二哥,你夠了,你別幼稚了行嘛?」
「……」他這輩子最惱的就是听到這句話!「我哪里幼稚了?我已經三十歲了!」
「你也知道你三十歲了?你三十歲,付真言也三十歲,你們倆真是差太多……」付真言看起來比他成熟很多啊……
「什麼?」某人徹底炸毛,「他比我強?他比我強!你氣死我了!審不下去了!」
「二哥……」他這麼生氣,她只好軟軟地叫他。
「干什麼?」他氣呼呼地,把領帶扯掉,扔在地上。
她暗暗嘆息,「付真言跟我只是朋友而已……」
「只是朋友他還為你出生入死?!為你差點送了命!?」這是他心里過不去的坎,其實也是最惱自己的地方,在她最危險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人不是他,拼死保護她的也不是他,這讓他在付真言面前自覺低了一大截,所以,與其說他惱付真言,卻不知,他真正惱的,是他自己……
「
二哥……」她再度輕柔地喚,拉長的尾音,如剪剪柔風,自心尖略過。
他的臉再也繃不起來,線條自動松緩,可依然很酷的樣子。
「二哥,審訊完畢?我要休息了。」她笑著說。
「不行!」她什麼都沒說呢!
「二哥,我們真的只是朋友……」這家伙不是一般的固執,要怎樣他才罷休啊?立字為據老死不和付真言往來?
「少來!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他的心思我不懂?一個三十歲的老男人!不談戀愛!不去相親!不是gay就是……」就是和他一樣,對一個人戀戀不忘……「反正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的心思了!」
「你了解什麼呀?人家才不是gay!對了,你律所有沒有合適的女孩啊?付真言也該找個人照顧他了……」她靈機一動,這算是禍害付真言嗎?也不算吧,今天他自己還說,希望他媳婦兒早點從天上掉下來,而且,付真言那麼好的男人,她真的希望有一個配得上他的人來好好愛他……
他眼楮一亮,好主意啊……
雖然他很不齒當紅娘這種行為,但是為了肅清隱患,也不得不勉強為之了……
「下次去吃飯,要提前和我請假!」他心雖然松軟下來,可依然扳著臉說。
「……」她倒是想和他說呀,他電話掛得夠快……于是也學著他哼了哼,「我打算跟你說呢,可是你不急著跟別人說話嗎?不,何止是說話呀……」
為什麼突然不來接她了?還不是因為郭錦兒來找他……
話題終于繞到這件事上來了,他的硬氣一掃而光,馬上過去,貼在她身上,「妹妹,其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的,錦兒來找我,是來跟我咨詢離婚的事……」
「……」郭錦兒也離婚?他們家真跟離婚這事兒杠上了?
她不說話,他卻以為她生氣,抱著她繼續解釋,「妹妹!你別瞎猜!她之所以會哭,是因為她真的很不幸福,來找我,也是因為她當時嫁給範仲是一時賭氣……」
還真是一時賭氣啊……
她想起了她和他領證那晚郭錦兒打來的電話……
「可是,我跟她絕對是清白的,什麼都沒發生過,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妹妹,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啊……」
「你不信的話我寫保證書啊!簽三十條啊!三百條都行……」
「妹妹……」
他喋喋不休說了一大通,連說話的機會也沒給她……
好不容易停下來她可以插上話了,她才悶悶地說,「那我跟付真言吃頓飯你這麼生氣干什麼?」
一听付真言這個名字,他又炸毛了,「那怎麼一樣?!付真言曾經喜歡過你啊!而且現在很有可能……」他把後面幾個字吞下去了!傻子才會告訴自己老婆還有另外一個男人忠貞不渝地愛著她……
葉清禾斜著眼楮看著他,「是嗎?不一樣嗎?」那眼神的意思,分明是在說,你也曾經喜歡過她!她也曾經喜歡過你……
他頭大!
他當初真是腦袋被門夾了才會問自己未來老婆送別的女人什麼花……
「不是,妹妹……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很早就跟她沒關系了……我……」
他的唇,被一只小小的手指擋住,同時,也擋住了所有未出口的話語。
她靜靜地靠了過來,靠在他肩膀上,低語,「二哥,我走了很遠很遠,才知道,自己要的世界很小很小,沒有別人,時光太短,人一輩子,有幾個十二年?」
他听著,漸漸呼了一口氣,她的意思是,不需要他解釋,她懂?
低頭看著懷中的她嬌俏的鼻尖,忍不住輕輕咬了一下,「我的世界也很小,所以,我不喜歡你跟別人吃飯……」
「……」又來了,還是一根筋……
「今天吃了兩頓,是不是撐著了?」他伸出手去模她的肚子。
「嗯……有點兒……」她躺在他懷里,幾分慵懶的意味,一天的工作下來,總是這麼的累……
「我們……想個法子消消食?不然睡覺後胃會不舒服的…
…」
「……」她隱約猜到是什麼法子了……
果然,他眼楮里流露出大灰狼看到小白兔時貪婪而不懷好意的光……
「二哥……我去找爸爸說點事兒……」她決定逃跑,這個消食的法子太頻繁,她有些招架不住,腰酸背痛去上班的滋味不好受……
「我爸這時候沒空理你!」他把她拖回來。
「……二哥,我們啥也不干,就這麼像從前那樣念念書,看看恐怖片什麼的,不也挺溫馨嗎?」她掙了幾下,好像沒用。
「你看恐怖片溫馨?」誰家的言論?
「……不是,二哥……凡事都得有個度,不是嗎?」
「什麼叫度?我只知道,日積 步,方能致千里……這就跟打籃球一樣的,一天不練手生……」
「……」完全不一樣好嗎?她真後悔從前壓著他背太多課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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